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這么晚了,來干什么? 霍免咽了咽口水。 她腦中浮現(xiàn)出,尤諳家窗戶上的那道很新的指痕。 指痕……能進到尤諳家的…… 或許是,當年的那個陌生男人,舊地重返了? 心臟忽忽地跳得很快,她迅速興奮起來。 原先以為再也解不開的謎團,突然有了證實的機會。 因著這個她認為機率不小的可能性,霍免決定,她要出去看看。 抓起家門鑰匙,順帶把串銀色鑰匙的繩子也攥進手中。 拎起拖鞋,霍免躡手躡腳打開她的房門。 父母睡得很沉。 霍免聽著她媽的磨牙聲,屏住呼吸、貓著腰,一步一步走出外間,最后一步是開門。 “吱呀——”老化的鐵門無可避免地發(fā)出極大的噪聲。 如雷的呼嚕聲一下子停了。 霍免縮著腳趾,保持開門的靜止姿勢,僵硬地側(cè)耳聆聽房里的動靜。 大約過了十幾秒,中斷的呼嚕聲再度轟轟烈烈地響起。 順利將家門關(guān)好,走廊上的霍免終于能夠喘氣了。 她哼哧哼哧地擦掉剛出的一層薄汗,一邊用目光搜尋樓下的手電筒光線。 真奇怪…… 那光并沒有進到樓里,而是圍著這棟建筑繞圈圈。 霍免眼睛一眨不眨地等待它靠近,它卻進到一個她視線的死角,導致她再也無法追蹤它的去向。 怎么了?有什么情況? 她等得很急,怕把人跟丟了,于是輕手輕腳地下樓,想更近一點去看到來人的相貌和每步的行動。 這三樓下得很順利,當霍免到達一層時,她再次看到那抹橙光。 看光的方向,它好像要去水井那邊。 傍晚霍免洗澡的淋浴房,就在那個方向的。 感知到來者很可能是個女人,因為霍免聽到了高跟鞋的聲音。 “噠噠、噠噠?!?/br> 走路的步子不徐不緩。 細跟踩在水泥地上,并不算響,只是□□靜的環(huán)境將它放大了。 可惜這里沒有路燈。 僅憑霍免適應了黑暗的視力,仍舊無法瞥見月光下那人的真容。 淋浴房、深夜、高跟鞋、女人,這幾個詞匯組合起來便是非常傳統(tǒng)的鬼故事。 霍免在自己跟出一段距離后,忽然意識到前方未知的東西和四周黑漆漆的環(huán)境組合到一起,相當滲人。 風聲呼呼地略過耳邊。 她錯覺黑暗中有什么東西在她身旁游走,或許下一秒會有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或者她的腳踝會被扯住,令她動彈不得。 莫測的夜色,讓一切細微的風吹草動變得前所未有的敏感?;裘馍踔灵_始猶豫,她是不是回家比較好——如果那人和她想知道的事情無關(guān),她繼續(xù)跟著是沒有必要的。 而就在這時,手電筒的光行至一處,停止不動。 不是淋浴房,甚至沒有到達水井,它停在車隊的倉庫前。 霍免驚詫地發(fā)現(xiàn)了另一道光。 是燭光。 倉庫門前的地板上,點著一根白色的蠟燭。 借由光線,她終于看清了前面那個人的背影。 長波浪卷、細細的高跟鞋,繡著大花朵的黑色連衣裙包裹著窈窕的身材。 那該是一個成熟性感,又美艷的女人。 接下來的一幕,詭異到了極點。 倉庫的大門由內(nèi)打開,里面黑洞洞的,如一個張開嘴的深淵。 女人的細跟發(fā)出輕輕的“咔噠”聲,不知是她腳步的動搖,還是她沒有站穩(wěn)。 霍免很確定,她沒有看見女人邁開腳步,走動哪怕是一步。 她被那深不見底的濃郁黑暗,一瞬間,吸進去了。 燭光熄滅。 最后的光直直墜落,磕到水泥地…… 手電筒摔得四分五裂。 霍免緊緊捂住嘴,原地蹲下。 后背浮出一層雞皮疙瘩,她黏膩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剛剛的那是什么? 倉庫門尚未合上。 張大著的黑暗,歡迎來客。 霍免繃緊全身的力氣,瞪圓眼睛地盯住它。 說來殘忍,她在等聲音。 聲音能讓她判斷情況,從而行動。 ——交談聲、走路聲,呼救聲…… ——哪怕那是一聲女人受到攻擊的慘叫。 可是,什么聲音都沒有。 安安靜靜,天地間唯一存在的,是她輕到不能再輕的呼吸。 這么的靜,靜得仿佛,那個打著手電筒的女人根本沒有來過。 倉庫…… 怎么是倉庫???倉庫里能做啥? 倉庫是車隊內(nèi)最大的一處空間,從前的存貨卸貨都在這兒,把整個車隊的貨車停進去都不是問題。 空間大,沒有被利用的區(qū)域也多。于是小樓的住戶們規(guī)劃出倉庫的一小部分,做每家每戶的雜物間。 如今,運貨公司倒閉,人們搬走,倉庫中能有什么稀罕的東西? 靠著霍免貧瘠的想象力,她根本想象不出里面的狀況。 她蹲得腿都麻了??! 霍免分析了一下她怕的是什么——主要是,那個女人消失得太詭異了。 咬咬牙,她想:我算了,干脆過去看一眼吧! 看到那個女人在里面的話,不管女人在干什么,她都不再繼續(xù)探尋,馬上拔腿回家!! 給自己定下目標要去做這件事后,霍免的害怕反而減輕了。 她站起來,錘了錘發(fā)麻的小腿,緩步走向倉庫的門。 不知是不是由于手腳發(fā)虛,越靠近倉庫,越覺得冷。 霍免忘記一件事。 沒有光。 倉庫內(nèi),連最低程度的月光都消失了。 既然沒有光,她又如何能看得見呢? 伸出的手朝暗處摸索…… 獵物,被抓住了。 五指被精確地扣上,它就站在她的對面。 十指相貼時,刺骨冰涼。 尚未回過神,已被扯著往前重重一帶,她徹底地墮入黑暗中。 血。 血的味道。 到處都是血的味道。 那一瞬間救了霍免的,大約是求生的本能。 童年的無數(shù)次預演,造就她的精準。 蓄滿力量的抬腿,踢中對方。 一剎那的空檔,她成功掙開它的手。 霍免離倉庫門,實際上只有半步。 慘淡的月色并未將她救贖,里面的東西追出來了。 她往后退,它也跟著邁進月光中。 巨大的塊頭,周身濕漉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