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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涇陽王世子朱堇桐為太子,承繼大統(tǒng)。用賢使能,保守帝業(yè)。著內(nèi)閣四臣同司禮監(jiān),協(xié)心輔佐,穩(wěn)固皇圖……” 第54章 張榜 莫沖霄被抓的第三天夜里, 剛睡下沒一會兒, 又被叫起來。 其實第一天,莫沖霄已經(jīng)把事情交代得七七八八了,后邊兩天, 不時把他提出來, 問上些零星問題, 一方面是查漏補缺,另一方面, 故意揀夜深困倦時提審, 是謝靖想要試試他,是不是早有準備,提前做好供詞。 誰知莫沖霄竟是一派安然,謝靖在刑部幾年, 見過的犯人少說也有千人,吃了廷杖又牽扯進謀害皇帝的大案子, 還能這么泰然自若的, 這還是第一個。 莫沖霄說, 在白云觀見到皇帝那次, 確屬偶然。后來盧省派人來找他,許諾他進宮之后, 如此這般, 便會有多少好處,也是事實。 盧省的意圖,是要掃清皇帝身邊一切對他不利的人物, 這些人里面自然也包括謝靖。至于皇帝修道不朝,乃是意外之舉。 謝靖說,“昏星蔽日?” 道人便依著當日和皇帝講的情形,原樣和謝靖又說了一遍。莫沖霄說,朝中有人和皇帝犯沖是假,天象卻是真的。 謝靖眉頭輕輕下壓,瞅了一眼莫沖霄,道士心頭,突地一跳,知道謝靖這是對他起了疑心。 若換做其他人,便要接著問他,那“昏星蔽日”之象,究竟作何解,可謝靖不問,是不愿由著道士的意思,把話說下去。 莫沖霄心里,好不委屈,他手里攥著幾份天機,如今見了這煞星,好心好意,想要提點幾句,偏偏他還不領情。 也罷,他在心中嘆道,是我多事,去管你這紅塵俗務。算著日子,就這一兩天,謝靖也該得到消息了。 謝靖又仔細問了他符水之事,莫沖霄指天誓日,說符水對皇帝的身體,并無害處,只是讓他睡得多些?!拔夷诵薜乐?,若害了真龍,是要折損修為的,”謝靖就笑了。 “道長身為世外高人,卻也肯為了區(qū)區(qū)阿堵物,放下身段,干些助紂為虐的事,真叫謝靖佩服?!?/br> 莫沖霄被他挖苦,也不動怒,“謝大人是救世之人,貧道也渡得一個是一個,只是有些事,你我左右不得?!?/br> 謝靖知道這道士又要說些命中注定之論,就問,“道長可有替自己算一卦?” 他這話只當莫沖霄是貓兒爪子底下的老鼠,性命全憑他人高興。道士也知道,自己的罪名,可大可小,幸好他還有一道,保命的靈符。 “謝大人,貧道還有一事,想跟您一個人說?!?/br> 謝靖審完莫沖霄,已經(jīng)是日上三竿,四天來他在刑部,幾乎是不眠不休。飯都是草草吃了幾口,半天也顧不上喝一口水,與刑部幾位郎官一道,對莫沖霄的口供。 老家人送了衣包過來,抽空換了一身,胡子都冒出來,也懶得分神去管。他大半年不面圣,胡子也沒以前刮得勤,倒叫刑部那些郎官們,頗有些看不習慣。 莫沖霄最后說的那一條,叫謝靖心中,吃驚不已,正躊躇中,忽然聽人來報,說宮中來人,請內(nèi)閣諸人趕緊去乾清宮。 謝靖心里就“咯噔”一聲。 他趕緊喊住來人,問宮里出了何事。 傳話的太監(jiān)自然認得他,先說了句,“小的也不清楚,”又湊近了些,“雖是小道,也不能瞞著謝大人,聽說是皇上病重。” 他心中一緊,跟著便往下墜,來不及細想,腦子里亂得厲害。 等他趕到內(nèi)閣,張洮與羅維敏先進宮去了,何燁還在等他,他一見何燁,問,“是皇上?”何燁點點頭,又說,“咱們也走吧,”謝靖欲言又止,緊踱幾步,說,“皇上不讓我入內(nèi)廷?!?/br> “噯,”何燁跺腳嘆道,“你怎么這時候犯糊涂了,”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抓著謝靖的胳膊,抬腳就走。 當日盧省去他家宣旨,弄得沸沸揚揚,滿朝文武都是知道的,何燁不可能沒聽說過,如今卻絲毫不把皇帝不許謝靖入內(nèi)廷的諭令當回事。 謝靖忽然想起什么,“何老,稍等片刻,我這胡子……” 何燁瞪了他一眼。 何燁本人,不愛說話,又生了個驚才絕艷的兒子,于是老子名聲還不如兒子的響。 何弦去了之后,雖然不說,但在他心里,是把與何弦年紀相近,又與何弦交好的謝靖,幾乎是當做兒子看,暗中襄助不少。 可有一件事,叫他很是不解,謝靖已過而立之年,為何還不留胡子? 這滿朝文武,哪個不是一把瀟灑飄逸的大胡子,男人么,就是得有胡子,才當?shù)谩懊厉坠?。須知保養(yǎng)一把大胡子,也是很花費時間精力和金錢的,可不要小看幾根胡子,這可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偏偏只有謝靖,不知道審美哪里搭錯線,明明已經(jīng)入閣了,還成天把下巴弄得光溜溜的,活像個愣頭青。 何燁平時不說,其實心里,很看不慣他這幅沒有“官威”的模樣,眼看謝靖還要刮胡子,手上一使勁,把他帶出了門。 到了乾清宮,帶路的太監(jiān)不去正殿,只往東殿走,謝靖便問,“皇上怎么住在偏殿?”那太監(jiān)就說,“謝大人有所不知,皇上五年前就搬來東殿了?!敝x靖聽了,好生奇怪。 一進殿中,便有一股燒紙化灰的氣味,被熱氣蒸騰出來。張洮他們立在皇帝窗前,等太醫(yī)診治,一見謝靖,滿屋眾人,全都喜出望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