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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來,又仿佛說謝靖為人并不剛直,倒似有些滑頭。他這話一出口,霍硯連連皺眉。 朱凌鍶心里,卻是“你對你對你說得對”,他眼里自來只有謝靖是唯一真正的人物,別的人自然怎么都比不上,如今更是這樣。 謝臻得了皇帝聲援,更口無遮攔,“你若做好了這一樣,待人人稱你一句‘霍青天’,便能名垂青史了?!?/br> 霍硯性子板正,聽謝臻說到“名垂青史”,便知道他是在調侃自己,于是負氣閉嘴。 謝臻見霍硯生氣,也不惱,就去和朱凌鍶拉家常,他今年只得十九歲,比皇帝小半個月,初初入京,會試殿試,翰林文華,從來都鎮(zhèn)定自若,沒有怕過什么。 眼下和皇帝說話,也是侃侃而談,雖是皇帝待人親和,可霍硯就有些拘謹。他們來之前,禮部潘彬還叮囑他們勸說皇帝早日大婚,如今這事已被謝臻丟到九霄云外去了。 “五叔過年回家,我爹雖不說,卻是高興得很,”謝臻便說了些吉安過年的風俗,朱凌鍶卻想,他原來是回家了,又一想,謝靖入朝為官十余年,這還是第一次回家。 后明的朝臣,冬至三日,元旦五日,元宵十日,雖然都在冬天,卻并不夠謝靖到吉安打個來回。 他知道一點謝靖的消息,心里舒服不少,謝臻見他喜歡,又說,“五叔冬至是在錢塘過的,特地帶了些那邊的糖漬核桃仁回來?!?/br> 朱凌鍶神情一頓,他去歲冬至吃餃子,還想著謝靖在哪兒,那時奏報停了,瞧不出地方,原來是在錢塘。 或許是辦差途經呢,倒也不奇怪,他想。 這時候,一個穿著淺紅半臂,鵝黃裙子的女子,端了點心進來,又為三人添了茶,做完這些,就立在一旁。 霍硯目不斜視,謝臻卻好奇地看了她一眼。 這女子身材單薄,容貌只能說清秀,卻姿態(tài)裊娜,穿的服色不像宮人。 朱凌鍶心里,老大不自在。 自年節(jié)見過之后,尚妙蟬不知為何,常在宮中,一月總有三兩次,進他書房里送東西。 問盧省,他便說,“妙蟬姑娘自己要來,皇上若不樂意,臣就把她趕出宮去?!?/br> 她身世堪憐,皇帝不愿盧省對她太厲害,只叫他婉言謝了就是,沒想到今日她又來,還叫謝臻看見。 謝靖雖不給皇帝寫信,可這一個親侄,還是挺看重的,謝臻說過,五叔知道自己入選了庶吉士,來信大大夸獎一番。 如今謝臻看到了,搞不好會告訴謝靖,朱凌鍶便有些心虛。 他心里不痛快,見她不走,又是一急,“你以后不要再來了?!?/br> 謝臻聞言,吃了一驚,尚妙蟬一點喜色,須臾散盡,面孔蒼白,唇瓣抖了幾下,說了句,“遵旨,”禮也未全,逃一般退出去。 朱凌鍶心中,便又有些過意不去,只是他現在,自顧不暇,只盼著謝臻,早早忘了這樁事就好。 那天兩人走后,皇帝想著謝臻說,謝靖去年冬至,是在錢塘一地,他給自己說,恐是公務途經,謝靖離京近一年,所辦的案子,大半在南方,路過錢塘,也不稀奇。 只是雖這么想,卻把謝靖發(fā)來的奏報,又從小格中拿了出來。 往前數一個月,除卻公務,謝靖在奏報中寫了,揚州上巳的繁盛景象,雖只寥寥數語,落筆盡在民生,卻不無“煙花三月,名不虛傳”的意思。 卻不知他是從哪兒去揚州的。 朱凌鍶又叫盧省把地圖拿出來,看看周圍市鎮(zhèn),之前兩份奏報,四月說到蘇州的案子,二月初是在湖州,此地盛產絲綢,向來富庶,謝靖自然會考察一番。 只有二月中是空著的,朝廷下去的御史巡按,不比京官日常點卯,自然逍遙許多,謝靖一時沒了消息,也是正常。 朱凌鍶指著錢塘一地,問,“你說他在那兒,是不是為了花朝那日,與祁王一道?” 盧省心里,覺得皇帝這般琢磨,著實吃力不討好,不肯下旨召他回京,偏又指著地圖探他行跡,有簡單法子不用,又是何苦。 嘴里又只有說,“謝大人在江南一帶,查訪民情,錢塘自古繁華,去幾次也使得。” 這話雖沒什么用,到底叫皇帝挑不出錯兒來,朱凌鍶點點頭,依舊把那些奏報放回格子了。 晚間回了乾清宮,吃完飯,卻還是放不下,問盧省,“去年中秋,謝靖是在哪兒?” 盧省答得快,“皇上忘了,七月初,謝大人到了景德鎮(zhèn),清查官窯賬目,過了一個多月,到九月才有信兒來,后來才知道,是驛站出了差錯,給耽擱了,寫的時候卻在宜興?!?/br> 宜興,可不就挨著錢塘么。 朱凌鍶此時,如雷聲入耳,轟轟隆隆,他去年那時候,光顧著看謝靖奏報里說了什么,卻沒去猜他沒寫的那些事,究竟又是怎樣的。 一想到謝靖當日離了他,便直奔江南,還跑去錢塘和祁王過中秋,腦袋里仿佛炸開了一樣。 盧省看他臉色,心知不好,趕忙說,“皇上,此事也不盡然,謝大人多風雅一個人,在哪兒不是,不至于非要去錢塘賞月?!?/br> 朱凌鍶只聽得自己重重喘氣,他頹然倒在榻上,木了一會兒,忽然說,“問周斟,他該知道?!?/br> 謝靖既然會給謝臻寫信,恐怕和周斟也有往來。 就算和祁王交好,會避著徐程,也不會介意周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