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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平生自負,總以為男子漢大丈夫,襟懷坦蕩,事無不可對人言。 如今卻免不了,要藏著掖著,瞞著騙著。 不免心中暗自發(fā)哂。 他一進宮中,陳燈趕緊來請他擦手,皇帝站在一籃金燦燦的橘子邊上對著他笑。 “皇姐說,約莫再有兩年,大鐵船就能造出來了,”原來是朱辛月來了信,隨信還送了土特產(chǎn),福建產(chǎn)的橘子。 謝靖吃了半個皇帝剝的橘子,匆匆瀏覽了長公主的信,心中同樣十分振奮。 原來真的能讓,鐵在水面上浮起來。 不禁又佩服起皇帝陛下,他想做的東西,總是能做成。 朱凌鍶被他這么定定看著,臉又有些發(fā)燒,不過他們在一起時間夠長,皇帝也不會因為這點小事,晃了心神。 “皇上,不如,您還是遷回正殿居住吧?!?/br> 朱凌鍶一聽,微微張著嘴,他怎么都想不到,謝靖忽然會說這個。 當年謝靖離去,他氣急又兼?zhèn)?,便要離開那個叫人斷腸的所在,如今已經(jīng)過去八年,當時心情都有些模糊了,他在東殿,也十分習慣,忽然被人一提,就有點心虛。 要是知道他是為了躲避情傷才要換地方,可還不笑死人了。 謝靖卻有他的用意。 皇帝是先帝親立的儲君,名正言順,不住正殿,不免惹人非議。再說,偏殿而居是歷史上那些帝王,因為“失德”而采取的一種自我懲罰,憑什么他的皇帝要無故經(jīng)受這個? 朱凌鍶:“謝卿……” 這個……搬家很麻煩的。 肩膀忽然一沉,謝靖摟著他,“臣隨皇上,一道回去,可好?” 哎呀,這個口彩,吉利。 朱凌鍶一高興,就囑咐陳燈,速速給朕搬完。 不一會兒功夫,正殿便打掃完畢,皇帝和謝靖進了屋,見那些舊時景物,原封未動,心里都有些唏噓。 謝靖想著,自己是在何處追殺盧省,又是在何處懊悔不已,還有那龍床之上,皇帝抓著他,“謝卿、謝卿”叫個不停,此番回想起來,仍不免心頭guntang。 那時皇帝,少年情思,早已篤定。 只是從心動,到心意相通,竟然走了這么久。 “皇上,”朱凌鍶后背被他一碰,忍不住輕顫,謝靖便把他抱起來。 在什么地方產(chǎn)生的心理陰影,就要在什么地方解決。抱持著這種想法,謝靖身體力行,只教皇帝,喘個不住。帳上四方真龍,都聽在耳中。 末了去親他殷紅的嘴唇,錦被下的風景,看過這些回,依舊是目眩神迷。 “此生不負?!敝x靖輕輕念了一句。 朱凌鍶睡得香甜,他做了個夢。 夢里仿佛有個人在對他笑,看不清面目,連男女都不能分辨,朱凌鍶卻知道,他臉上促狹的表情。 “我要走啦,”4848說。 “啊,”朱凌鍶吃了一驚,“你,你……” “你根本就沒做什么事,怎么就能走了呢?” 4848依舊笑嘻嘻的,“有勤奮的系統(tǒng),就有擺爛的系統(tǒng),和你們人一樣,不能千篇一律。” “哦,”朱凌鍶有點悵然若失。 “放心吧,你要的會在你身邊,我要做的也做到了?!?/br> 朱凌鍶搖搖頭,不想承認自己是舍不得。 “到了最后,我會來接你的,”4848眨眨眼,“記住了嗎,不會讓你孤單。” 皇帝醒來的時候,胸口還有些空空落落。卻想不起來,究竟有誰離開了。 這一年冬至,看著皇帝有空,周斟帶了禮部關于宗室子弟的資料,來請他看看。 謝靖一見是冊立儲君之事,本著不逾矩的原則,趕緊想要回避,還不等皇帝開口,周斟先大喊一聲,“九升留下!” 給皇帝選兒子呢,四舍五入,不也就是你、嗯啊,裝什么裝。 于是謝靖也坐下來,陪著皇帝,把十歲以下宗室兒童的名冊,仔細看了。 朱凌鍶倒是有幾個中意的,特別是朱堇桐,他一看到哪個孩子被標了“聰明”就很高興,實在他覺得做皇帝,智商捉急太傷自尊了。 謝靖想了想,說,“不見到小殿下們本人,無法決斷?!?/br> 周斟:意思意思得了,還真把自己當根蔥啊。 “首輔所言甚是,不如臣想些辦法,明年春暖花開時,請各位小殿下進宮來玩?!?/br> 到時候好好看,看仔細咯,務必挑個合心意的孩子,還得是一代明君的材料。周斟暗自腹誹著。 謝靖還好,朱凌鍶很興奮,他小時候,宮里就沒有小孩,等到明年春天,就要有七八個孩子進得宮來,到時候孩子的歡聲笑語,嬉笑打鬧,一定會讓冷清的皇宮變得熱鬧快活。 黃燮病好后,依舊兢兢業(yè)業(yè),前陣子得了線報,陜西一地,似乎因官商勾結,出了極大冤情??邵笞嗾劾铮灰娨唤z一毫提到。 很顯然,是被地方官給瞞過了。 若朝廷直接派欽差下去,恐怕打草驚蛇,反而查不出來。 謝靖說,“不如讓琢玉清池去看看?!?/br> 皇帝一聽,欣然應允,于是發(fā)了圣旨給這兩位,把手頭的工作交接一下。輕車簡從,不露欽差身份,悄悄到黃燮說的地方,查查那冤情的究竟。 第74章 暗訪 隆嘉十八年正月剛過, 霍硯在畢節(jié)等到謝臻, 二人就取道四川,一路往北。到了敘州府(宜賓),好好醉上一場, 謝臻還以為霍硯會繞道回家看看。不料霍硯心中自以皇命為先, 直奔重慶府, 又過了二十多天,便抵達了西安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