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清風道：“我沒法回答這個問題。不過，為什么你不去參考應卿的傳記呢？如果同因為政治避嫌被抹去科舉記載，她那邊也會體現(xiàn)吧？我翻看《崇安三十六年間要錄》時，也沒看見她的科舉記載?！?/br>
    “應元帥是武將傳記，體例是不一樣的。不能這樣類比?！眹厘Ｆ届o道：“一般只橫向比較同個列傳體系、《郭燕屈劉何列傳》是分類在儒林類別下，無科舉、不稱儒?！?/br>
    雖然這個問題很新鮮，但陶清風才思敏捷，馬上就說出了他的思考：“這本編纂者兩朝老臣秋行安，是后來的乾歲年間中人，我并不認識。按年齡算，大概比我還小二十歲。他既然是兩朝老臣，作為‘本朝’而非‘后一朝’的編纂史書者，受到‘本朝’政治影響而曲筆，是很正常的事。”

    嚴澹嘆了口氣，聲音低沉道：“秋行安在自述筆記中說，自己是燕澹的學生。為了那時候已經(jīng)消散幾十余年的政治風云，而謹小慎微地隱去自家恩師的科舉經(jīng)歷。是不是太奇怪了？除非，是燕澹在傳記里提到那個詭異的‘不許學生錄其言語形狀’的理由，連同他少時輝煌的履歷，都不著一言。所以秋行安會發(fā)出那種惋惜感慨。廣川，依你對燕澹的了解，你覺得他為什么不著書呢？”

    陶清風搖著頭，脫口而出：“不知道，這同樣是我的疑惑。聰明和才學不用說了。在我的記憶里，他是個自信又張揚的人，文章要是做的好，恨不得貼到別人臉上磨著別人夸他……真是非常奇怪。就和他不娶妻生子一樣奇怪?！?/br>
    陶清風說完后才覺得自己好像話多了。抬頭看去，嚴澹微愣，目光更加復雜地流連審視，努力在琢磨思考著什么的模樣，似乎好幾次忍不住開口問陶清風一個問題，卻又憋了回去。

    陶清風被對方深邃的視線弄得略微不自在，沒想到嚴澹忽然道：“時間是不是快到了……我們看電影去？”

    陶清風驚訝地發(fā)現(xiàn)，這個話題竟然就毫無征兆地結(jié)束了？嚴澹居然沒有就此“打破砂鍋問到底”？這好像不太符合他剛才表現(xiàn)出來的興致勃勃啊。為什么在自己說了奇怪燕澹生不娶親生子的疑惑后，嚴澹突兀轉(zhuǎn)變得那么大？

    但陶清風也沒說什么，畢竟電影時間真的快開始了。他們這一聊，居然聊了一晚上。

    去往電影院路上，下雪了。陶清風還是第一次來到這邊后看到雪。細小顆粒很快融化在圍巾與袖口間。而在這落雪紛紛中，嚴澹一直不發(fā)一言，最后帶著深思熟慮的語氣，說：

    “廣川。我要向你道歉。我不該讓你‘扮演’我喜歡的人。”

    第83章 新資源

    《歸寧皇后》點映好評, 持續(xù)在網(wǎng)絡上升溫發(fā)酵。除了影視圈的好評與討論外, 竟然帶起了一股集“科普歷史”相關的風潮。評論人也擴展到非媒體圈。

    在點映第四天時, a省的省媒發(fā)聲了?！稓w寧皇后》本來就是省文化廳授意下拍的片子，自然安排了相關傳媒人員撰寫影評。不過以往這種“任務式”評介, 都很少引得起大眾興趣。這次卻又被輻射到的好奇觀眾們輪了一大圈?？催^的觀眾普遍同意，沒看過的觀眾也吃下了一波宣傳安利。

    省媒的影評質(zhì)量自然是有料的，這篇題為《簡評電影l(fā)t歸寧皇后gt的歷史矛盾沖突》的影評, 除了微博，還發(fā)在官微、官方幾個報刊媒體公眾號、以及a省日報的娛樂版塊上。

    撰寫影評的是省委下屬文化事業(yè)單位。與網(wǎng)絡活躍的影評大v、電影評論觀眾普遍關注的“故事 演員 效果”方向不同。a省的省媒，更看重的是“歷史 地域 民族”的宣傳連帶性。影評切入方向有了新看點：

    “文化電影《歸寧皇后》, 把一千多年前，a省出身的民族女政治家香昌的故事搬上熒幕。讓人對這塊古老而美麗的土地產(chǎn)生神往。將歷史上的a省風貌, 展現(xiàn)在我們面前。由于a省從古至今, 地理、人文和經(jīng)濟的重要性與多樣性, 曾有多方力量曾在這塊土地上角逐。天勝皇帝和歸寧皇后，就是這些力量角逐中的勝利方。這段故事取材于歷史背景, 劇情跌宕起伏、引人入勝。矛盾沖突扣人心弦、懸念重重……影片的最大特點, 就是沖突不斷?！?/br>
    “大姜帝國末期腐敗集團、殘余叛軍勢力、東水郡與寧西郡的沖突，民族諸部落之間的沖突, 大興初期宮廷斗爭的沖突, 威遠將軍與皇帝的沖突, 欽差與東水郡的沖突……這些沖突將各方勢力，尤其是歸寧皇后香昌，置于一種艱難困境中。這種藝術手段的運用, 既能把劇情不斷推向高潮，又凸顯了大興建國初期，a省地理位置之重要，有力鋪墊了香昌崇高形象……”

    “……至于劇中人物的矛盾沖突有兩條線，除了郗鹿香昌天勝劉敢辜這條線，還有廣積王子天勝陸熹翁這條線，王侯將相建功立業(yè)、固守傳統(tǒng)或擁抱變革；還有婚姻情感、兒女情長、兄弟溫情、君臣相得等等人文情懷。將影片置于一種積極又溫暖的情感氛圍中。讓歷史劇不再‘披著冷冰冰的外衣’。同時也飽滿了人物性格刻畫，進一步使得劇情豐滿又耐人尋味。”

    “……這些沖突的根本原因，是由于東水郡特殊的地理位置、文化條件、經(jīng)濟狀況使然。歷史上的東水郡，以今天a省的咫河為界，地望包括現(xiàn)在的寧陽、?；?、平金、烏卅等等……可通巴蜀、縱連秦川……華國古時的‘陸地絲綢之路’也看重這條通道。也是一直以來是中央王朝與地區(qū)政權的重要聯(lián)系。同時這里還是富饒的經(jīng)濟作物產(chǎn)區(qū)，蘊含諸多資源……這些在《歸寧皇后》中也有體現(xiàn)，布景道具皆選用具有地域特色的作物?！?/br>
    “……從文化上來說，以少數(shù)民族為主體的東水郡，在大興初期，長期處于相對封閉的狀態(tài)。和中原王朝是從屬關系。經(jīng)濟開發(fā)也不充分。在《歸寧皇后》中，香昌是為數(shù)不多，從小學習漢文化的人。后來她成為上層領袖后，在東水郡鋪展開漢文化學堂，這不但和史料記載一致，更增加了富有感染力的細節(jié)，把一個努力改變自身狀況，改變本民族文化保守思想的偉大政治領袖形象，刻畫得入木三分……”

    “總之，作為一部歷史劇，《歸寧皇后》給人的印象和教益是非常深刻的。這樣一部精心力作，其創(chuàng)作的藝術、影片的效果、音樂的配置、服裝道具場景、人物心理刻畫，都有許多值得書寫的亮點……”

    雖然這是一篇只字未提演員的評論，但這篇報道對演員的影響，卻是顯而易見的。

    陶清風在春節(jié)的前三天，又接到了公司的緊急電話。

    麗莎告訴陶清風，之前本來說春節(jié)之后再給他接工作，但有一個資源實在太好了，這算是借《歸寧皇后》東風借到頂尖那種資源。麗莎生怕熟鴨子飛了，就先替陶清風接了下來。

    陶清風相信麗莎眼光的信心，在聽到她下一秒的介紹時成功地崩塌了。

    “您怎么……給我接了一部現(xiàn)代劇？不是說我的路線是‘古裝’嗎？”陶清風忍不住問。這是他最擔心的事情，雖然他預料到總有一天會發(fā)生，一個演員不可能完全不演現(xiàn)代劇?？墒翘涨屣L至少以為，在一兩年站穩(wěn)腳跟之內(nèi)，麗莎都會秉持著那個“路線”給他接古裝戲，讓他至少有個適應的時間。

    卻沒想到來的這么快——而且聽麗莎的語氣，如果是借電影東風能達到的，陶清風這個咖位能接觸到的最好的那批資源——演起來的難度肯定不小。在“正常的難度”之外，對于陶清風個人來說，還有那部分“演現(xiàn)代人”的難度。

    麗莎的完全沒意識到陶清風的抗拒，她說：“路線？那是彈性的。這么好的資源，不知多少人搶著要……送上門來，怎么可能不要?！?/br>
    麗莎又疑惑道：“而且這不是現(xiàn)代劇啊，你是不是對‘現(xiàn)代劇’有點誤解？”

    事實上，這是一部民國抗戰(zhàn)劇。在陶清風心里，就算是這個時代倒推近百年前的事，由于生活習慣已經(jīng)遠遠甩開了古人，對于陶清風來說當然是“現(xiàn)代劇”。

    意識到對于現(xiàn)代人來說，民國時期是“近代”而非“現(xiàn)代”。陶清風連忙打補丁道：“我的意思是……我以為我一直演那種戴假發(fā)的古裝形象呢。這個資源，真的那么好？”

    麗莎給陶清風簡單介紹了一下，她不知道為什么陶清風的語氣里充斥著猶疑的不確定，干脆說：“我把基本資料微信發(fā)給你，你自己看吧。你如果實在不想接，公司也不能強迫押著你去演。但我希望你在看了資料之后，給我肯定的答復。最好今天就確定。還是那句話：天上掉的餡餅，我怕它飛了?！?/br>
    陶清風接了微信上的資料，快速瀏覽著。哪怕他對現(xiàn)代娛樂圈認知程度不夠，也能感覺到，為什么麗莎那么匆忙想讓他確定這個資源。

    這部作品最大的亮點是制片人和編劇。是一個早些年策劃過多部大制作電視劇、并且好評口碑間流傳許多年的制片人。陶清風從網(wǎng)上去搜查制片人的資料時，被那一排履歷閃瞎了眼。

    編劇是業(yè)界最頂尖的那一批編劇。上一個本子還是在五年前了。這次的劇本據(jù)說是花了五年時間來打磨的，在浮躁的娛樂圈非常難得。

    導演的履歷雖然相對薄弱一點，但出道五年有過兩部獨立電影，和一部中成本好口碑的電視劇，而且還年輕，處在精力好的上升期，搭配穩(wěn)重的制片人，和經(jīng)驗豐富的編劇，聽上去強強聯(lián)合的靠譜邏輯。

    給陶清風邀約的是男三號。這部抗戰(zhàn)民國劇主要是男人戲份，男三號的戲份都快跟女一號差不多時長了。

    更別提還有正常市場價的片酬，比起靠著a省人身份和零片酬出演擠進《歸寧皇后》這種獻禮大制作的運氣，這個制作無論是面子和里子，都給得很好看了。

    電視劇和電影類別不同，硬要比較的話，這個電視劇班底所在的梯隊，和《歸寧皇后》電影所在的梯隊，是同一檔次的。不同之處可能在于，鐘玉皎和張風豪咖位很大，他們是只演電影的那種明星。但并不意味著，電視劇制作就遜色于電影制作，只不過很多明星咖位變大之后，不再去接周期太長的電視劇制作，更注重自我提升或保養(yǎng)，賺的錢也夠多了，獎杯也拿夠了，有的人就熄了爭曝光率的那種心態(tài)，一年接一兩部電影來演。

    規(guī)模越大、班底資歷老的電視劇制作方，是越來越少了。因為大部分人，只把電視劇作為晉升臺階，在這片圈子打出名氣之后就升到了電影制作平臺去。畢竟無論是導、編還是演，電視劇的長度遠遠超過電影，付出的心血汗水不可同日而語。投資回報率又比不上電影大爆之后的效果。

    所以麗莎才急迫地希望陶清風能接這個戲。因為長期好電視劇的缺乏，無論是業(yè)界、市場還是觀眾，都在期待著有誠意的作品出現(xiàn)，帶動萎靡的電視劇市場。這個劇從策劃開始，就引起了很多人的關注，自帶流量。

    而且金牌制片人、老牌編劇和新銳導演的組合，成為了業(yè)內(nèi)競相爭取的香餑餑。一部好的電視劇給演員帶來的紅利，是難以估量的。用麗莎的話來說“不知多少人擠破了頭”。

    但陶清風比較關注的，倒也不是這些外圍的“看法”或“名氣”，他比較關心本質(zhì)的東西。

    一部作品的內(nèi)容，即是，這部劇作的內(nèi)核。

    麗莎手上還沒拿到劇本。不過據(jù)資料上說，劇本是早就寫好了的，幾度修改。之所以沒有遞過來是怕商業(yè)機密泄露。只給了一個綱要和人物介紹，還有改編情況。

    這部民國抗戰(zhàn)劇叫做《東歸西渡》。改編自本世紀著名作家岳馬的回憶錄《歸何處》。內(nèi)容上進行了全方位的改動：原作體裁是散文性質(zhì)的自傳式回憶錄?！稏|歸西渡》用了里面一些故事。相當于取得了原作者的授權后，把幾個富有傳奇性質(zhì)的故事，改編成更為現(xiàn)代觀眾所接受的，全新的電視劇本。

    陶清風要飾演的男三號，是個“進步青年”。

    陶清風在“進步”兩個字上盯了良久，心中默默思索著那天和嚴澹的對話。又看完了其他角色的介紹后，給麗莎打了電話，答應接下這個角色。

    雖然困難，也要盡力一試。既然他已經(jīng)決定，在這個世間好好的活下去。那就讓他也學習劇中角色，一起做個“進步青年”吧。

    陶清風躺在沙發(fā)上陷入沉思，他和嚴澹未完的對話中，有一個邀約。陶清風的思緒不由得飄回了昨天那雪花紛飛的街道上。

    “廣川。我要向你道歉。我不該讓你‘扮演’我喜歡的人?！眹厘Ｕ\懇地說道。

    陶清風還以為嚴澹是因為知道自己是古代而來的人，不好意思偏勞自己，道：“沒關系的。我說過，你不用刻意改變和我相處的……”

    嚴澹搖頭：“反身而誠?！?/br>
    嚴澹這句話，語出《孟子》，意思是自我反省要誠懇。陶清風聽懂了，嚴澹的言下之意，是做人要誠懇?？磥硎遣粶蕚湓儆锰涨屣L當練習對象，而是面對他喜歡的人，直接地去追求的意思。

    陶清風笑接道：“明乎有道？樂莫大焉？”

    嚴?？粗骸岸际?。”

    “明乎有道”和“樂莫大焉”都是古人對“反身而誠”的解讀，“誠己”后，讓人覺得符合正道行事規(guī)范，也讓人自我感覺舒心快樂。陶清風是在問嚴澹，“誠”了之后，究竟是哪種感覺。嚴澹則說：都是。

    陶清風松了一口氣，道：“這樣很好?！碧涨屣L終于可以不再‘扮演’了。

    陶清風非常贊同嚴澹的決定。之前練習時，雖然知道是演戲，但陶清風有說不出來的不對勁感。陶清風此刻想著，那應該是因為，嚴澹在安慰陶清風時，用的是薩特那套“承認真實的自我”的理論，在行動上卻先“排練”這種舉動。雖然陶清風覺得這也不算欺騙，但總的來說還是有些不太夠誠意。

    陶清風心想：現(xiàn)代“談朋友”比較重要的，應該是交心吧?？墒侨绻@個心也是排練出來的，陶清風就覺得，對于嚴澹喜歡的那個人來說，誠意不太到位。

    嚴澹望著陶清風的雙眼，道：“我已經(jīng)想清楚了，不管他能不能喜歡我?？傊叶际窍矚g他的。之前我無非是想顯得更‘像個追求者’才會去‘演’?？晌覟槭裁匆荨兀课抑灰５睾退嗵?，他怎么會感覺不到？他總會知道的?！?/br>
    一片雪花飛揚處，嚴澹的眼神溫柔而迷離地望過來，陶清風心底忽然咯噔一下，覺得心中某個地方像被蜜蜂輕輕叮了一口。陶清風腦袋一時有點暈乎乎。他總覺得嚴澹這話讓他不敢深思，連忙別了眼神過去。

    嚴澹又說：“還有三天是春節(jié)。廣川，來我家過年吧?！?/br>
    陶清風愕然，猶豫道：“可這……”

    嚴澹解釋道：“我父母今年春節(jié)要去國外和我大哥一起過。他今年又回不來了，父母很想他。我大哥在的地方，領事館最多只讓我父母兩人去。人多了他們擔心護不住。他們既然不在，我二哥就沒良心地丟下我準備去紐約。表面上是去交易行準備某個子公司的上市，其實是為了躲春節(jié)那批本家的拉贊助……大年三十的，我就孤零零一個人在家里。來陪我，好嗎？我還有好多問題，想向你請教呢?！?/br>
    雪夜，圍巾里呼出的熱氣，風吹禿枝的響聲，夜市外一輛又一輛飛馳過的車，燈光帶起大片明暗變換……

    陶清風對望著嚴澹清澈的眼神，仿佛兩汪薄雪融化的小水洼，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好?！?/br>
    第84章 春聯(lián)

    在春節(jié)前兩天, 蘇尋提前銷假, 來陶清風家里交接工作, 同時溝通節(jié)后新的日程安排。

    春節(jié)是華國人民最重要的節(jié)日，星輝娛樂公司也給員工放假七天。

    今年陶清風成績勢頭喜人, 蘇尋也得了公司包的個大紅包，美滋滋地計劃著假期好好浪一浪，也順便問陶清風：“小陶哥, 你要回哪里過年呢？?；鍐?？”

    陶清風搖頭，他是準備修好路之后再去見海箕村的鄉(xiāng)親們，就給蘇尋說：“我去嚴兄……咳, 嚴老師那里過年?！?/br>
    蘇尋又被閃瞎了半天，小心翼翼問：“你上次不是說……很快就結(jié)束了嗎？”雖然這話問得十分ky, 但是蘇尋在心底吶喊：這不僅是經(jīng)紀人的責任, 而且是為千萬陶瓷粉絲的福祉而勇于“直言進諫”的自我犧牲。

    陶清風一愣, 隨即笑道：“對，差點忘記給你說。你放心, 已經(jīng)沒有‘戀愛’關系了。嚴老師現(xiàn)在, 和我只是朋友而已?！?/br>
    蘇尋心中更驚駭了：這分手了，還能心平氣和的, 甚至過年還去對方家里過年？而且小陶哥為什么表情那么淡定呢？一點都不像分手之人會有的低落感。他們到底談的是個什么詭異的戀愛？都不尷尬的嗎？還維持著塑料朋友情誼？明星談戀愛真是難以用普通人的思維去理解。

    但蘇尋就算是豁出去了悲壯的犧牲精神, 也不敢問“你們分手為什么這么和平”這種不限于ky, 已經(jīng)上升到腦殘的問題了。雖然他真的特別好奇。

    蘇尋只好無奈地說：“那……小陶哥你還是注意吧。不要被媒體拍到，不要被他們誤會。”

    陶清風點頭說：“放心吧，嚴老師家就在對面, 進出特別方便。不會被拍到的。”他說完還指了指陽臺對面那棟房子的某層，“那就是嚴老師家?！?/br>
    蘇尋好不容易放心下來一點點的心又蹦回嗓子眼了：怎么住這么近？更擔心了。蘇尋忽然腦補出了一個非常狗血但他覺得合理的可能性：小陶哥這邊隨便玩玩，和平分手而且不尷尬。但是嚴老師那邊在鍥而不舍見縫插針，還把小陶哥拐到他們家去過年，而小陶哥還傻乎乎答應了……

    蘇尋忽然就特別緊張、嚴肅地告誡道：“小陶哥，你要學會合理的拒絕……提防有些人動機不純、別有用心啊?！?/br>
    陶清風沉吟愣道：“拒絕？別有用心？”他笑道，“你這是在擔心嚴老師不安好心？你想多了，不是你想的那回事。”

    蘇尋不好再多說什么，只好換了個話題，談起春節(jié)期間微博號的運營。

    “《歸寧皇后》是大年初一上映，那時候小陶哥你可能要親自發(fā)一下宣傳微博。宣傳部的模板我給你存在草稿箱里了。但小陶哥自己另外寫也可以。到時候那兩天，主演們也都會發(fā)微博互動。”

    陶清風不是那種會拿微博作死的藝人，所以公司沒有收回賬號自己運營。陶清風平時根本就不喜歡管微博上面的事情，但蘇尋這是準備放一個比較徹底的長假，就小心翼翼商量著陶清風自己“代勞”幾天微博。而且這幾天宣傳的互動，與其每次征詢藝人意見再轉(zhuǎn)發(fā)，倒不如把微博賬號給藝人。

    陶清風道：“行吧，不過你有空，登上去幫我刪一下黑評。麗莎姐說要控評。”

    蘇尋哭笑不得的想，小陶哥發(fā)微博從來不多言，而且根本不會點贊，不會回評，也不會刪評，是因為太懶了吧。他不知道其實是陶清風看微博上那些花花綠綠的按鈕功能看得眼花，不時跳出來的小廣告也讓陶清風無所適從，每次的提示消息也密密麻麻。這種現(xiàn)代超密集信息的沖擊，至今陶清風也無法游刃有余。勉強轉(zhuǎn)發(fā)已經(jīng)是他的極限，更不可能去搜索控評刪評了。

    陶清風心里暗暗嘆息：他離一個“進步青年”還差得很遠，需得再加倍努力。

    蘇尋走后，陶清風就試著去微博下方，琢磨“刪評”，他覺得最大的難點就在于，要把評論基本瀏覽了，才知道哪些需要刪?？墒敲看翁涨屣L微博下方，陶瓷女孩們都會刷數(shù)萬條評論，根本看不完。而且不少評論是后援粉絲那種有組織的“輪次”，轉(zhuǎn)發(fā)評論很多次相同的，

    陶清風翻了幾頁就覺得很困。很多都是重復內(nèi)容。不論是粉的夸贊，還是黑見縫插針的叫囂。

    粉絲受了《歸寧皇后》東風的鼓舞，每天雞血上頭了換著花樣來夸。夸陶清風顏值驚艷，夸陶清風扮相好看，夸陶清風臺詞說得好，夸陶清風演出的認真。黑子卻也鍥而不舍。而且現(xiàn)在這批黑子的畫風和以前又有不同。由于《歸寧皇后》點映口碑目前還不錯。黑子們的路線就開始走：營銷任務劇，陶清風沾光撿便宜，被一堆大明星襯得越發(fā)村、土、弱等等。

    甚至有高級黑偽裝成“廣積王子”的歷史粉，嚶嚶嚶哭著說陶清風把心中偶像演毀了之類的。平心而論廣積王子在歷史上人設真的挺模糊，純的歷史粉非常少，如果是真的“粉”也不會把他當做“偶像”。但是高級黑裝歷史粉也沒有人來戳穿，因為歷史角色圈除了那些在正史和演義里名氣都出眾，比如諸葛亮李世民之流的人物外，大部分小透明實在太式微。

    陶清風瀏覽了一會兒，雖然知道哪個是刪除按鈕，但還是沒敢貿(mào)然點下去，生怕有他不知道的什么差評記錄，或者刪評公告之類的現(xiàn)代cao作流程需要注意。陶清風想：果然所有的職業(yè)都不輕松。平心而論，要是他當初沒有上身陶清，而是上身了蘇尋，估計也干不好經(jīng)紀人這雜活，說不定在找到適合自己的工作前，就被辭退流落街頭討飯了。這是他略妄自菲薄的想法，但很多時候的確指導著陶清風的行動。

    從上輩子就刻在骨子里的危機意識讓陶清風打了個寒噤，和現(xiàn)代社會“隔離”的焦慮又浮現(xiàn)了，尤其是陶清風接下來要演“民國劇”。那不僅是看《歸去來》一本原作的問題了。劇本原創(chuàng)了大量情節(jié)。介紹中的“近代抗戰(zhàn)時期”的風貌氣質(zhì)，他最起碼也得有“現(xiàn)代人的理解程度吧”。

    可是他通過什么來了解那個時代呢？陶清風苦惱地這幾天各種嘗試，并且一項項地排除掉。雖然“民國時期電視劇”是一個比較直觀的方式，可是看了一些劇目后，陶清風不僅沒有理解那個時代，反而更迷糊了。畢竟他看的電視劇是經(jīng)過現(xiàn)代人的思維加工過的劇本，改編歷史事件、嫁接人物不說，很多時候還把時代氣質(zhì)的情節(jié)線索，僅用于襯托不符氣質(zhì)的狗血言情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