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從前程琉青說話時會吞字,尾音有些許含糊,這樣的口音對于陸子禾來說是很有辨識度的。 如今這句話程琉青說得很清晰,看著他和從前一樣明亮的雙眼,陸子禾反而不敢認了。 聶舒見陸子禾沒開口便也沒立時答話,他看了眼程琉青又移開了眼神。 “兩年前的事一兩句說不清楚,眼下這里也不是能說話的地方,以后有機會再敘舊吧?!?/br> 傅宴存眸光一閃,上前一步遮住程琉青大半身形,問聶舒道:“鄢朝有什么事?” “連峻城駐軍的消息,鄢朝朝中似有異動,昌河對岸的鄢朝守軍撤離了一大半?!?/br> 陸子禾又補充道:“一個時辰前收到的消息,陛下宣我進宮議事時有人來稟的,應當不會有錯?!?/br> 傅宴存當然知道這沒錯,玉翰謀反的消息想來在鄢朝已經傳開,群龍無首,各地的守軍也開始蠢蠢欲動了。 “陛下可有什么指示沒有?”傅宴存問,他的目光銳利,緊緊地盯著陸子禾。 鄢朝內亂,昌河守軍又開始撤離,這實在是一個大好機會。 陸子禾的目光在傅宴存身后停留了片刻,最后還是開口道,“陛下收到消息后便急召了數位大人入宮議事,想來是有這個想法的?!?/br> 傅宴存眉頭緊鎖,微微搖頭,“不可,此時一定不能妄動?!?/br> “我們并未完全知曉鄢朝的情況,貿然出擊恐怕會落入他們的圈套之中?!备笛绱嬲f明了情況,又囑咐陸子禾,“陛下若問及你,你一定要勸陛下三思?!?/br> 陸子禾神情凝重地點了頭,他如今逐步靠近權力中樞,更是知曉其中的利害,一言一行都至關重要。 眼下他正愁著此事,傅宴存替他指明了他自然高興,“我知道的,多謝指揮?!?/br> 聞言傅宴存是想起來一件事,他拍了拍陸子禾,道:“監(jiān)衛(wèi)司如今沒了掌司,陛下是中意你的,你一定要把握住機會。” 他又看向聶舒,“我知道你志不在此,所以要不要繼續(xù)往下走全看你的意愿?!?/br> 知道程琉青還掛念著玉賢和懷嬋,他又道:“我們走后鄢朝一行人的動向還要你們多加留意。” 聞言聶舒下意識看了程琉青一眼,早些時候他就收到了曲天縱的消息,說是傅宴存要離開讓他來游說一番勸他留下。因而他今日來福順巷,一是為了鄢朝的事情,二就是想勸傅宴存留下。 可如今的情況,聶舒看著被傅宴存遮去大半身子的程琉青,他知道不管程琉青現在是什么身份都好,就算是明日問斬的監(jiān)下囚,傅宴存都會跟他一起去。 兩年前傅宴存的慘狀還歷歷在目,那段消沉頹唐的日子他比傅宴存更深刻。 聶舒把說辭咽了回去,默默點了頭,“我明白,我會好好考慮的?!?/br> 陸子禾自然也沒什么意見,說完了正事他的視線便落到程琉青身上,依舊鍥而不舍地從程琉青身上找出什么能夠一錘定音的證據,向他證明自己就是程琉青。 他這樣的想法明晃晃地擺在臉上,傅宴存覺得有些好笑,背在身后的手摸索著握住了程琉青,略一使勁將他往前帶了帶。 程琉青冷不丁撞上陸子禾探究的目光有些躲閃,抬頭看了傅宴存一眼,傅宴存彎了彎嘴角,安慰似的握緊了他的手。 看見二人交握的雙手陸子禾的眼神便飛快地移開,一轉頭對上了聶舒故作平靜的目光,與聶舒簡單地眼神交流了一番,便已然鎮(zhèn)定下來。 再開口時又說起了明日的安排,“這樣也好,那今晚你們就好好休息吧,我和聶舒就先走了,等到明日你們出發(fā)的時候再來送你們?!?/br> 傅宴存頷首說好。 “麻煩你們?yōu)槲覀冞@做些事情,我們此去岱鎮(zhèn),還望你們能前來一敘?!背塘鹎嘈χf,眼里閃爍著細碎的光。 陸子禾擺了擺手,“我們的交情,無需這樣客氣?!?/br> “子禾說的是?!甭櫴婵聪蚋笛绱妫澳侵笓]我們就先走了?!?/br> 傅宴存送他們到門口,囑咐了一兩句,“路上小心?!?/br> 送走了二人傅宴存折返到程琉青身邊,握住他的手往后院看去,意有所指道:“月喜應該還沒睡,去看看?” 程琉青搖了搖頭,“明日要趕路,我不打擾她休息了?!?/br> 他其實是明白傅宴存的心思,不過眼下他更想多陪傅宴存。 聞言傅宴存也沒強求,垂眸看著程琉青,碰了碰他的臉頰問他冷嗎。 “冷,我們進屋吧?!闭f完程琉青就拉著傅宴存往屋內走去。 二人洗漱完,利落的動作在看見那張床時才有了一絲凝滯。 因為主屋離書房太遠,傅宴存便在書房旁邊的一間小屋子里睡。 這屋子小,程琉青上回來就知道了,這次躺下來才發(fā)覺這床也是真狹窄。 程琉青不用偏頭就能清晰感受到傅宴存灼熱的氣息,傅宴存一呼一吸都是程琉青發(fā)絲上染上的沉香氣味。 悶熱的棉被下,傅宴存的手慢慢伸過來,搭在程琉青的手背上,虛虛握住了他的指尖,是溫熱柔軟的觸感。 從前為了生死為了欲望奔波,他們之間或淺嘗輒止或虛與委蛇,這樣平靜的夜晚對他和傅宴存來說奢侈又稀有。 他忍不住想,若現在是在岱鎮(zhèn)在邑城在淇城,那一切的走向會不會改變,沒有人會改頭換面也不再關乎生死存亡,就稀里糊涂地走完莫名其妙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