葉英梅卻很緊張，重新落座后，她雙手放在雙腿上，手指下意識地扣著褲子布料。

    雷軍有些擔心，但他剛剛答應(yīng)領(lǐng)導(dǎo)不能開口，就只能用眼神安撫她。

    葉英梅沖他點點頭，稍稍穩(wěn)定了情緒后，主動向?qū)γ娴娜活I(lǐng)導(dǎo)開口：“三位首長剛剛問我與宋師長的關(guān)系，我已經(jīng)回答過了，我是宋師長母親收養(yǎng)的孩子，那年我八歲，跟著我家人逃荒，最后家人死了，只剩下我一個，宋師長的母親收養(yǎng)了我，我便喊她娘，也叫宋師長哥哥……”

    三位領(lǐng)導(dǎo)對視一眼，這些話她剛剛說過了，她此刻重復(fù)怕是說給雷軍聽的，但三位領(lǐng)導(dǎo)沒有阻止，直到她說到宋晉原參軍之后，一位領(lǐng)導(dǎo)開門見山地再次問她：“48年，宋晉原探親回老家，他在探親期間是否與你成過親？”

    這話一出，葉英梅的呼吸明顯發(fā)生了變化，她猛地側(cè)頭看向雷軍，雷軍也望向她，母子倆目光相觸。

    她看到他面無表情，但那張臉與宋晉原年輕時幾乎一樣，就算她說雷軍與宋晉原毫無關(guān)系，也不會有人信的。

    眼淚一下子從葉英梅的眼眶里滾出來，雷軍身體一顫，立刻起身拉住她：“娘，我?guī)汶x開這！”

    三位領(lǐng)導(dǎo)做了許多努力，眼見要從葉英梅口中撬出真相，自然不容雷軍破壞，當中那位領(lǐng)導(dǎo)立刻喝道：“雷軍，你要是帶你母親出了這房間，你知道你會面臨什么樣的懲罰嗎？”

    不等雷軍回應(yīng)，領(lǐng)導(dǎo)直接給出答案：“你會被開除軍籍，但宋晉原的事還時會被調(diào)查到底！”

    言下之意，雷軍不管違不違抗命令，都于宋晉原的問題沒有半點幫助。

    雷軍冷笑：“宋晉原與我何干？你們要是想撤我軍籍……”

    “軍子住口！”葉英梅喝止他，一雙長滿老繭的手緊緊抓住他，一字一句道，“宋師長是你大伯，你不能對他如此不敬！”

    這話一出，不光三位領(lǐng)導(dǎo)愣住了，就連雷軍大腦都空白了一下，他喃喃問道：“宋晉原是我大伯？”

    葉英梅點頭：“軍子，娘早就跟你說過，你親生父親早就死了，你是遺腹子。只是娘沒告訴過你，你父親的生平，也沒告訴你，你還有一個大伯叫宋晉原。娘就是有將近三十年未曾見過你大伯了，不曾知道他竟然已經(jīng)當了師長……”

    “葉英梅同志，你說出的話必須要負責(zé)人的，一旦你說謊，造成惡劣影響，對雷軍同志也會有不好的影響?！碑斨械念I(lǐng)導(dǎo)神色威嚴地打斷她，又提出警告。

    聽到警告，葉英梅面上沒有半點擔憂和懼怕，她抬手擦掉眼淚，而后慢慢說道：“我知道你們懷疑軍子跟宋師長的關(guān)系，確實軍子與宋師長有一定的血緣關(guān)系，他的親生父親與宋師長是堂兄弟，名叫宋晉平。”

    “你們?nèi)ギ數(shù)夭樘?，問問當?shù)乩先藨?yīng)該都會告訴你們，宋晉原與宋晉平這對堂兄弟不但關(guān)系很好，年輕時的模樣也相似，只是宋晉平命不好，去得太早?！?/br>
    聽到葉英梅這番詳細的解釋，三位領(lǐng)導(dǎo)有些不確定了，但漏洞也不是沒有。

    “你說你的丈夫是宋晉平，可有結(jié)婚文書，又有何人作證？還有，宋晉原探親那日，宋家擺了喜宴又作何解釋？”一名領(lǐng)導(dǎo)嚴厲問道。

    第460章認娘

    葉英梅似被問住，半響沒有回答，三位領(lǐng)導(dǎo)眼神交匯，有了決定，一名領(lǐng)導(dǎo)溫和說道：“軍隊講究的是忠誠和個人能力，上一輩的關(guān)系并不會影響雷軍同志的前途，所以葉英梅同志，你盡可以如實回答，不需要有顧慮?！?/br>
    “三位領(lǐng)導(dǎo)誤會了，我一直說的事實。我剛剛遲疑，是因為首長的問題讓我無地自容，我能讓我兒子先離開一會嗎？”葉英梅提出請求。

    但這一次三位領(lǐng)導(dǎo)拒絕了，他們的理由是：“雷軍同志有權(quán)知道他親生父親的情況?！?/br>
    雷軍一下子握住她的手道：“娘，您不想說，我們現(xiàn)在就走?！?/br>
    “不，我說。”葉英梅捋下他的手，又躲開他的視線才道：“48年開春不久，他大伯回家探親，我娘提出讓他跟我結(jié)婚，他大伯沒有同意，那晚確實有許多村里人來家里喝酒，但那是他大伯向村民道謝的酒宴，而不是我跟他的喜宴。”

    頓了頓，她繼續(xù)道：“宋師長不同意跟我結(jié)婚，又提出要娶部隊中一名文工團的女同志，我娘很生氣，大聲咒罵他，又逼著他一定要娶我，但他不愿意，所以只過了一夜就返回部隊。之后有寫信回來，但娘一直不肯看，也不肯原諒他?！?/br>
    葉英梅這番說法與當?shù)氐恼{(diào)查結(jié)果嚴絲無縫地合起來，三位領(lǐng)導(dǎo)信了一半，但還是追問道：“你跟宋晉平又是怎么回事？”

    葉英梅臉上染上一絲紅色，她似乎極為窘迫，低頭道：“他大伯不肯娶我的消息在村子里傳遍了，軍子他爹找到我說要娶我，還可以將我娘接過去一塊照顧。當時，我娘年紀大了身體也不是很好，他這個提議我很心動，于是答應(yīng)了他的求婚。不過娘卻不同意，也生我的氣，我一時想差了，想用孩子逼著娘同意，但結(jié)果……”

    說到這，她似再也承受不住，捂嘴哭了出來，雷軍暴怒起來，抱住葉英梅，怒聲沖三位領(lǐng)導(dǎo)質(zhì)問：“你們想知道宋晉原跟我什么關(guān)系，你們?nèi)査?，逼問我娘做什么？她只是一個老百姓，不是軍人，不用服從你們的命令！”

    “你們要是不滿，那就隨時把我開除軍隊！”

    雷軍憤怒撂下這句話，也不管他們的反應(yīng)，護著他娘就出了房間，又大力推開試圖攔阻的衛(wèi)兵，直接出了辦公樓。

    著急等在門外的齊悅，看到雷軍護著淚流滿面的葉英梅出來，心底一嘎登，急問：“嬸娘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我們走，回去再說?！崩总姾喍痰鼗卮鹆怂?，就一手拉一個往外走。

    齊悅忙小跑著追上他的腳步。

    三名領(lǐng)導(dǎo)下了樓，望見快速離開的母子兒媳三人，心情很是復(fù)雜。

    衛(wèi)兵班長立刻上前請命：“首長，屬下這就帶人去攔下他們?！睂Ψ接辛藸拷O，攔下那囂張的男人應(yīng)該沒有問題。

    可惜，衛(wèi)兵班長又一次失望，職位最高的領(lǐng)導(dǎo)擺手道：“不用攔了，該問的已經(jīng)問到了，留下他們也沒意義?！?/br>
    葉英梅沒說完的話，其實他們早就調(diào)查清楚，48年的春天宋老太太病情加重過世了，至于宋晉原那位堂弟，不管葉英梅說什么，還是得以當?shù)卣{(diào)查結(jié)果為準。

    領(lǐng)導(dǎo)招來部下，令部下再去宋晉原的老家調(diào)查一番，重點卻是他的堂弟。

    ……

    一路雖有監(jiān)視，但沒有攔阻，齊悅?cè)巳缭赋隽塑妳^(qū)大門，這時，就見兩個熟人匆匆趕來，正是與齊悅在火車站分別的宋思思，另一人則是劉團長。

    宋思思看到他們，驚與喜皆有，張口問道：“葉姨，你出來了？”還有那為問出口的問題，都用眼神表達了。

    齊悅是根本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表示愛莫能助，葉英梅倒是想說什么，卻被雷軍一把拉住，他道：“娘，你跟齊悅先去公交車站，我一會就來?！?/br>
    他這是要支開她們的意思，齊悅點頭，跟劉團長招呼一聲，就牽著葉嬸子往公交車站走。

    葉英梅不放心：“悅悅，軍子跟思思的關(guān)系是不是不大好？”

    齊悅：“……”她能說雷軍單方面給宋思思冷臉嗎？

    她回過頭，就見雷軍面目表情地跟宋思思說著什么，似乎氣氛沒她預(yù)想中那么遭。

    但實際，雷軍直接放話警告宋思思：“以后，你們宋家的事牽扯到我娘和齊悅身上，我不會放過你們?nèi)魏我粋€人，我說到做到！”

    宋思思被他話里的冷意驚住，她張口問道：“宋明跟這些事沒關(guān)系，難得你也不放過他嗎？”

    雷軍眼神凝了一下，冷冷道：“宋明也姓宋?！?/br>
    而后，沖劉團長略點了點頭，就直接越過宋思思，大步追趕前頭的齊悅和母親。

    宋思思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凍住了，他的話被冬日的寒風(fēng)還要刺骨。

    劉團長也被驚了一下，而后搖頭：“這小子可真有……”

    他想說，雷軍與宋晉原有著一脈相承的狠勁，只要被觸到底線，必然下重手弄殘對方。

    不過，他終究記得宋晉原此時的處境，也照顧大侄女的心情，把話咽了回去。

    “走吧，我陪你去看你爸，也不知道軍區(qū)那群老頑固這次能不能放行?！?/br>
    宋思思很是感激：“不管成不成，劉叔叔這份情思思記下了?！?/br>
    劉團長搖頭：“我們兩家是至交，你不用事事如此客氣。”

    宋思思嘴上應(yīng)了，但心里不以為然。

    她爸和她媽沒出事前，她家的至交很多，但出事之后，短短四五天，那些至交就閉門不見，唯有劉家為了她家的事忙上忙下，這份情如何敢忘？

    ……

    公交站前，雷軍對齊悅道：“我們回四合院。”

    齊悅只猶豫了一下就同意了，劉家可以明天再去，最重要的是安頓好葉嬸子。

    “軍子，你怨娘嗎？”葉英梅抓住雷軍的手，忽然開口問道。

    對上他娘猶帶淚痕的臉，雷軍心中堵得慌，他盡量和緩地說道：“娘，我是您養(yǎng)大的，以后也只有您一個娘，沒有父親?！?/br>
    葉英梅一下子松開他的手，背過身，雙肩卻微微抖動。

    齊悅不知如何勸她，就拿話打岔對雷軍道：“除了葉嬸子，你還有一個娘，你不是忘了吧？”

    雷軍原本堵得快要透不過氣，對上她澄澈明亮的雙眼，聽到她軟語輕笑，剎那間郁氣消散，他扯了扯唇角：“我記得，還有丈母娘。”

    齊悅的臉忍不住紅了，雷軍還在說：“我認了丈母娘，媳婦你是不是也要認娘了?！?/br>
    原本背對他們的葉英梅一下子轉(zhuǎn)過身，期待地望向齊悅，齊悅臉色有些僵，這算什么，給自己挖坑嗎？

    不過對上葉英梅發(fā)紅的眼眶，她努力一下，終于喊了一聲：“娘?！?/br>
    葉英梅似愣了一下，而后握住齊悅的手連說三個“好”字，最后聲音都哽咽了。

    齊悅被她的反應(yīng)弄得有些慌，看到前邊公交車開過來，她忙道：“車快到了，雷軍你身上有零錢嗎？”

    葉英梅注意力被轉(zhuǎn)移，立刻掏口袋：“娘這里有，你們不用拿錢?！?/br>
    齊悅松了一口氣，也沒敢葉英梅搶，雷軍也沒有。

    三人上了公交車，這時不是上下班點，三人都有座。

    許是從未有過坐公交的經(jīng)歷，葉英梅眼神透著些好奇，又不時看向窗外的景色，好似將剛剛的事忘了。

    一個小時后，車子到站，又步行到四合院。

    葉英梅卻沒有精神再細看四合院，在齊悅生火燒水給她洗漱的期間，就歪坐在椅子上睡著了。

    第461章不正經(jīng)

    齊悅看疲憊睡著的葉英梅，就交代雷軍看著火，自己則去打掃距離上次離開不過一周的臥室，重換了床單被罩。

    或許是她的動作太大驚醒了葉英梅，她睜開眼有些迷惑的問：“幾點了？”

    “快中午，娘您是要先睡一覺，還是先吃些東西再睡？”齊悅問道。

    葉英梅晃了晃有些昏沉的頭：“娘現(xiàn)在不餓，我也不睡，軍子在哪，我還沒好好跟他說話。”

    “娘，我在這?！?/br>
    雷軍端著一盆冒著熱氣的水走到她跟前，快速擰了一條毛巾遞給她，一邊道：“我會在京市陪你一段時間，有什么話等你睡飽了咱再慢慢說。”

    葉英梅或許是真的累了困了，接過毛巾擦過手臉，又在齊悅要求下泡了腳，而后上床睡覺，她蓋上被子前才想起一事：“這間房向陽，是你和軍子的臥室吧？娘不能睡這，娘睡客房就好。”

    葉英梅說著就掀開被子要起來，齊悅忙按住她：“這是四合院，向陽的房間有好幾間，您要想睡其他房間，我得好一陣收拾才能住人?！?/br>
    葉英梅一聽，怕勞累到她，不再堅持換房間，卻拉著她的手道：“你陪著娘也累得不輕，你一會吃過午飯上來跟娘睡，收拾房間的事讓軍子去干?！?/br>
    齊悅笑著應(yīng)了，給她蓋好被子，見她闔上眼不到半分鐘就微微發(fā)出鼾聲，齊悅輕手輕腳出了門，又把門輕輕帶上。

    “娘睡著了？”

    門外，雷軍問道。

    “嗯，娘在火車上累壞了?！饼R悅解釋了一句。

    雷軍嗯了一聲，忽然伸手把她抱入懷里，但這次什么都沒做，只將下巴擱在她的肩上，似乎疲倦極了。

    齊悅本想問他宋師長的事，但他這樣的狀態(tài)讓她問不出口，于是雙手環(huán)住他的腰，柔聲問他：“我去收拾一間房讓你睡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