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陶清風初上京城的時候,駕著一只青牛車。青牛是好伙計,田也耕得好,犁也走得直。青牛拉著一輛雙輪小木車。木車分兩邊:一頭坐著陶清風的娘親,另一半堆滿了書。 有這頭溫馴又壯實的青牛,在京郊可以尋個農(nóng)莊租住下來,陶清風白天耕讀溫書,晚上抄寫書貼,等待旬月后的春闈。 陶孟氏眼睛看不見,憑著雙手揉面團形狀,她能做出很圓的包子,味道當然也極好。 如果春闈順利,陶清風就準備帶著母親住進京城里,方便參加殿試。那樣一來,不能進城的青牛,或許只能賣掉了。陶清風還挺舍不得它,這幾天日頭歇了,每日黃昏時分,都會帶它去京郊的河畔汲水。 陶清風會帶著自己寫的字帖,擺在京郊河灘邊,那是士族多愛踏青游玩的首蔭原。陶清風選了一處風雨橋邊,下雨時能躲在橋洞里。 初春季節(jié),正是踏春好景。運氣好的時候,那些游興甚高的媛女妖童們,還會把燈籠丟在原地,一對對地鉆草叢里去。 陶清風就能撿起他們丟掉的燈盞,節(jié)省自己的燈燭費,就著昏黃的燈光,默默溫習四書十三經(jīng)。 陶清風曾經(jīng)撿到過紙面上畫著故事的燈,叫走馬燈,被丟后就不會自己轉(zhuǎn)動了。他就一只手慢慢撥著走馬燈,一只手安靜地翻開書頁,偶爾側頭看一看,那盞燈上的故事,轉(zhuǎn)到了哪個畫面,內(nèi)心便是寧靜的滿足。 有一日,陶清風的對面,有小攤販擺開了“投壺”“射覆”等玩樂把戲,不多時就吸引了許多踏青的五陵年少。 那一群大概有十來個子弟,年齡從十五至二十歲不等,有些人打扮樸實,有些人卻穿著華貴不俗的絲綢,不知是學塾里的相知,還是宗族的泛交,或許兼而有之。 他們的核心圍繞著三四個很高的少年,總是他們起頭,先去投壺,其他人才在起哄叫好聲中跟著。 其中一個少年,陶清風注意到他,是因為那個少年,投了幾次后,就懶散地靠在橋頭,那個位置比平地高些,就更顯眼。下面又投過了幾輪,那個少年站在橋上,手里居然摸出剛才故意扣下的最后一枚箭,清清亮亮地笑著,“咻”地一聲,從橋上投進了壺里,像是一把從天而降的小劍,下面立刻傳來了少年們的笑罵聲。 陶清風也不自覺地笑了,但他并不是起哄,而是在看到那個少年,衣袂飛揚,不衫不履,偏偏笑得很輕松的樣子,不由自主地受到了感染。 隔著半彎橋洞,其實陶清風的聲音并不能傳過去,可是那個少年似乎也感應到什么,低頭往橋洞下另一側看了一眼,隔著重重人織,恰好和陶清風的視線對上。 那個少年眨了眨眼睛,單手撐著橋欄桿,輕盈地翻下來。絲質(zhì)錦緞的服裝材質(zhì)濺上了些許泥水,然而他又大大咧咧地把靴子踩到了淤灘邊。 陶清風的字帖角上,都用一些隨處撿的小石頭壓平,那個少年跳起來引起的震動,讓幾塊小石頭滾到了旁邊,陶清風的幾張字帖就翻起了角,有一張被風吹了起來。 那個少年趕緊攏住那張似乎要飛走的字帖,上面還沾著一點水湄邊紫色的蘆花蕊。他展開看時眼神一亮,繼而盯著正在重新一個角一個角地壓小石頭的陶清風,脫口而出:“你的字真好看。” 陶清風便抬頭,笑了笑,說:“那你要買么?” 少年似是一怔,眼神又掃視著他攤在地上的數(shù)十張貼,眼神來來回回瞥動著,半響說:“我都買了?!?/br> 陶清風倒是沒想到遇到個這么大方的主顧,他心中很松快,手中利落地把字帖小心翼翼地從石頭下面移出來。 平攤著十張,陶清風給他卷了九張,剩下一張卻道:“這份里面有兩個字充數(shù)的,不好意思賣出去,還是算了?!?/br> 那個少年看了看陶清風沒包起來的那張貼,眼神敏銳,指著中間兩個字:“筆畫斷……是沒浸夠墨?”少年頓了頓又說:“可惜了,這些字要是用澄心堂的墨寫出來,我裱好就可以去送給世伯了?!?/br> 陶清風搖頭苦笑道:‘小公子說笑,我怎么用得起澄心堂的烏金墨?!?/br> 陶清風用的是最廉價的松煙墨,這種墨水的痕跡淺淡,必須費很大力氣才能寫得飽滿,又稱為白墨。 “已經(jīng)很好看了?!蹦莻€少年似乎把接下來這句很怪的表達,當做了一種夸人的說辭,“都快和我寫的差不多好看了。但你是用白墨寫的,如果換了烏墨,可能還是你更好看點?!蹦巧倌晟舷麓蛄恐涨屣L,又重復了上一句,但似乎意義不同的話,“你很好看?!?/br> 陶清風以為對方是在說他的字好看,并沒有在意。在接過對方遞過來的銀子時,卻愣住了。 九張字帖,值九錢銀子。結果那個少年給了九兩銀子。陶清風以為他是聽錯了,公子哥大手大腳習慣了,一錢銀子和一兩銀子都分辨不清楚。陶清風便推了八兩銀子出去,從油紙包里,數(shù)出一吊銅錢。 但是那個少年卻沒收。 “你收著,我就要花九兩銀子,買你的字帖。”他以一種不容拒絕的姿態(tài)說著。 陶清風搖頭:“厘清毫定,除此之外不取,公子好意心領,然圣人有訓,不食嗟來之食。我的字帖只值一錢銀子,我就只能收一錢銀子。多的,就是嗟來食了?!?/br> 那個少年立刻駁道:“你的字帖值一錢,是誰定的?是你自己嗎?那人人都可以定。我也可以?!?/br> 陶清風哭笑不得:“買賣講究平價,在下這些日子都是此價,如果今晚賣個高價,明日又為了攬客賣個低價。人做天看,口耳相傳。長此以往,哪有信字可言。還請公子不要為難我了?!?/br> 那個少年眼珠一轉(zhuǎn),笑了起來:“你是不是非要這樣講道理?那我只好來說道說道了。即便出自同一名家手底的字畫,價格也多不同。其貴賤高下之別,有很大一部分,取決于鑒人方家。愈是被行家鑒過的珍玩字畫,其價格水漲船高。你從前的字都是一個價格,但今天遇到我了,我的眼睛看過了,它變貴了,很正常,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陶清風深深覺得,這個少年身上真有一種,把所有自夸的話理直氣壯說出來,還一點都不臉紅,好像理所當然的語氣。他站在那里的模樣,就像個孤傲翩翩的公子。陶清風簡直忍不住被他話里話外的“我就不是一般人”的自矜給逗笑了,偏偏又不惹人討厭。 陶清風審時度勢,知道這也不是展露書生意氣的時候,既然這個少年都費盡口舌,說得頭頭是道了,陶清風也不好再拂他的美意,含笑道:“那就多謝尊鑒了。”收下了那九兩銀子。 陶清風給那個少年包好后,他也能回家溫書寫字了。今天比預計得完成時間早的多,他心下大慰。那個少年一直目不轉(zhuǎn)睛看著他收拾行頭,一直等到陶清風快走時,終于忍不住說:“你都……你都不問問我是誰,以后怎么給別人說誰鑒過你的字?” 陶清風并不是沒猜測過這位少年非富即貴,但他更覺得,這個少年所在的階層,是自己最好不要隨意去觸及的存在,于是陶清風只是禮貌揖道:“我只是覺得,相逢不問緣由。如有機緣,以后,還會見的?!?/br> 那個少年先是一愣,隨即眼睛又亮了,道:“說得對,相似品好之人,總會同路的。我有預感,我一定還會見到你。說不定我們是……同路人?!?/br> 陶清風心中一動,學海路漫,一直以來往前走的,只有自己和自己的心。 真的有能使“吾道不孤”的同路人嗎? 這其中的虛實,日后自會驗證。 那是陶清風和燕澹生第一次見面,他們彼此并不知道名姓,也沒有更多交流。他們分別時,一個的大半個身子攔在橋頭獅子墩后面,另一個的半邊臉也在走馬燈照不到的陰影中。那時候的他們,并沒有同賜等第出身的榮耀,雖然出身天壤之別,都俱是在煩惱著未來的少年。 他們兩人都記得那一次初見,記得夕陽黃昏的首蔭原,潺潺的玉帶河。他們也會在未來,記得巍峨的欞星門,莊嚴的司禮監(jiān),共同走上那條路。 第44章 顧問團來了(加更) 陶清風在短暫失神后, 連忙把傾倒的酒杯重新扶正, 遠遠地看著嚴澹走進了賓館, 只不過走的是另一條通道,雖然他很想過去攀談, 但自己這邊還得陪著粉絲們吃完飯。 陶清風心湖漣漪陣陣,再也不像剛才那樣心無旁騖了,他幾乎分了一半心去想嚴澹和燕澹生的模樣, 在腦海中一點一點比對。這令他整個人在接下來的飯局里,都有些魂不守舍的。那些粉絲們還以為是陶清風被剛才的男粉絲駭?shù)?。吃完飯、簽完名后,雖然還是依依不舍, 但也非常守規(guī)矩地,在工作人員的安排下, 從應急通道走出去, 結束了這次印象深刻的探班。 很多小姑娘們用手機錄了小視頻, 第一時間發(fā)了飯拍,里面沒有美圖也沒有修過, 陶清風的模樣近距離看, 還是那么容顏如玉,加之他舉止從頭到尾的彬彬有禮, 安慰粉絲的大氣沉穩(wěn), 飯拍視頻在陶清風粉絲圈, 引起了不小的波瀾,下面一派羨慕嫉妒恨,瘋狂為愛豆打call的聲音。 不過陶清風沒有看到那些, 他依然沉浸在緩不過神的分心狀態(tài),陶清風的心里就會不受控制地波瀾起伏。他知道自己的念頭很荒誕,但就是控制不住地想——燕澹生難道和他一樣來到了現(xiàn)代,托于嚴老師身上?可是嚴老師并不是,他認不出陶清風,他沒有那些記憶……他們是兩個人。 不要想了。陶清風嚴厲地對自己說:他已經(jīng)欠了嚴老師許多人情。沒有資格去在嚴老師身上找別人的影子,那是對嚴老師的不尊重。 陶清風心情愈發(fā)低落了,自己做那樣的夢,對燕澹生不敬……現(xiàn)在又沒有充分尊重嚴老師……等到這堆事結束,必須好好抽空自省吾身,反省到底哪里出了問題。 把粉絲送走之后,陶清風跟著大部隊,去旁聽熊子安給顧問團匯報工作。 大會議室里,橢圓長桌,一側坐著十來個白發(fā)蒼蒼的專家,嚴澹在其中尤其醒目,無論是身高、年齡、面容。另一側上首坐著導演熊子安,接下來依次是編劇孟小丹,鐘玉皎、張風豪、傅音、沙洲、劉琦回、陶清風這六位主要演員。 熊子安面前擺著一臺筆記本電腦,桌上有個投影儀器,通過展示ppt來匯報。匯報分為兩個方面的內(nèi)容:一是拍攝進展(以通告記錄為輔助材料),二是電影內(nèi)容梳理(這部分孟小丹打印了全篇劇本,以批注的格式把每節(jié)劇情的引文來源寫清楚,盡量做到的有料可循,當然有極其個別的原創(chuàng)發(fā)揮,也盡量往高大上的風格靠攏)。 熊子安匯報得很認真,畢竟這一批老頭子們回去,動動嘴皮子,交幾份材料,就能讓領導考慮,是否有幾百萬資金的追加。 幾百萬對于一部電影的投資來說,雖然算不得大部頭。但俗話說蚊子腿再小也是rou,何況是那么多錢。后續(xù)注資過來,特效也能做得更精致了。 電影成品只是整個項目中的一個環(huán)節(jié),項目最大的投資,其實是花在搭建水天影視城這個地方影視城上面,花了一個億。這是長期工程,還預備開發(fā)成旅游景點,自然有后續(xù)計劃的其他回本方式。話雖如此,發(fā)行方還是希望,自家電影能夠大賣,錢總是不嫌多的。 “我覺得吧,這個片子,票房有兩個億就不錯了?!辩娪耩ㄒ幌蛐闹笨诳?,但她就這樣直白地在熊子安展示完ppt后,應顧問團要求,做票房預測時含糊表示“票房只是一個參考”背后的意思直接捅出來,還是讓其他人都捏了把汗。她是一番扛票房的,她自己都這樣說,顯然是不樂觀了。 兩億票房,雖然還是比成本賺了一些,但以這樣的演員陣容來說,著實有些配不上了。不說影后的實力,像是張風豪和傅音,都有大爆超過二十億票房的電影。 但她說的是實話。這部電影在某一方面的確做到了極致——顧問團每人面前放著厚厚的帶批注劇本可以說明這一點。但就是因為做到了極致,反而會在市場預測時,有很明顯的顧慮之處。 歷史向電影,在題材上就過濾掉許多觀眾了。雖然《歸寧皇后》預告片轉(zhuǎn)發(fā)量可觀,也大部分是正面聲音。但哪怕微博有十幾萬轉(zhuǎn)發(fā),這些人也都去看了電影,也不過是九牛一毛而已。電影的大頭在路人。許多不上微博不轉(zhuǎn)發(fā)不關注電影資訊,僅是周末放松去電影院,有什么就看什么的路人觀眾才是票房的生力軍。這些人里面,很多人并不喜歡看歷史電影。 至于對那些不拘題材,或是喜歡這個題材的觀眾來說,制約票房的還有第二個因素:排片量。 觀眾很多時候的選擇是隨機的,“有什么看什么”。院線排片多半會成為一個電影的票房來源?!稓w寧皇后》是省廳投資,省廳不是國家廣電總署機構,管不到院線發(fā)行方。到時候的排片量,或許不容樂觀。 所以鐘玉皎看得很透地,對這個票房預測了一個不樂觀的數(shù)字。她寧愿實話實說打預防針,也不愿意放衛(wèi)星被市場教做人。 在場顧問們臉色不太開心,雖然顧問團多半是要退休的老教授,不參與投資,分不到錢。但正常人,誰都愿意聽好話,一來就聽到票房不容樂觀,他們笑不出來。何況當初是他們給這個電影定方向的,還以為是主創(chuàng)人員在變相說,他們的決策是不討市場觀眾喜好的原因了。 哪怕顧問團很多人的確存在著“就是瞧不起市場娛樂化的心態(tài)”,也希望最后能又叫好又叫座。就跟省委宣傳部希望“又有學術性、又有娛樂性、又有獵奇性、又有據(jù)可尋、又有研究價值,又通俗易懂群眾喜聞樂見”的六點被無數(shù)文藝工作者吐槽的要求類似,哪怕這些要求自相矛盾,他們也希望兼有。 張風豪趕緊打圓場:“兩億票房挺好的?;乇具€賺了。當年我拿獎的那部電影,票房才兩百萬。這種類型的電影,本身也不是沖著票房去的?!?/br> 在場之人被他逗笑了。張風豪獲獎的那部文藝片,一開始在國內(nèi)還不能上映,后來拿完了國外的獎項之后,剪得干干凈凈重新報審,國內(nèi)廣電署總算通過。電影院給了排片,排片量卻非常少,內(nèi)容基調(diào)也非常沉重,甚至名字就是趕客的《痛不欲生》,內(nèi)容又喪又深。 雖然表演水平真的配得起那一摞摞獎項,甚至幾幕絕望老男人內(nèi)心掙扎的戲還從此被列入電影學院課堂標準教科書式表演,但哪怕有了這些光環(huán)再把《痛不欲生》在電影院排一次,照樣會被市場教訓,票房也可想而知的。 《歸寧皇后》這種題材的電影,票房能過億,其實在同類型的片中,就算是及格了。何況它的成本管控非常好,僅僅演員片酬一項,就省下了大量的錢。 《歸寧皇后》各位主演,只象征性拿了一點片酬。陶清風更是沒有一點片酬。鐘玉皎、張風豪、傅音這些人不缺錢,甚至不缺獎項,他們的追求層面是流傳多年的名聲。站到一個高度之后的人,不約而同想的都是名留青史。他們對片酬的多少,并不太在意。 沙洲和劉琦回自帶大批粉黑流量,投資方看重他們的粉絲號召力的經(jīng)濟效益。他們自己則指望這個影片能沖獎,就算沖不到獎,也給自己的演藝生涯增添些口碑,所以經(jīng)濟公司也沒有獅子大開口索要片酬。影后影帝都只拿了一百萬。沙洲和劉琦回就象征性地拿了五十萬。 因此演員片酬加起來不超過四百萬,其他的預算加起來,電影成本控制在七千萬以內(nèi),按照投資回報率的要求,只要票房達到兩三億,投資商們就不會虧錢了。 顧問團各位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一些。 陶清風一邊默默聽取匯報,他依然心緒不寧,時不時地看嚴澹,好在嚴澹坐的位置在他的側前方對面,陶清風看過去也不顯得突兀。而且其他演員看的最多的也是嚴?!獓厘T谝蝗喊装l(fā)蒼蒼的顧問團間,實在是太扎眼了。 一眼看過去,通身的氣度,還以為是什么省廳領導家的公子混進來了,但是他面前擺放的紅色名牌,又確實點出了顧問團成員的身份,加上就算換到演員這一排來就坐,也并不拉低水平的顏值,只能讓人感慨,這簡直像是被上帝眷顧過的存在了。 “其實可以再樂觀一點?!眹厘R徽f話,立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了,原因無他,帥哥在這方面總是有天然的特權,何況他說的,也有條有理,“排片量除了開始幾天和電影簽的保證協(xié)議外,剩下的,影院會按照口碑來增減。我看了劇本,覺得《歸寧皇后》這部電影史料雖然多,并不是單純的堆砌,一部電影該有的張弛、節(jié)奏、高潮,都設置得很用心。就算觀眾沒有讀過史料,單純作為一個故事來觀賞,也能看懂?!?/br> 嚴澹對孟小丹點了點頭,“并不是陽春白雪曲高和寡,難覓高山流水的那種調(diào)調(diào)。我們的視野比古人更廣泛,哪怕取材相通,我們可以從不同的角度去理解這個故事?!?/br> 孟小丹趕緊低姿態(tài)地商業(yè)互夸一把:“那是多虧顧問團方向定的好定的早,師……咳,嚴老師還幫忙找了很多資料,真是太支持我們工作了?!?/br> 這個話茬卻提醒顧問團的幾位老先生,當初是如何調(diào)整了重心,對增加更多歷史細節(jié)有信心……不就是因為對面那個,看著白凈清秀,標準小鮮rou模樣,卻在水天影視城剪彩儀式上說得頭頭是道,做過很多功課的小演員陶清風么? 顧問團委員會常務副會長就咳了兩聲,問:“陶清風同志,你也談談看法?” 陶清風驟然聽到點他的名,視線趕緊從嚴澹那邊收回來,他剛才也把匯報內(nèi)容從頭聽到尾,雖然對于現(xiàn)代電影的發(fā)行方式,并不是很熟悉,但只是這種籠統(tǒng)的“談談看法”,他當然可以揚長避短,娓娓道來。 “好的,在各位老師面前,我這僅是一點鄙薄之見,還請老師們不吝斧正。我覺得就《歸寧皇后》這部電影內(nèi)容來說,首先充分地尊重了歷史,非常值得肯定。第二,就故事性來說,歷史上這段故事,也足夠曲折和蕩氣回腸,選擇作為電影素材并不差。第三,就劇本對白來說,孟小丹老師參考的史料主要是《天勝本紀稿》,這個最后成書編纂的雖然是《大興史》作者劉汶,不過起稿的卻是文華殿大學士歐直公,他的文字是非常質(zhì)樸剛健的,所以電影對白有簡約美感,也不因文害意。所以我覺得這部電影至少在這些方面,是非常優(yōu)秀的。其他方面我不太了解,就不說見笑于方家的話了?!?/br> 陶清風注意到那個常務副會長,在自己說起稿的是文華殿大學士歐直公時,眼神一亮。自己思忖著,這應該不算是破綻,在《大興史》的前言里,劉汶很詳細地把哪部分是哪位前輩所撰,都給羅列了出來。雖然自己并不是通過這個途徑知道的——自己是在弘文局時,給歐直公打下手時就知道了。但陶清風也不擔心常務副會長會懷疑,頂多就是和嚴澹一樣,覺得他看書時記下來的細節(jié)特別多而已。 顧問團常務副會長點點頭:“陶清風同志,對劇本選材和對白內(nèi)容,很了解嘛。不過好劇本只是電影的一個方面,決定電影好壞的因素還是要綜合來看?!?/br> 旁邊一個顧問團員小聲地提醒常務副會長:“陶清風應該還沒入黨,不能稱同志。”常務副會長點點頭,也小聲說:“這個不難,回頭提醒他一下?!碧涨屣L看著他們竊竊私語,并不知道自己過后不久,就又會得到一重機緣了。 陶清風點點頭:“熊導演應該更有發(fā)言權,我就不班門弄斧了?!?/br> 陶清風巧妙的揚長避短,讓他成功地既在這些顧問團成員心里留下了好的印象,又沒有露出不熟悉現(xiàn)代社會的破綻。 等到匯報結束,也到了快飯點的時間,大家便陸續(xù)起身,去換衣服準備參加晚上的歡迎宴會了。 嚴澹走在前面,他回頭看了看,陶清風身邊并沒有跟著工作人員或者經(jīng)紀人,就等在走廊邊,目光迎接著陶清風走過來。 “嚴老師,”陶清風終于找到機會單獨和他聊天,感到很高興,“你們有沒有安排去景點參觀?如果沒有,我可以帶你逛,里面風景很漂亮?!?/br> 嚴澹點頭道:“明天早上據(jù)說是要安排參觀的。其實無所謂了,晚上吃了飯之后你有沒有空?我給你說一下,”他壓低了聲音,悄悄在陶清風耳邊道,“謝東來那邊的情況?!?/br> 陶清風忙不迭點頭,想起那天嚴澹打電話給他哥,和謝東來在商業(yè)上有競爭關系,又拿捏著這個把柄去敲打他。謝國珉拘留兩天之后,他父親應該已經(jīng)接他出來了。在法院開庭審理之前,是不能拘留謝國珉更長時間的。這段期間就應該是謝東來活動的期限了,他勢必會有一些動作。雖然自己去警察局也可以打聽,但從嚴澹這邊得到更快更全面的消息,無疑能更掌握主動。 看到他們在悄悄話,孟小丹走了過來,以一副被拋棄的無辜臉道:“昨天才聽清風說,那天在書咖居然是他寫的。師兄你也不告訴我一聲。有了新知忘了故交。”她想到那天在喝咖啡時,還抱怨了陶清風給她增加工作量,被正主聽到耳中,所以后來陶清風還對她說了聲抱歉,孟小丹更覺十分汗顏了。 “人才啊?!庇谑敲闲〉ら_始商業(yè)夸獎式的彌補了,“這年頭,有這種精神的年輕演員,不多了啊。師兄你也是慧眼識珠。這大概就是有緣千里來相會,相似品味的人無論在什么領域,最后總會聚在一起啊?!边@一句把他們兩人都夸了。 “好了?!眹厘PΦ溃骸拔疫@不是沒找到機會給你說么。而且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廣川是演員的。我和他有事商量。” “廣川?”孟小丹疑惑。 “表字?!眹厘_€一本正經(jīng)地說。孟小丹哈哈大笑,還以為嚴澹是幽默,陶清風以前改過名字,嚴澹在叫他以前的名字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