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jié)
我的疲態(tài)讓他笑了出來,他站在床邊一把撈起我讓我站直,仰視著我道:“阿嬈,我很歡喜?!?/br> 恐怕只有天知道此時我此時未著寸縷,身上還有他留下的痕跡,這樣的姿勢讓我如何說話?但他的眼神再正經(jīng)不過了。 我應(yīng)了一聲,掙扎著想躲回被子里,卻聽見他問:“今晚受得住嗎?” “……不行?!蔽掖笾懽泳芙^。 他微挑了眉,英氣的面容讓我咽了口口水,他說:“那就明晚。” 拜見定國公時我差點出了丑,跪下敬茶后,險些沒起來。 之后的日子我算是深刻理解了那女子說的話,楚煉是個武將,年輕氣盛,血氣方剛。 同時也覺得我的身體太好了,任楚煉怎么索要折騰,居然都承受住了,當然我也很喜歡。 他身上大大小小的疤痕很多,新舊交替,觸目驚心,每每看著我都心疼不已,他從戰(zhàn)場回來,我一定要查看他的身體,看看有沒有新添的傷,總幻想著我撫摸過去,就能撫去他的傷痕。 而他總是淡淡一笑,并不在意。 婚后最開心的事,莫過于楚煉真的沒有亂七八糟的女子,而喪妻多年未再娶的定國公也沒有妾室通房,這樣的身份在東都中少有。 唯一不開心的就是阿姊進了宮,雖然一下子就被封為了昭儀,但我去看她時發(fā)現(xiàn)她并不開心,眉間似有哀愁,笑容也偶有勉強之意。 也是,雖然圣上英偉,但也過了不惑之年,比阿姊大好多歲。 楚煉是將軍,每次去打仗,我都異常難過,活在相思之中,為了不讓自己這樣,我進宮陪阿姊說話解悶,偶爾也會小住。 令我不適的是,每次圣上都會過來,一開始我還沒注意,但逐漸我就發(fā)現(xiàn)圣上看我的眼神不對,那不是對朝臣妻子的眼神,也不是對妃嬪meimei的眼神,我惶恐的不敢再進宮。 與楚煉成親兩年,我一直未有孕,對此著急不已,楚煉倒是不急,還開玩笑說:“孩子約莫是在等我平定邊疆?!?/br> “……”我無話可說。 每次他從邊疆回來,頭一晚一定要折騰到天亮,第二天也不去向阿耶請安。 對此我覺得很尷尬,總是要推醒他,讓他起來,直到有一次他說:“阿耶是過來人,明白我想什么,讓我、”他壓低了聲音,“自行安排?!?/br> 我愣愣的看著他,他湊近我道:“不知阿嬈愿不愿意讓我為所欲為?” 他并不是在征求我的意見,只是在告訴我他想怎么做,這樣習(xí)慣指揮、下命令的人,在這種事上天生的強勢,雖然他有顧及我,但一去邊疆數(shù)月,他又是個自律的人,回來之后哪控制的住? 他將我翻了個身,在我耳根處吻了吻,道:“每次我從邊疆回來,你都很主動也很熱情,為夫?qū)嵲陔y以自持,只能請阿嬈多擔(dān)待些了?!?/br> 這渾話!他就是仗著這種姿勢我打不了他! 入夏沒多久,我終于懷孕了,頭先孕吐不止,后來沒甚食欲,但為了孩子我還是努力的多吃。 懷孕五個月時,楚煉再次出征。 時值冬日,塞外的日子難過,突厥各部落集結(jié)了全部的兵力意欲來襲,原本他不太想去,但突厥最怕的人只有定國公父子,楚煉總不能讓父親去。 我萬分不舍,雖然這樣的離別不是第一次,但可能因為有孕,我太敏感,異常不安。 看我懸淚欲滴的樣子,他笑了一下:“我會趕在孩子出世前回來,陪著你一起看他出世?!?/br> 我強忍著淚意,道:“哪有這么快?”就還有五個月了。 “為了你和威威茜茜,我會很快解決突厥,也當是送給孩子的禮物?!彼粗业亩亲?,眼眸溫柔。 這是我和他說起孩子小名時取了兩個,因為不知道男女,男孩就叫威威,女孩就叫茜茜。 雖然不大相信,但我還是點點頭。 “來看看我是否妥當?!彼归_雙臂,讓我檢查。 他身披鎧甲,腰配長劍,頗有一夫當關(guān)萬夫莫開之勢。 “很妥當,簡直從未有過的英姿颯爽?!蔽艺f。 他捏了捏我的鼻子,輕聲道:“我走了。” 看著他的背影,我不知怎么了,心里很慌,脫口問道:“阿煉,當年你為什么要娶我?” 他停下來,回身看我:“終于忍不住了?” 他居然知道我一直為此疑惑。 他已經(jīng)走到了門口,盔甲在逆光下格外耀眼,讓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說:“我也不知為何,那天那么多人,我卻只看見了你,從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決定,我一定要娶你。” 我怔住,他已經(jīng)走回來了,輕輕抱住我說:“等我回來。” 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我忽然有種不祥的預(yù)感,我覺得再也見不到他了。 這種想法不好,我搖搖頭甩去這種念頭,讓自己多想想孩子。 也許楚煉真的很想快些回來,與突厥的這一仗他打的出乎意料的很順利,加上行軍的路程只用了四個月,且直接讓突厥內(nèi)部各部落分裂,紛紛投降,至少二十年內(nèi)再無力侵犯。 我想他真的很生氣吧!原本能在家里陪著我,安安心心的一起等孩子出世。不過現(xiàn)在也能一起看著孩子出生,一個月的時間,肯定能回來。 我摸摸大的不能再大的肚子,這么安靜,應(yīng)該是個女兒吧!女兒好啊,女兒貼心,省的楚煉去打仗,沒人心疼我。 生孩子的頭天晚上,我做了個夢,不記得夢的內(nèi)容,只知道是個很不好的夢,醒來時肚子發(fā)作,一天一夜的疼痛,女兒平安出生,她叫茜茜。 可惜阿煉不在身邊,不能馬上看到女兒,真是的,還是食言了,等他回來我一定要罵他! 誰知這一等,等來了阿煉病逝的消息,我?guī)缀趸璧?,怎么可能?一定是假的,是我聽錯了。 明明出征時好好的,明明打了勝仗,他怎么可能死掉呢? 走前健健康康的人,回來卻是一壇骨灰,我連面都沒見上,要我如何相信? 他才二十三歲。 那些日子里我渾渾噩噩,月子里傷思過重,以至于病弱不已,連茜茜都不能親自喂養(yǎng)。 定國公過來跟我說,讓我振作起來,為了茜茜,為了阿煉唯一的血脈。 我看著茜茜時常想,若不是有她,我也跟著去了,黃泉地下與他重會。 但有人不想讓我好過,我怎么也想不到,阿姊約我進宮后,圣上居然會給我下藥!若不是張皇后及時趕到,我怕是清白難保,就是死了也無顏去見阿煉。 他們以為我還在昏迷,爭吵間我才知道,阿煉原本傷不致死,這個皇帝忌憚楚家又因我而恨阿煉,這才將阿煉的傷情生生耽誤。 我恨他,這個皇帝殺了我丈夫,還想凌.辱我,這樣的人我恨不得親手殺了他! 我想了許多,甚至想委身于圣上,伺機殺他,但我若殺了他,楚家就從功臣成為罪臣,背上弒君的重罪,我的女兒也會成為罪人,我不能這么做。 但不知道圣上會不會就此罷休,會不會再用什么手段逼迫于我,我想大概只有死才能解脫吧! 只是對不起我的女兒,對不起定國公,要他老人家兩次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但我只能如此。 喝下毒.藥的那一瞬,我覺得無比釋然,阿煉,希望下輩子我們還能遇見。 明明我已經(jīng)死了,奇怪的還能看到我死以后的事情,我看到女兒長大,看到太子的兒子對她很好,看到太子被皇帝誣陷上吊自殺,然后女兒說要嫁給一個叫趙懷瑾的少年。 她是在校場上說的這話,于是立馬成了所有人茶余飯后的談料。 我知道,這不過是阿耶用茜茜的話來轉(zhuǎn)移眾人的注意力,從此再沒有人提楚家的赫赫功績,而是笑談茜茜的事情。 茜茜在長大,出落的亭亭玉立,美貌驚動京城,我萬萬沒想到,那個畜生皇帝居然對茜茜動了歪心思,好在他顧忌著身份,沒敢用什么下三濫的手段。 茜茜嫁給了趙懷瑾,但在大婚的當天晚上,阿耶暴斃,整個京城為之轟動,我看到茜茜跑回定國公府大哭,但無論她怎么哭,阿耶都沒有醒來。 這是皇帝做的,他不希望楚家與宰相聯(lián)姻。我想他還有恨,他恨阿耶把茜茜嫁給了宰相之子,讓趙九翎來庇護茜茜,這樣一來,為了權(quán)力制衡,他不敢因覬覦茜茜而對趙家使什么手段。 但茜茜并沒有像阿耶安排的那樣生活幸福。 太后因為趙懷瑾沒有娶她的曾外孫女而氣惱,叫趙懷瑾到佛堂里看了一出“春色”,那個女子與茜茜長的很像,我才知道他們居然做出了如此卑鄙的事情,那個女子是我的外甥女,茜茜的表妹阿婉。 趙懷瑾因為那一幕的沖擊,冷待茜茜,整整四年未曾碰過茜茜,他明知道茜茜最希望的是什么。 我看著原本活潑開朗的女兒變得沉默寡言,最后與趙懷瑾提出了和離。 阿姊讓她去宮中居住,幸好她拒絕了,暫居上清宮,圣上對茜茜定是圖謀不軌,若是前去后果不堪設(shè)想。 可茜茜還是死了,被人一劍刺入心臟,那一劍仿佛是插在我心上,冰涼痛苦的讓人窒息。 我難以接受這樣的結(jié)局,我的女兒才十九歲,是一個女子最美好的年華,她未享受過父母的疼愛,未受過夫君的呵護,卻這樣喪于非命。 殺了茜茜的人竟是阿姊,這么多年來,她一直活在我的陰影之下,后來又成了圣上見茜茜的借口,茜茜和離的事傳出,圣上再也壓制不住內(nèi)心的骯臟欲.望,他命阿姊接茜茜進宮,阿姊派人殺了茜茜,之后她也自殺了。 窗外桃花絢爛,我被鳥啼聲驚醒,原來短短的午休時間我做了一場夢,幸好是做夢,不然我這一生也過得太慘了。 因這夢太真實了,真實的令我害怕,我在屋里待不下去,打算出去走走,不知不覺走到了澗河,夢中楚煉向我求婚的地方。 我頓住,其實不過是昨日見到了楚將軍的英姿,我就做了這樣一場夢,真是癡心妄想。 我抬步欲走,想離這個地方遠遠的,但一轉(zhuǎn)身卻看到了楚煉,他穿著和夢中一樣的衣裳向我走來。 我愣住,呆呆的看著他走來。 他面色平淡,聲音清冽:“請問可是韓小娘子?” 我莫名的否認了:“不是?!?/br> 他微怔,隨即淡笑:“我知道你是韓小娘子,你不必擔(dān)心,我并非惡人。” 我說不出話,他已經(jīng)接著說了。 “我是修文坊定國公之子楚煉,今次特來求娶韓小娘子為妻?!?/br> 說的話和夢里的一模一樣,這讓我歡喜又恐懼,我想說什么但又不知該怎么說。 他見我一直發(fā)愣,將一個物件遞到我面前,我眼皮一跳,這東西呼之欲出,但被我生生憋住。 “我不能收,也不能嫁給你。” 他感到意外,顯然沒想到我會拒絕:“為何?” “因為我有愛慕的人?!蔽艺f完就看到他眸子微冷,心里一咯噔,他該不會要用強的吧!他是個強勢的人。 誰知他沉默許久,道:“我知道了。如果韓文史不同意你和所愛結(jié)為連理,我愿意幫你。” 他果然打聽了我的事情,知道我父親的做法。 我忽然想哭,但忍著酸澀道:“多謝。” 他把胭脂往我面前遞了遞,說:“送給你的,我不能收回。” 我看著躺在他手中的胭脂盒,上面繪的桃花如夢中的一樣,想必顏色氣味也如夢中的一樣。 我還是收下了,即便那是做夢,我也想留下一些真實。 他看著我,冷冽的目中閃過一抹溫情,又有些無奈,最后轉(zhuǎn)身而走。 我心里難受,很想叫住他,但不可以,目前這一切都和夢中的一模一樣,那是否是在告訴我以后也會一樣?我不敢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