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免，衣服換好沒有??？”陳愛嫻敲門敲得更加急促。

    看來看去，房間里竟然沒有比床底更好的躲藏之處。

    霍免吸了吸鼻子。

    她握緊尤諳的手，小小的氣音落在他耳邊，輕有些顫：“你不要死好不好？”

    “好。”

    伸手揉揉她頭發(fā)，他笑著回答。

    第25章 驅(qū)鬼

    眼見著尤諳躲到床下，霍免趕忙去換掉自己的睡衣。

    平時因為知道他在床底，她換衣服時有所顧忌，一般會坐床上換。現(xiàn)下時間緊迫，管不上那么多了。

    匆匆解開睡衣扣子，一把扯掉睡褲，沒站穩(wěn)她一個踉蹌，背后看著她的人差點要沖過來扶住她……

    霍免自個兒扒住衣柜的門，堪堪站穩(wěn)。

    從柜子里翻出一條裙子，套頭“咻”地穿上，抬手整整領(lǐng)口，拉拉裙擺。

    穿好后霍免轉(zhuǎn)頭看身后，沒有看到尤諳——看來他已經(jīng)在床下藏好了。

    松了口氣平穩(wěn)呼吸，她打開房門，往外面走去。

    “你啊，磨磨蹭蹭的壞毛病要盡早改掉！怎么換了這么半天？”陳愛嫻見到她，忍不住說了她兩句。

    霍免朝她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

    做法事的一眾人早已進到屋里，燃起香燭，擺好倒頭飯。

    一個穿著道袍的大叔cao縱著開過光的法器。看到霍免房間打開的門，他晃晃悠悠地走了過去，好似是勘測到了那里的動靜。

    咽了咽口水，霍免的心頓時提了起來。

    見他越走越里面，她挪動腳步想要跟過去，卻被她mama攔住了。

    “不要過去，以免看到不干凈的東西，我們在這里燒香就好。”陳愛嫻說著話，往霍免的手里塞了一只燃著的香。

    霍免猶豫地還想說話，猛然聽見房里傳來一陣悠揚的鈴鐺聲。

    隨即一聲巨響，她的房門“碰”地合上。

    平白無故地，外面起了一陣風(fēng)……誦經(jīng)的人聲音越發(fā)的大了。

    心中像有一只倒扣的沙漏，不斷失去著，她伸出手要攔，沙礫從她的指縫溜走?；裘庥昧﹂]上眼睛，心驚膽戰(zhàn)地為尤諳祈禱。

    陳愛嫻瞥了眼女兒，被她嚇了一跳：“你眼圈怎么紅紅的？沒事吧？”

    霍免搖搖頭，沒精打采地說：“被煙熏的。”

    法事持續(xù)了近半小時。

    抱著雙膝，霍免蹲在鐵盆旁邊燒紙錢。

    身后，霍強夫婦在跟負(fù)責(zé)法事的大叔交流。

    “……是在我女兒房間里嗎？”壓著聲音，霍強神秘兮兮地問。

    “嗯，”大叔摸摸他的山羊胡，篤定道：“是一只厲害的男鬼啊?！?/br>
    霍免的肩微不可察地抖了一抖。

    聽完他的話，陳愛嫻心中發(fā)慌，面露擔(dān)憂：“那現(xiàn)在他……”

    “放心吧，我已經(jīng)將他超度了?！?/br>
    大叔抖出一張黃色的紙，交代著最后的工作：“現(xiàn)在把這張符紙貼在你們的新居就萬無一失了?！?/br>
    再也忍不住了，霍免猝然起身。

    家里的人正忙著，沒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的她溜回了房間。

    霍免跪在自己的床邊。

    深吸一口氣，按住隱隱作痛的心口，她俯身向床底看去。

    ——尤諳，不見了。

    連同他的被褥、連同他的包裹，連同他的深藍色小書包。

    沒有了。

    霍免癱軟地坐到地板上，失魂落魄。

    那只倒扣的沙漏終于漏掉了最后一顆沙。心中空落落，她害怕失去的，還是失去了。

    “霍免，你怎么能隨便進房間！”

    陳愛嫻沖進房間，厲聲一喝。

    轉(zhuǎn)頭，霍免看見自己的父母和那個做法的大叔站在門邊。

    盯住大叔，她的嘴巴一開一合地動了起來，發(fā)出的聲音輕飄飄的。

    “那個男鬼……他走得安詳嗎？”

    “下輩子，他會投個好人家嗎？”

    大叔沉靜地回望她，目中有遠山：“安詳，會的?！?/br>
    鼻子一酸，霍免眼里的淚瞬間落了下來。

    “小免，怎么了？”霍強快步趕過去，將女兒從地上拽起來：“你忽然哭什么？”

    “沒、沒有，燒紙錢燒多了……眼睛難受。”

    捂住嘴巴，她抽抽噎噎地說道：“我是……被煙熏的。”

    尤諳聽見霍免的哭聲。

    腐爛在胸腔里的心臟好似重新恢復(fù)了生命，他摩拳擦掌，滿腔的沖動。

    ——恨不得立刻跑出去，將她摟進懷中。

    曾經(jīng)，他獨自在無盡黑暗中，艱難并疼痛的自我愈合不算。

    這一次，尤諳是真正地被救出來了。

    他真切地意識到，自己的存在是被期待，被需要的。

    第26章 新居

    霍免的新家位于鬧市區(qū)。

    隔著窗子望出去，樓房與樓房的距離擁擠，街里街坊熱熱鬧鬧。來到這兒，仿佛一下子便從車隊宿舍那股不可名狀的陰森里脫離了出來——霍強夫婦將它歸功于今早的那場法事。

    一整天，霍免的精神狀態(tài)都不大好。

    晚上她家請了一些親戚朋友，在飯館辦了個簡易的搬遷宴，臨出門時，霍免跟父母說自己想在家里休息。

    霍強和陳愛嫻見女兒小臉白白，神情像丟了魂似的，自然也沒有強求她要一起跟去，于是在桌上留下一點錢，讓她休息好了以后，自己下樓買點東西吃。

    霍免點頭答應(yīng)。家里的防盜門被帶上之后，屋子陷入了寂靜。

    房間里沒有開燈，躺在床上的霍免翻了個身，出神地對著床邊幾個黑乎乎的行李箱輪廓發(fā)呆。

    與尤諳的分離太過倉促，她還沒有來得及反應(yīng)，已經(jīng)失去他了。

    繁雜的情緒盡數(shù)堆積在心里，霍免是手足無措的。

    第一次，她意識到自己對他的感情是不一樣的。

    那不是對他早逝的同情，不是與玩伴間的友情……是一種不一樣的，她之前從未對別人產(chǎn)生過的情感。

    “尤諳……”

    小聲念著他的名字，霍免心里泛起一陣空落落的寒意。

    她忍不住又要偷偷哭一次了，如果不是黑暗里忽然傳來的一聲動靜，將她驚動。

    “哐當(dāng)——”

    仿佛在響應(yīng)她的呼喚，最大的行李箱忽地左右晃動起來。

    輪子敲打著木質(zhì)地板，行李箱似是成了精、長出腿，它一晃一晃地撞開其他箱子，竟然正在試圖殺出重圍，往霍免的方向走去。

    霍免著實被這一幕嚇得不輕。

    她趕忙坐起身子，按亮床頭燈，去確認(rèn)那是個什么離奇生命體。

    ——也許是一只誤入民宅的老鼠，或者貓咪。

    昏黃的光線在“啪嗒”一聲脆響后，沿著燈罩傾瀉而下，落進霍免的眼里。

    瞇起雙眸，她倉惶地往地板看去。

    ……卻不是的，沒有老鼠，沒有貓咪。

    黑色行李箱自主地晃動著。

    箱中的物件不堪折磨，嘎吱作響地發(fā)聲抗議。

    行李箱拖著笨重的身子，吃力地轉(zhuǎn)了個半圈，維持岌岌可危的平衡。

    像極一名在學(xué)走路的嬰兒，它冒著隨時會摔倒的風(fēng)險，笨拙可愛地跳著舞朝她沖來。

    霍免背靠床板，退無可退，只得抓緊自己的被子。

    “你、你你……”你再靠近，我就踹你了。

    她哆哆嗦嗦，話到嘴邊尚未說完，那邊的行李箱興高采烈地截住了話頭。

    “對的，是我呀！”

    “兔子、兔子?！毙欣钕溥@么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