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初梔卻非常淡定地跟他交換情報:“躍馬那邊也一直叫他回去的,本來已經(jīng)說好的,結(jié)果他又突然不回了,去了出版社做漫畫主編?!?/br> 陸嘉珩以為自己聽錯了:“去做什么?” “漫畫雜志主編,叫《赤月》的一本雜志好像?!背鯒d慢吞吞地說,還覺得有點新奇,“原來顧先生喜歡漫畫嗎。” 陸嘉珩可一點兒也不覺得顧從禮喜歡漫畫。 這男人做事情向來目的性極強,既然原本已經(jīng)決定回躍馬了,那么這個改變主意肯定也是有目的的,不太可能是因為他突然就發(fā)現(xiàn)自己對出版行業(yè)狂熱熱愛上了。 幾乎沒怎么費力,陸嘉珩就知道了時吟這個人。 主動跟別的編輯要作者這種事情被顧從禮做出來,要么就是他腦子里進了水,要么就是這作者有點問題。 結(jié)果果然,一中畢業(yè),在校期間剛好顧老師代課任職,上次“交談甚歡”還互換了號碼那位女明星跟人家是同級校友。 陸嘉珩覺得顧從禮做的實在是太明顯了,幾乎就是在宣告全世界:看到這個被我要過來的作者了嗎,我要對她下手了。 誰看不出來誰就是傻子。 太子殿下也是很直接的人,懶得搞那么多彎彎繞繞,某次隨口就問了一句:“喜歡人家?” 顧從禮沉默了很久,最終也沒說話。 陸嘉珩覺得,他是默認了。 其實他只是因為不知道。 六年前走的時候,顧從禮只是覺得麻煩。 大概遺傳了他父親,他是天生很冷情的人,那時候會答應(yīng)去一中給集訓(xùn)生上課,也是因為剛好可以離顧璘遠點兒。 而且這活兒很輕松,上個課,其余時間自由支配,不麻煩。 顧從禮沒想到,他會在這里遇見那么個麻煩精。 她實在是太煩了。 整個人上躥下跳,喋喋不休,不理她她也可以一直有話說,像只嘰嘰喳喳的小麻雀,話稍微說重點還會偷偷地哭。 完全不像個女孩子,自己的生理期半點不知,喝冰可樂,坐在冰涼的樓梯上一等可以等他好久。 裴詩好說,你對她真是好,顧老師也有心軟的時候。 顧從禮否認了。 他沒有心,哪里來的心軟。 只不過是,在女孩子紅著眼眶看著他的時候,他會莫名產(chǎn)生某種很煩躁的陌生情緒而已。 顧從禮其實很懶,討厭麻煩,所以在意識到時吟會給他造成麻煩的時候,他很干脆的走了。 他回了次家,跟顧璘吵了一架,去看了母親,被大學(xué)認識的朋友拉去開工作室。 他的生活回歸正軌,麻煩消失了,他每天忙到凌晨,然后睡四五個小時以后繼續(xù)工作。 顧從禮覺得,這樣就很好。 直到某次,他回了畫室。 腳步不知道什么時候就自己停住了,他站在前臺,要了他離開這段時間的,學(xué)生上課時的登記名冊,坐在旁邊沙發(fā)里一頁一頁的翻。 從第一本到最后一本,從當天一直翻到半年前,最后一頁翻過去,看著那些陌生的名字,他突然有點茫然。 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 他覺得有哪里不太對勁。 隔了一年的高考結(jié)束那天,顧從禮回了一次一中。 他去了藝體樓天臺。 藝體樓的天臺上是一片郁郁蔥蔥的草坪,圍著幾排長椅,雖然學(xué)校明令禁止上來,也依然會有學(xué)生偷偷摸摸跑過來。 比如一年多以前,就有那么一群膽兒肥的,半夜不睡覺,跑到這里來講鬼故事。 現(xiàn)在,也依然是那一群,他剛到樓梯門口,就看見地盤已經(jīng)被人占了。 傍晚霞光溫柔,夜幕將近,十八歲的少年少女們圍成一圈坐在草坪上,手邊是幾打聽裝啤酒,幾乎全都空了。 少女依然是熟悉的模樣,漆黑的長發(fā)扎成馬尾,略微有點凌亂,幾縷碎發(fā)垂下來。 似乎有所感應(yīng),她忽然朝他的方向看過來。 四目相對,顧從禮沒動。 時吟歪著頭,安靜了幾秒,然后突然起身,朝他走過來。 身后一群醉醺醺的小酒鬼圍成堆慶祝著,沒人注意到她的動靜。 她捏著聽啤酒走過來,白皙纖細的食指輕輕地,貼上柔軟嫣紅的唇瓣,低低地“噓”了一聲,湊近他,低喃耳語:“別說話……你說話我會醒……” 少女的身軀柔軟,帶著熱乎乎的酒氣貼上來,沒等他反應(yīng),她手指從唇邊移開,然后一把抓過他的手腕,拉到背對著樓梯入口處的陰影里。 夏夜里晚風(fēng)輕柔,暗香浮動,她晃晃悠悠地站在他面前,仰著頭,高舉手中的酒,白嫩的臉頰上染著緋紅,醉眼笑瞇瞇地彎著看著他,聲音軟糯含糊:“向我的過去和曾經(jīng)道別。” * 當天晚上,顧從禮做了個夢。 夢里是夜色深濃,是某棟樓的天臺上,一群少年少女夜游被抓包以后手里提著燈匆匆跑遠。 然后,皎白月光下,有誰忽然停下了腳步,回過頭來,晶亮漆黑的眼遙遙望著他,輕輕眨了眨。 第27章 玫瑰花房(1) 九月底,經(jīng)過近兩個月的評審, 新人大賞的終于出了結(jié)果。 時吟之前只是把稿子傳給了顧從禮, 就屁顛屁顛滾去休息了,剩下的事情她完全沒了解過, 此時收到雜志樣刊,看到《鴻鳴龍雀》四個字的時候, 還是愣了愣。 她交上去的時候是《鴻鳴》, 還特地不甘心地問了顧從禮真的不能改成《鴻鳴龍雀》嗎,那個男人非常冷酷的說不能。 結(jié)果不還是改了。 一定是他也覺得這個名字比較帥, 不然他那種說一不二的性格, 怎么可能會改。 時吟得意起來了, 視線側(cè)移, 一眼掃到排名。 第二。 她熬了不知道多少個通宵, 流失了不知道多少水分, 被顧從禮這么龜毛的人一頁一頁圈著改出來的作品,也沒能拿到第一名。 她上面那部,名字叫《水蜜桃之戰(zhàn)》 時吟:“……” 幾個月前那次相親上, 那位校霸小甜甜說他用來參加新人賞的那部新作品叫什么來著? 時吟所有表情都消失了,整個人空白了好幾秒。 這個林佑賀,只是因為感興趣, 自己報了個課程學(xué)了一段時間,之前還是畫少女漫的, 第一部少年漫就可以把她死死地壓在下面, 苦苦掙扎無法翻身。 還叫你媽的什么《水蜜桃之戰(zhàn)》? 時吟從來沒有見過這種名字的少年漫。 她難以置信地迅速翻到他的作品, 正準備拜讀一下這位天才大作,手機來信息了。 好巧不巧,正是這位,甜味蘋果糖老師。 時吟現(xiàn)在一點都不想跟他多說話,她恨得牙癢癢,正要看看他到底有什么獨到之處,于是自然的忽略掉了他的信息。 她沒回,那邊手機就一條一條不停地往外蹦。 時吟忍無可忍,抓起手機解鎖,點進去。 【校霸小甜甜:新人大賞好像出結(jié)果了,編輯部給你寄樣刊了嗎?】 【校霸小甜甜:你也參加了吧,怎么樣?!?/br> 【校霸小甜甜:這屆的也不太行啊,沒有一個能打的。】 【校霸小甜甜:不過時一的你看到了嗎,就是第二的那個。】 【校霸小甜甜:我得跟她道個歉,她是今年這些里面除了我的以外唯一能看的了,這篇比上篇好看多了?!?/br> 時吟:“……” 她面無表情的退出了微信,打開了微博,點到最下面最后一個,個人界面,截圖,重新打開微信,給他發(fā)了過去。 林佑賀等了好久沒等到她的回復(fù),以為她是落選了,心情沮喪,不想跟他說話。 他其實挺喜歡他表弟這個相親對象的,覺得兩個人興趣相投,很聊得來,當個朋友來也是好的,他這個漫畫家當?shù)暮苁枪缕?,現(xiàn)實里幾乎沒有能夠聊這方面話題的人,能夠認識時吟這個同道中人,他很高興。 可是他實在是沒怎么和女人打過交道,不知道這種情況下,怎么安慰落選了的小姑娘,想了想,慢吞吞地打字:【明年還有機會的,只要努力總是能行的,你看時一,上本畫成那個狗屁樣子,這部《鴻鳴龍雀》也很好看——】 他還沒打完,時吟那邊發(fā)過來了一張圖。 林佑賀停住,點開。 是一張微博發(fā)送界面截圖,個人界面,上面一個大餅?zāi)樀呢堊鲱^像,旁邊昵稱是【時一】兩個字。 他只掃了一眼,并沒有反應(yīng)過來,注意力很快被下面的吸引了。 林佑賀發(fā)現(xiàn)這個截圖界面,下面“我最近經(jīng)常訪問的主頁”里面,有他的頭像在。 她原來經(jīng)常會點進他微博里看嗎? 可是為什么? 混凝土直男林佑賀思考了三十秒,腦子里一個答案漸漸清晰了起來。 他們第一次相親那天,她就表現(xiàn)的很是怪異,好像很緊張,很著急,又有點心不在焉的樣子。 就像是,他筆下的少女漫女主角,第一次見到喜歡的人的時候,那種緊張不安的,有些焦慮的,多余一眼都不敢看對方,又想逃跑又想接近的樣子。 林佑賀震驚了。 他覺得自己發(fā)現(xiàn)了一個驚天大秘密。 雖然他長得還挺帥,可是也不知道到底是為什么,這些年來從來沒有過女孩子追他。 林佑賀心情復(fù)雜,那種“我把你當朋友你卻想泡我”的微妙情緒像五星紅旗,冉冉升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