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你的身份信息訂了一張機票，六十七分鐘后的航班，白云機場，飛往挪威奧斯陸。”張修低著頭，長指在她的手機鍵盤上飛快敲著，發(fā)郵件。

    饒束愣是反應(yīng)了十幾秒才問：“我、我的身份信息？什么意思呀？”

    “你的微信賬號不是綁定了你自己的中國公民身份證證件信息么？”他把話說得極其清楚詳細了。

    “啊，是啊?！别埵€是愣，繼續(xù)慢吞吞地倒車。

    直到把車倒進停車位，她才恍然大悟，“哦！你用我的微信零錢購買機票了？”

    張修抬眸，略不可思議地瞥了她一眼，“不然你以為我在說什么？”

    “我以為你說……”饒束說到一半，又想到什么，“哎我設(shè)了支付密碼的！你怎么付的賬？”

    “……”他往前傾身，轉(zhuǎn)頭看著她，說：“剛上車我就詢問了你手機里鎖定備忘錄的密碼是什么?！?/br>
    她眨眼，“然后我告訴了你？”

    張修極有耐心地點了點頭，就差笑瞇瞇了。

    饒束摸額頭，“我那時候在干什么呢？怎么毫無印象……”

    說著，她又猛拍一下腦門，“可，你怎么知道我的鎖定備忘錄里有微信支付密碼呀？”

    “我猜的?！彼Z氣淡然。

    “……”

    兩個人坐在車里面靜默著，他在發(fā)最后一封郵件，她拽著安全帶想問題。

    太多問題了。

    但饒束感覺少年現(xiàn)在一定不想被人打擾，他看起來好像很忙的樣子。

    “你愿意……”張修沒立即說完這句話。

    他原本是說話很干凈利落又果斷的人，很少停頓，也很少運用不確定性的副詞。但這句沒說完的話讓他蹙了眉。

    “愿意什么呀？”饒束催促。同時腦子里不由自主想著‘你愿意嫁給我嗎’之類的東西……

    畜生！她暗罵自己。他媽的在這兒想什么呢真是！

    張修把手機鎖了屏，遞回給她。在她伸手拿手機的時候，他又輕輕用力捏住，不讓她拿回去。

    饒束懵了，這到底是給還是不給？

    兩人的指尖捏著同一部白底黑屏的手機，誰都沒放開。

    他的手指比她的還白皙幾分，秀氣的拇指指甲蓋因用了力而微微泛白。

    饒束拿不回手機，不知他什么意思，便抬頭望他，“你……”

    “你愿意再幫我一個忙嗎？”張修打斷她的話。

    他只是在衡量，岔往每一個路口會分別得到怎樣的結(jié)果。如果累及他人，又是哪種程度的累及。

    聽到他的話，饒束趕緊坐直身子，“怎么幫？”

    “幫我送個人到白云機場，確保她安然無恙地登上機。”

    “哦……是小孩子還是……”

    “等會兒你就知道了?！?/br>
    張修松開手指，放開了她的手機，然后低頭解開安全帶，把那把槍揣進寬大的衛(wèi)衣口袋里，下了車。

    饒束握著自己的手機，有點搞不清楚目前到底是什么情況。

    有人敲了敲車窗，她回神，看見少年長眉微蹙。

    “下車?！?/br>
    “??？哦，好?！?/br>
    她從車里爬下來，莫名有點緊張，因為從來沒經(jīng)歷過這種情況。

    “車鑰匙給我?！睆埿蕹斐鍪?。

    饒束遞了過去，她記得這串鑰匙是他從后座那個昏迷了的年輕男人的西裝褲兜里勾出來的。

    她看著他按了幾個遙控鎖，然后就轉(zhuǎn)身往外走了。

    饒束站在原地盯著后座車窗看，她很疑惑，把一個昏迷的大活人留在車上，真的沒問題嗎？

    “喂，”張修停下來轉(zhuǎn)頭看她，“跟我來。”

    她跑過來，小心翼翼地問：“不用管那個人嗎？”

    “不管，死不了?！?/br>
    事實上，他剛剛還把車門鎖了，高級鎖，里面打不開的那種。

    饒束不敢多問，跟著他的腳步走。

    3

    兩人走出超市的停車場，打車去附近一處地方，很快就又下車了。

    期間他一直沒說話，只是望著車窗外的夜景。而她只看得見他曲折蜿蜒的帽檐線條。

    下車后，他走前面，她走后面，一起進了一座獨棟宅院。

    “你住這里嗎？”饒束忍不住問。

    “暫時?！彼幕卮鹨廊徊皇瞧胀ㄈ说幕卮稹?/br>
    院門外的兩個保安面無表情，饒束習(xí)慣性對他們笑了笑，但保安們依然面無表情。

    她正郁悶著，肩膀突然被人攬住了。

    “干、干什么？”饒束瞪大雙眼看著攬在她肩上的白皙長指。

    “等會兒我讓容嬤嬤帶你出去買。”張修低眸看著她說，眼里無波無瀾，只有一片冷靜。

    “……”饒束一頭霧水，不知道他在說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

    或者說，她甚至不知道現(xiàn)在自己能不能說話。這氛圍怎么這么怪異？

    兩人一步?jīng)]停，穿過種著大片人工草皮的院子，一直走到房子的正門，他才很自然地放開她，抬手去摁門鈴。

    饒束是真的緊張了，感覺自己被卷入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她用拇指指甲掐著自己的食指指腹，屏息等待。

    開門的是一個中年婦女，一見到少年就笑逐顏開。

    “先生，你回來得好晚?！彼f話用的語言是英語。

    饒束旁觀著，后背又被身邊的少年輕推了一下。

    “進來?！彼呎f邊進了門。

    饒束挪動腳步，身后大門關(guān)上，客廳里只有他們?nèi)齻€人。

    她呆站在玄關(guān)處，看著他挽起衛(wèi)衣衣袖，聽著他跟那位中年婦人說英語，觀察著這棟房子的內(nèi)部構(gòu)造和擺設(shè)。

    應(yīng)該是歐式裝潢，復(fù)式結(jié)構(gòu)，整體冷色調(diào)，連墻上的時鐘都是復(fù)古英式掛鐘，靠墻的一個水族箱格外顯眼，幾條小魚在里面游來游去，她說不出它們的名字。

    “除了微信、支付寶和中行卡，你還用其他理財工具嗎？”他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觀察。

    “嗯？”饒束回神，望他一眼，“理財？沒、沒其他了?！?/br>
    “我看你那三個賬號上的金額都告急了，你等等?！睆埿拚f著，轉(zhuǎn)身拐去樓梯口，上二樓去了。

    她忍不住咂舌：這人，怎么就知道她那些賬上的錢還有多少啊？是不是把她手機翻了個遍……

    等他下樓來的時候，饒束見他手里拎了個文件袋。

    “你從機場回來的時候，再替我去一個地方取點東西，”張修把文件袋遞到她面前，“地址信息和接頭人的聯(lián)系方式都寫在你的手機備忘錄第一條里，你去到時就聯(lián)系他們。”

    “哦，好，”饒束努力記著，幸好他語速適中，“但是這個，是什么呀？”她指了指面前的文件袋。

    “現(xiàn)金，”他說，“拿著，要用到。我不能使用其他的付款方式，會被追蹤，懂嗎？”

    張修忽而覺得這一切都鋌而走險，如果是他自己，隨便怎么險都行，但扯進別人就是讓他感到煩躁。

    多一句解釋就多一分煩躁。

    饒束點點頭，接過文件袋，挺沉的。

    “還有別的什么……需要我?guī)湍恪彼鲱^看著他，欲言又止。

    “把她送到機場，”張修朝著容嬤嬤所在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又補充了一句，“她很笨的。”

    饒束有點瞠目，因為她看不出來那位阿姨怎么笨了，瞧著挺正常的呀……

    “……好的，她的行李呢？”

    “沒行李，你們現(xiàn)在就可以出發(fā)了?！?/br>
    饒束看著他招手讓阿姨過來，真的什么行李都沒拿。

    “你可以叫她‘容姨’，雖然這不是她的名字?！睆埿薷埵f著話，手卻忙著幫容嬤嬤整理頭發(fā)。

    “好?！别埵谝淮伟l(fā)現(xiàn)，原來這個年紀的男生也可以對大人如此溫柔。

    “容姨是不是不會講普通話？”她問。

    “不會，”他說，“你也不用跟她過多交流，送她登機就行。”

    “好。”

    “有什么突發(fā)的情況，就撥打你手機短信發(fā)件箱里的第一個號碼。接電話的人不會是我，但你可以相信他?！?/br>
    “好?！彼路鹛崆鞍才藕昧艘磺?，而饒束只一個勁點頭并記下。

    “取完東西后，打車回到這里，地址放在你備忘錄里的第二條?！?/br>
    “好?！?/br>
    出門前，饒束的肩膀被少年拍了一下。

    她回轉(zhuǎn)身，以為他還有什么囑咐，“怎么了？”

    張修只是垂眸看她，一時沒說話，桃花眼里波光流轉(zhuǎn)，閃爍著平靜與一些無法形容的情緒。

    沉默了一會兒，他才說：“不要害怕，我讓你做的都不是壞事?！?/br>
    “我知道啊，”饒束揣著文件袋，對他笑笑，露出很小的白色牙齒，“我相信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