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jié)
時吟收起手機,“嗯”了一聲。 白露站在窗邊,動作頓了頓,輕聲說:“我對阿禮不好,”她低垂著頭,背對著時吟,沒回頭,聲音里帶著一點點顫抖,“我們都對他不好,你要對他好?!?/br> 時吟呆了一會兒,有護士過來看著白露吃藥,又看著她睡著。 她出了病房門,順著明亮的走廊漫無目的往前走。 總覺得,今天見到的顧璘和白露,好像跟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白露是知道的。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現(xiàn)在的情況,她只是自顧自地把自己藏在那個封閉的殼里,不想努力走出來,不想康復,也不想面對現(xiàn)實。 她說,清醒太累了。 她說,我對阿禮不好。 她一直在逃避。 時吟下了電梯,坐在醫(yī)院門口的大理石臺階上,看著前面小花園里穿著病號服的人。 在這里的病人一般都是精神類疾病,無法單獨行動,旁邊都會圍著三兩個護士或者護工。 時吟看見一個看起來和她差不多大年齡的,二十多歲的漂亮姑娘蹲在草地上,拽了一根青草往嘴巴里塞。 旁邊的護士趕緊把她拉起來:“哎呀,這個不能吃哦?!?/br> 漂亮姑娘仰著腦袋,眨眨眼,很認真地看著她:“你沒看到,這上面的花蜜嗎?我在采蜜。” 小護士耐心地拉著她的手:“你把蜜蜂的食物搶走了,蜜蜂吃什么呢?” “我不是蜜蜂嗎?我是吃蜂蜜的啊。” “你不是,你要吃米的?!?/br> 兩個人走遠。 時吟看著那個穿著粉白條紋病號服的纖細身影被人牽著,一蹦一跳的消失。 這里確實是個很舒服的地方,無憂無慮,也沒有那么多紛紛擾擾。 能做個傻子,誰會愿意清醒。 等了差不多半個小時,時吟抱著膝蓋快睡著了,忽然被人拍了拍腦袋。 她抬起頭來,看見顧從禮站在她面前,居高臨下看著她。 時吟笑了笑,抬起手來去扯他的手:“你來啦?!?/br> 他抿了抿唇:“你坐了多久?” 她歪著腦袋想了想:“不知道,好像也沒多久,阿姨睡覺了,我就出來了?!?/br> 顧從禮牽住她的手,初春天氣還沒完全暖和起來,大理石的臺面又冰涼,小姑娘的手指都涼涼的。 顧從禮將她小小的手整個包起來,時吟順勢站起來,跺了跺有點麻掉的腳,原地跳了兩下,才抬起頭:“你要不要上去看看?” 顧從禮換了個面兒,將她另一只手扯過來,塞進自己風衣外套的口袋里,往外走:“明天我再過來。” 時吟猶豫了一下,手塞在他的外套口袋里,捏了捏他的指尖:“顧從禮?!?/br> “嗯?” “我覺得,你哪天好好跟阿姨聊聊天吧。” 顧從禮垂眸,看了她一眼:“怎么了?!?/br> “誒,”時吟撓撓腦袋:“也沒什么,就是,感覺如果有機會你們聊一下,阿姨會好很多。” 顧從禮沒說話。 兩個人上了車,就在時吟以為他不會說話的時候,他才淡淡道:“嗯,好?!?/br> 時吟這次沒坐副駕駛,從這里到市區(qū)開車也要小一個小時,她跑到后座去,將車枕扯下來,和外套一起墊在車窗框上當枕頭,橫著坐在后面,準備睡個覺。 人靠在座位里,她想了想,還是跟他說了:“我今天好像遇到叔叔了,我來的時候,他剛從病房里面出來?!?/br> 顧從禮微勾起唇:“那我媽應該很開心。” 時吟沒有說話。 她想起幾個小時前看到的那個男人,西裝革履,一絲不茍,眼睛漆黑,看人的時候像是裝了什么x光射線,冷漠得不近人情。 可是他笑起來,又頓時有溫柔覆蓋上眉眼。 反差太大,這種陰晴不定的,分裂的感覺,也跟顧從禮有點像。 不對,還是不像。 顧從禮溫柔多了,就算不笑的時候,也是清冷孤寂的溫柔冷月。 時吟忽然瞇著眼,兩只手把著前面駕駛座靠背,從中間的縫隙探過身去。 顧從禮察覺到她的動靜,回頭。 小姑娘已經(jīng)貼到他腦袋前,軟軟的嘴唇湊上去,吧唧親了他一口。 顧從禮愣了下。 等他反應過來,時吟已經(jīng)飛速竄回去坐好,打了個哈欠,縮了縮肩膀,靠進位置里,安安穩(wěn)穩(wěn)地閉上了眼睛。 在家作息規(guī)律,時父和時母起得早,一起來時母就要去掀她被窩,時吟連續(xù)幾天早上七點多鐘起床,嚴重和她平日里的起床時間不符,到了這會兒,午覺時間,一上車就開始打哈欠。 車子開到一半,顧從禮回頭,看見她腦袋歪著靠在玻璃窗上睡得迷迷糊糊的,將車門落了鎖,又把旁邊自己的外套扯過去,蓋在她身上。 衣領擦到她的下巴,有點癢,時吟皺著鼻子,嘟噥著扭過頭去,抬手抓了抓下巴,小半張腦袋縮進風衣外套里,一直蓋到了鼻尖。 顧從禮又把空調(diào)溫度調(diào)高了一點。 時吟稿子交完,暫時休息了一段時間。 忙過了這一段,插畫的稿子也交掉,她過上了朝五晚九的生活——每天早上五點睡。 相比較顧從禮,她看起來真的像個游手好閑的家里蹲。 時吟第三次拒絕了顧從禮慫恿她搬到他家去和他一起住的邀請,顧從禮索性也不叫她去了,直接到她家來,一三五二四六,隔個兩三天就到她家來住個兩三天,每次帶套衣服過來,再帶點東西過來,沒幾天,就到處都是他的東西了。 她租的這個不到二十平米的小臥室,被兩個人的東西塞得滿滿的。好在相對的,顧從禮很愛干凈,家里的家務現(xiàn)在都是他來做了。 雖然以前好像也是他做的。 時吟原本以為,顧從禮是只做著主編要做的那些事情,真的待在一起才知道,他有那么多的事。 甚至還有一個什么跟大學朋友一起,合伙開的公司,有些決策上的事情也是由她來處理。 時吟確定了自己確實像個游手好閑的家里蹲,這讓她有點失落,她原本覺得漫畫編輯那點死工資,她是比顧從禮賺得多的,賺得多,那就有更多的話語權,她在家里才是說的算的那個。 結果發(fā)現(xiàn)并不是,人家還有小副業(yè)呢。 某天晚上,時吟切實地表達了自己的不滿,在顧從禮抱著筆記本靠在床上噼里啪啦敲鍵盤的時候,她手腳并用爬上床去,抽掉了他的電腦,放在一邊。 顧從禮抬起眼來。 時吟坐在他身上,抬手捧著他的臉,讓他看著她:“你怎么有那么多工作啊?!?/br> 顧從禮的臉被她捧著,微微變了形,但是這絲毫不影響他冷淡的表情:“還好。” 時吟手上力氣加大了點:“你天天求著我跟你同居,就是讓我看你工作的?” 顧從禮微揚了下眉:“我得克制,你那都腫了。” “……” 時吟臉紅了。 “變態(tài)?!彼R他。 顧從禮輕輕笑了一聲,抬手,將她抱在懷里,時吟側著頭貼著他的胸膛,聽著他的心跳聲。 沉穩(wěn)地,一下一下,有力的跳動著。 她趴在他身上,像只乖巧的小貓咪,軟聲叫他:“顧從禮?!?/br> “嗯?!?/br> “你以后不要做那么多工作,你賺那么多錢,我就沒有成就感了?!?/br> 顧從禮勾起她一縷長發(fā),指尖一圈一圈的纏繞,順從問道:“嗯?怎么沒有成就感了?!?/br> 時吟抬起頭來,下巴擱在他胸膛,揚起眼來看著他:“一個家里肯定是能賺錢的那個說話比較有管用,你如果太有錢,那你以后就不聽我的了。” 顧從禮顯然沒太理解她的腦回路,微頓了頓:“在你家,叔叔和阿姨誰做主。” 時吟想了想:“我媽。” “誰聽誰的話?” “我爸聽我媽的?!?/br> “那誰賺得多?!?/br> “我爸?!?/br> 顧從禮拍了拍她的腦袋:“那我們也一樣?!?/br> 時吟沉默了一下,腦袋撐在他胸口,一晃一晃的:“那不一樣的,我爸傻,你又不傻,我當然算計不過你?!?/br> 她說完,抬手去拽他的耳朵。 他總喜歡拽她的耳朵。 他的手指大概是有什么魔力,每次他手一伸過來,酥酥麻麻得發(fā)癢,時吟曾經(jīng)偷偷自己私底下也拽過,把自己耳朵拽得通紅,也沒有那種很讓人難以啟齒的感覺。 時吟指尖捏住他薄薄的耳垂,揉了揉,又順著耳廓摸上去,揪了揪他的耳朵尖兒。 也沒發(fā)現(xiàn)有什么好玩的。 “好玩嗎?” “不好玩?!彼擦似沧欤鍪?,撐著他胸口直起身來,還沒支起來,又被人扣著腰和后頸按下去。 時吟叫了一聲,胸口結結實實壓在他身上,撞得有點難受。 她整個人趴在他身上,人在水里似的撲騰了兩下,被顧從禮壓住。 他的聲音在她頭頂,低緩微啞,暗示意味很足:“留著點力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