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衣售貨員被同事說得一愣，下意識反駁：“不至于吧？我看那位婆婆農(nóng)村人，老實又本分，不像是玩心眼的人?！?/br>
    同事嗤笑一聲：“農(nóng)村人本分？別說笑了，越是農(nóng)村婆婆越會磋磨媳婦。我跟你說，我一表姐下鄉(xiāng)當(dāng)了知青，一直想返城沒成功，熬不住就在當(dāng)?shù)卣伊藗€農(nóng)村人嫁了?！?/br>
    “一開始，那家人對我表姐可好了，噓寒問暖的，好吃的好穿的都先讓給我表姐，連家里的小姑小叔都得靠邊站。我表姐那人心軟，一感動就真當(dāng)那家人是親人，把結(jié)婚時我大姨大姨夫因為愧疚給她備得足足的嫁妝和壓箱底的錢都拿出來貼補(bǔ)家用。但等到來年，她能掏的都掏出去了，娃也生了，還是個女娃，那家人立刻就變了臉，吃用都差了，還罵她生不出蛋，什么臟活累活都讓她干?！?/br>
    同事說到這就氣憤起來：“女娃難道就不是娃了？他們翻臉不過是因為掏干凈了我表姐的嫁妝，覺得無利可圖了，又覺得我表姐的家人離得遠(yuǎn)，沒人給她撐腰，所以磋磨起來比別人都狠，好不是我表姐寫了信回來，我大姨大姨夫還蒙在鼓里?！?/br>
    “更可氣的是，我大姨大姨夫帶著我表哥搭乘火車過去講理，那家人還振振有詞說我表姐既然嫁進(jìn)他家，就是他家的人，如何對待娘家都管不著，何況又沒把我表姐磋磨死，農(nóng)村的媳婦可不都是這么過的嗎？憑啥我表姐是知青就精貴了？真要精貴，當(dāng)初就不該下鄉(xiāng)，更不該嫁到農(nóng)村……”

    那同事說得氣憤，聲音不自覺地高了，正在相隔四個柜臺的毛線柜臺前挑毛線的齊悅扭頭望了一眼，手就被一只炙熱的手掌握住，側(cè)頭對上雷軍的目光，她輕笑一聲：“人跟人不同，我相信自己命好。”

    就算命歹，真碰上那樣極品婆婆，大不了一拍兩散。

    不過，那位售貨員的表姐過得那么慘，不能怪她心軟，也不能全怪她的婆婆，關(guān)鍵是她丈夫，若她丈夫站出來維護(hù)她，那她婆家自然不會將她磋磨得那么狠。

    “悅悅，你看這個顏色好看嗎？”葉英梅拿起一卷淡紫色毛線問她。

    葉英梅雖不老，但耳朵確實沒有齊悅和雷軍好，她沒有聽到那兩名售貨員的話，她拿著淡紫色的毛線在齊悅身上比了比，滿意地點頭：“這顏色襯你，等回家娘給你打件高領(lǐng)的毛衣，你穿著肯定好看?！?/br>
    齊悅丟開那些雜念，笑著應(yīng)道：“那就來兩斤淡紫色的，再來兩斤青色的給娘，兩斤綠色的給雷軍?！?/br>
    齊悅一邊挑著顏色，一邊分配，只不等葉英梅提出反對意見，售貨員冷淡地開口道：“每人只限一斤毛線，多了沒有。還有，淡紫色的是新出的顏色，我這柜臺只剩下一斤，不能全賣給你?！?/br>
    齊悅：“……”

    這該死的限購，有錢有票都不行。

    最后，齊悅只買到了半斤淡紫色的毛線，其他青色、藍(lán)色和綠色毛線，她多轉(zhuǎn)了幾個柜臺，花光手中的毛線票總共買了六斤半毛線。

    好在，織毛衣的竹針不要票，齊悅掏錢買了兩套，她準(zhǔn)備回四合院后跟葉英梅學(xué)打毛衣。

    打毛衣原身也不會，因為以前家窮，根本沒給原身學(xué)的機(jī)會。

    至于后世的齊悅，也就小時候跟風(fēng)玩過織圍巾，而且現(xiàn)在也忘光了。

    滿載而歸，回到村子時路過的村民紛紛打探，得知他們買了什么后都滿臉艷羨，至于有些人是否嫉妒，抑或者背后說風(fēng)涼話，反正只要他們不在她面前說，齊悅就當(dāng)他們都是艷羨。

    “我這兩天沒事，你要是忙不過來，織毛衣的活你可以交給我?！?/br>
    馬寡婦提出幫忙，但話一出口，就有村民反駁：“馬大嫂，你幫忙不合適吧，他們小兩口新婚，總是要忌諱的?！?/br>
    馬寡婦一下子被臊得面紅耳赤，連忙對齊悅和葉英梅道歉：“對不起了，我剛剛說話沒過腦子，而且有嬸子在，織毛衣的活用不著我?！?/br>
    齊悅笑著搖頭道：“馬大姐你可錯了，我對織毛衣一竅不通，我娘就算織毛衣快，也不能兩三天織好幾件毛衣，我正發(fā)愁了，你就提出幫忙，可不正解了我的煩惱，我得謝謝你。不過，你得跟我家去，我們?nèi)齻€先商量一下織什么花樣。”

    齊悅這話一出，不光震住了馬寡婦，也震住了在場村民，他們又紛紛轉(zhuǎn)頭看向葉英梅，心里都冒出同一個念頭——

    就算這小媳婦不懂事，但小媳婦的婆婆總該會忌諱寡婦失業(yè)，以免沾染晦氣。

    但下一刻，巴掌就打在那些村民臉上。

    那小媳婦的婆婆笑著應(yīng)和她媳婦的話：“悅悅說得對，你得替嬸子參謀毛衣的花樣，我一個農(nóng)村來的，哪里知道京里的花樣，若是買了好線卻織出土氣的毛衣，那才就虧大了?！?/br>
    馬寡婦被齊悅和葉英梅的話暖得眼眶都有些發(fā)紅，她飛快地逝去眼淚，笑道：“齊家妹子和嬸子既然不嫌棄，那我跟你們?nèi)ニ暮显赫f說京里的新花樣?！?/br>
    但她也打定主意，只教導(dǎo)花樣，堅決不沾手。

    第469章回大院

    回了四合院，馬寡婦果然只教了京里時新花樣，但堅決不沾手，齊悅勸了也沒用，就是留她吃晚飯，也沒留住。

    將馬寡婦送走后，葉英梅跟齊悅感嘆道：“馬家妹子是值得深交的人，你跟她交往也不必有什么忌諱，娘不在乎這些。”

    葉英梅說完這話就沉默了，眼睛望著遠(yuǎn)處，思緒卻不知飄到何處。

    齊悅疑惑，但也不好打擾，轉(zhuǎn)頭去看雷軍。

    雷軍的眉頭微微蹙著，他開口道：“娘，你跟她不一樣，不要多想?！?/br>
    葉英梅思緒被打斷，回頭沖雷軍扯出一絲笑：“娘沒想別的，就擔(dān)心你這人高馬大的，織毛衣都得多費別人一倍的毛線，若是給你先織了，剩下的怕是不夠給悅悅織一件?！?/br>
    被嫌棄長得人高馬大的雷軍毫不猶豫地回道：“先給齊悅織，她畏寒?！?/br>
    齊悅立刻沖葉英梅道：“給雷軍先織，他回部隊用得上，那里冰天雪地的，御寒衣服不夠能直接凍死人。”

    見他們相互謙讓，葉英梅真心笑了起來：“你們別爭了，娘算計算計，盡量給你們都織上一件毛衣?！?/br>
    精打細(xì)算的織兩件的話，毛衣就薄了，齊悅擔(dān)心雷軍在冰天雪地受不住，于是建議：“娘，給我織一件背心就行，雷軍的毛衣給他多用線?！?/br>
    轉(zhuǎn)頭又威脅雷軍：“不許反對，不然我就不要毛衣了。”

    雷軍無奈，掏出一個素面錢袋給她：“這是我的工資，都在里面了，你要不收，娘就不認(rèn)我這兒子了。”

    葉英梅在邊上笑著點頭：“是這話，齊悅要是不肯收，你今晚就睡院子里。”

    雷軍配合地露出一臉愁苦，齊悅被逗笑，接過錢袋，又從里面拿出三分之一的錢，大約有五十塊，她塞到雷軍手里：“這是給你的零花錢，不許拒絕。男人身上要是沒有錢，別人都得笑話我這做媳婦的不賢惠?！?/br>
    “那也不用給那么多，給他十塊錢就夠了。”葉英梅在一旁道。

    雷軍利落地抽出十塊，然后將剩下的給了齊悅，還義正言辭道：“我聽娘的?！?/br>
    齊悅無奈，沖葉英梅道：“娘，你這么苛刻親生兒子，當(dāng)心哪天他跟您不親?！?/br>
    葉英梅哼笑一聲：“他一個臭小子，娘可不喜歡跟他親，娘跟悅悅親就行了?！?/br>
    齊悅立馬笑著張開手臂抱住她：“我也跟娘親?！?/br>
    葉英梅喜笑顏開，抱緊她道：“哎呦，娘這是多了一個媳婦，又多了一個女兒，掙大發(fā)了。”

    “那我也掙了，多了一個疼我的娘，還多了一個疼我的婆婆，再沒有比我命好的。”齊悅嬉笑道。

    婆媳倆正在相互夸贊著，一道笑聲自院門外傳來。

    “誰的命好啊，跟劉阿姨說說?！?/br>
    齊悅轉(zhuǎn)頭看到劉太太，喜出望外迎上去：“劉阿姨您怎么來了？”

    劉太太嗔了她一眼：“我要再不來，你怕是直接回了g省也不來家里看我。”

    齊悅紅了臉，撓了撓臉頰解釋：“我們原打算明天去大院拜訪劉阿姨、劉叔叔和劉爺爺?shù)??！?/br>
    “不用等明天了，你劉爺爺?shù)胗浤?，直接派了車來接你和你的家人，車就在巷子外。?/br>
    聽到劉阿姨這話，齊悅更不好意思了，也知道無法再拒絕，就將葉英梅介紹給劉太太，略收拾了一番，就一起上了巷子外的吉普車。

    短短一周，大院里殘留的樹葉全部落光，唯有幾排筆直的松柏還余有幾分深綠，整個大院顯得空曠又冷肅。

    吉普車開到劉家院門前，溫暖的燈光，還有等在門前臺階上的劉團(tuán)長和劉部長，讓所有冷意散去。

    齊悅第一個下了車，攙住劉部長笑著抱怨道：“這么冷的天您老出來做什么，要是再受了寒，我豈不是要留在京市過年？”

    劉部長哈哈大笑：“你能留下，家里更熱鬧，老頭子我可是求之不得?！?/br>
    齊悅是哭笑不得，跟劉團(tuán)長招呼后，就先攙著劉部長回了屋子，然后又被沖過來的小浩然抱住了腿，小家伙嘰嘰喳喳地說著想她的話，又委屈道：“jiejie，我也想在外面等你，但是爺爺不讓，說我小，不能受凍，要在家里等。但我現(xiàn)在不是小孩子了，爺爺都快抱不動我了。”

    小浩然童言稚語逗得人開心得不行，劉部長還蹲下身逗他：“你不小了，還要爺爺抱，可見你還是個小孩子?！?/br>
    小浩然漲紅了臉，很快決定：“那我以后都不要爺爺抱，就不是小孩子了。再等我長得跟爺爺一般高，我來抱爺爺?！?/br>
    “好好好，爺爺?shù)戎O孫長大了抱我?！眲⒉块L笑得眼都瞇了起來。

    齊悅也樂得不行，不過擔(dān)心葉英梅在陌生之地會拘束，她折回去，就看到劉太太正挽住葉英梅一邊說話一邊進(jìn)門，親熱得很，她就松了一口氣。

    另一邊，雷軍和劉團(tuán)長卻沒有進(jìn)門，而是在門廊外背風(fēng)之處聊著什么。

    齊悅只看到雷軍的側(cè)影，臉上沒什么表情，她看得出來他有些不高興。

    她正猶豫要不要出去，就被劉太太叫住，說是有東西給她看，她只得放棄出去的念頭。

    劉團(tuán)長點了一支煙，吸了口煙后，笑著與雷軍道：“軍政部對宋師長的審查已經(jīng)快要結(jié)束了，預(yù)計再過一兩天他就能回家了，這得多謝你和你母親的證詞。”

    雷軍面無表情地回道：“我和我母親只是說了實話?！?/br>
    實話不實話……說實在的，劉團(tuán)長真不清楚，但他清楚的是之前老宋是真心認(rèn)定雷軍是他親生兒子。

    陡然之間，兒子變侄子，也不知老宋得知后會怎么想。

    當(dāng)然，這個得老宋出來后才知道，劉團(tuán)長又吸了口煙繼續(xù)道：“昨天傍晚的事我聽說了，思思這孩子之前沒經(jīng)過大事，這一陣的事讓她慌了神，行事魯莽了些，你別與她太計較，等過兩天，讓她給你和你母親道個歉……”

    “不用道歉。”雷軍打斷他，淡淡地說道，“以后也不會有聯(lián)系。”

    劉團(tuán)長被噎得一口煙嗆到嗓子眼里，他咳了兩聲，再看雷軍只覺得眼疼，這小子長得跟老宋相似，這冷硬的性子也如出一轍，若是他們只是叔侄關(guān)系，他就把自己的名字倒過來寫！

    這天是聊不下去了。

    劉團(tuán)長把煙頭掐滅，一擺手：“進(jìn)去吧，我爸還等著跟你下棋。”

    雷軍點了點頭，當(dāng)真抬腿推門進(jìn)了屋子，將一身煙味的劉團(tuán)長留在寒風(fēng)中，他呲了呲牙，還是決定等身上煙味被風(fēng)吹散了才進(jìn)門，免得被媳婦和兒子嫌棄。

    齊悅坐在沙發(fā)上，正觀看著劉太太拿出來的相機(jī)，海鷗牌的，厚牛皮包裹外殼，手動調(diào)焦距焦圈，卻是這個年代最新的照相機(jī)。

    葉英梅看得驚奇，卻沒有伸手碰，劉太太拿起相機(jī)興致很高地說道：“明天是周末不上班，你們今晚就在家里住下，等明天一早咱兩家人一塊去天安門看升國旗，然后拍照留戀，每人拍個單人照，然后再留個合影?！?/br>
    葉英梅擺手：“我就不拍了，你們拍就好?！?/br>
    劉太太拉住她的手道：“你難得來京市一趟，怎么都得留個影，再說自家的相機(jī)，不費事。而且照片能留存好幾十年了，等你年老時拿出來再看，那感覺就不一樣了……”

    葉英梅因為常年勞作面容顯得蒼老些，但實則與晚婚的劉太太算是同齡人，兩人聊得很合拍，齊悅有些心不在焉，不是看向門口。

    雷軍推門進(jìn)來，齊悅第一時間站起來走向他，劉太太促狹地拿起相機(jī)，咔嚓將這一幕拍了下來。

    第470章破碎的高傲

    聽到相機(jī)快門的聲音，齊悅下意識扭頭，劉太太舉著相機(jī)促狹笑道：“我給你們拍下來了，等你們孩子出世，就能看到自己父母在他出生前是如何恩愛的?！?/br>
    齊悅被鬧了個大紅臉，一時間不知道該自己往前，還是退回沙發(fā)去。

    雷軍表情沒有變，卻開口沖劉太太道：“麻煩阿姨給沖洗出來。”

    劉太太一聽他這要求笑得更開心，立刻應(yīng)了：“阿姨給你們多沖洗兩張，再送你們一個相冊?！?/br>
    齊悅被打趣得受不住，說了一聲：“我去給黃媽幫忙。”轉(zhuǎn)身就去了廚房。

    葉英梅也想跟去幫忙，但被劉太太拉住：“悅丫頭年輕害羞，葉jiejie要是跟進(jìn)去她就更出不來了?！?/br>
    廚房里，黃媽正把羊rou放入鍋中燉煮，淡淡的膻味彌漫整個廚房，黃媽扭頭看到她笑道：“這羊rou味膻但溫補(bǔ)，是太太特意交代小劉首長弄來的，怕你們從南方人受不住北邊的寒冷，吃了羊rou能抗寒。不過羊rou不好弄，小劉首長只弄來兩斤多。”

    齊悅感動劉太太的體貼，就想做些什么回報，發(fā)現(xiàn)自己除了針灸之外還真沒拿得出手的，忽然瞥見羊rou鍋里除了生姜外什么都沒放，便問道：“家里有山楂嗎？山楂與羊rou同煮能很好地去膻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