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沒什么意思，笨蛋?！?/br>
    他伸長手臂，拿回那張卡，從皮夾里找出另一張卡。

    他以指尖抵著銀行·卡，在桌面上滑行，推到她面前，“這里面都是我…”

    他頓了頓，思索后，說：“按照你的話來說，就是我用自己的小額資本賺回來的本金加利潤?！?/br>
    “哦……”饒束還處于震驚狀態(tài)。

    “但這是一張簽名卡，”張修繼續(xù)低著眸挑番茄塊，“也就是說，如果你需要用里面的資金，同時也需要我的個人手寫簽名。”

    “哦……”饒束持續(xù)震驚。

    等午餐進行了一半，她才猛然找回最初的理由。

    “張修，我，”她卡了一下，艱難地說下去，“短時間內(nèi)，我可能真的還不上你這筆錢，我……”

    而張修垂眸一笑，“你不是在最開頭就說了嗎？我是個‘有錢人’，不差這一點錢?！?/br>
    “哦??！”還真是讓人又愛又恨啊。

    “還有，”他挪開湯碗，準(zhǔn)備吃番茄，“你具體需要用多少？”

    “我……還不太清楚……”

    “這卡里面的金額并不大，你需要超過三十萬的話，最好別再堅持這是不是我自己賺的錢?！?/br>
    “……”饒束默默低下頭，“三十萬，應(yīng)該夠了吧……”

    中耳炎，只是一種小手術(shù)，怎么也用不了三十萬吧。她想。

    當(dāng)然，即便是小手術(shù)，如果僅靠她自己的個人積蓄，肯定也是不夠的。

    她只有一萬多的存款，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積攢起來的。只知道，從這一學(xué)期開始，她就沒再依靠任何經(jīng)濟支援。以至于家里人以為她很有錢。

    3

    2016年8月1日。

    張修在書房里研究重稀有金屬市場行情，另一臺筆記本電腦的右下角，閃爍著莎娜的視頻邀請角標(biāo)。

    樓下，正在裁剪盆栽的饒束聽見了手機鈴聲，她接到了jiejie饒璐的來電。

    用完午餐之后，兩人坐著車去中山大學(xué)附屬第一醫(yī)院。

    有一種相互依靠，其本質(zhì)是自食其力。

    這是一種只有我才懂的好與壞。

    4

    下車前，饒束對張修說：“你不是不喜歡醫(yī)院嗎？那你就在車上等一下，我去去就來?！?/br>
    他挑眉，“你內(nèi)心當(dāng)真希望如此嗎？”

    她皺眉，又是這種被看穿的感覺。

    “那你……”

    還沒等她說完，后座上的少年已經(jīng)打開車門跨出來了。

    饒束忽而感到有些緊張，當(dāng)他走到她身邊時，她的手猝不及防就被牽住了。

    “走吧，饒束?！睆埿逘恐f：“往后，我也需要你在我身邊陪我經(jīng)歷那些不得已要經(jīng)歷的事情，我們終將扯平。所以，不必不安。”

    她看著兩人交握的雙手，跌跌撞撞走了幾步，終是哽咽：“張修，我私心希望你比我所見識到的更壞，否則，我終究是配不上你的?！?/br>
    他笑得俯瞰眾生，“放心，我定當(dāng)如你所愿?！?/br>
    饒束，你只是還未見過完整的我而已，談什么配不配得上呢？

    5

    醫(yī)院里，還沒進到病房，饒束遠遠地就看見了那個坐在走廊長椅上講電話的人。

    很有意思。

    非常有意思。

    永遠叫人琢磨不透地有意思。

    倪芳的二十四小時之中，至少有五個小時都是在講電話，至少有八個小時都是在跟人聊天。但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當(dāng)中，她跟饒束頂多只能聊二十分鐘。

    這太諷刺了。也太有趣了。

    當(dāng)然，十四歲之后，若讓饒束與倪芳聊天，其實饒束也不知道該與她說些什么。

    是該說一下那一年她郁郁不得志的背后是誰在作祟嗎？還是該說一下她躲在衛(wèi)生間承受所有莫名其妙的謾罵時候的心情？抑或是說一下拿到年級第一卻無人來幫她開家長會的尷尬和心酸？

    太多的隔閡，太多一碰即傷的痛楚，導(dǎo)致饒束不愿意跟倪芳說話。

    “穿得像什么野神鬼態(tài)哦，嘖嘖?！边@是倪芳見到饒束時說的第一句話。

    饒束輕聲哼笑，雙手揣在衛(wèi)衣口袋，抬高下巴反問：“不帥嗎？”

    她還像往常一樣，短牛仔褲搭長袖衛(wèi)衣，兩條系帶垂在身前，衛(wèi)衣連帽垂在頸后。

    “饒唯在哪？”她問。

    “里面啊。”倪芳坐在長椅上，繼續(xù)低頭看著手機，撥通了另一個人的電話。

    饒束沒多說什么，推開病房門，一眼就看見了躺在病房上的饒唯。

    這是一間普通病房，有好幾個病人一齊擠在同一間病房里，不一樣的家屬講著不一樣的話語，有些混亂，空氣也有些渾濁。

    饒束暗自皺了皺眉，走到饒唯的病床旁邊，“丑人！”她喊。

    病床上的饒唯立即睜開眼睛，顯然他先前是在裝睡，“干嘛呀壞人？”他的語氣透著青少年的無憂無慮。

    “我的天唉，你這樣子比平時更丑了。”她半開玩笑。

    “隨便吧，”饒唯聳聳肩，“你前幾天在干什么啊？”

    “關(guān)你什么事？”饒束敷衍道，“你的期末測試成績出來了沒有？”

    “還沒有，還要過幾天。”

    “這次一定是全班倒數(shù)第一吧！”她開著玩笑說。

    饒唯無語，想起什么，又問：“對了，束束，你干嘛不回家啊？你不是說七月十幾號就放假了嗎？”

    “你不知道??？”饒束一臉嚴(yán)肅地反問，“你竟然不知道我為什么不回家？！”

    “鬼才知道呢?！?/br>
    “因為……”饒束湊前去，說：“我不想見到你mama啊。”

    張修站在病房的空處，看著她們兩姐弟，沒多言語，沒多動作，只是靜靜陪著。

    而饒唯說：“上一次是她自己搶走了手機，本來是我給你打的電話的……”

    饒束撐著下巴，“我給你買一部手機吧，以后你就用那部手機跟我聊天，但是不能用來玩游戲，知不知道？”

    “好吧?！别埼柭柤纭?/br>
    張修和饒束走出病房的時候，被倪芳留住了。

    “你什么時候開學(xué)??？”她問饒束。

    “九月三號，干什么？”

    “你弟弟幾天后出院，到時候寄點錢過來咯。平時大家夸得你多么厲害多么優(yōu)秀，關(guān)鍵時刻總要起點作用吧?！蹦叻加靡砸环N半是揶揄半是懇求的語氣和神情說。

    饒束歪著唇角笑了一下，“你不如承認(rèn)，你所有的親生子女都不如我這個撿來的女兒吧。”

    “束束，你說什么呢這是？”另一道聲音插·進來。

    饒束回頭，看見父親那張疲憊的臉。

    “在大醫(yī)院，吵什么吵？”饒權(quán)低聲呵斥，“你們倆母女吵了兩年多了，還嫌不夠呢？”

    “是我想吵？”饒束站在這兩夫妻，累得難以言喻，“你覺得是我想吵？”

    “夠了你，”饒權(quán)對著她低聲呵斥，“女孩子家家的，又還這么年輕，每天跟mama爭什么？”

    饒束用力吞咽口水，說話的聲音近乎嘶吼：“你明知道她對我做了什么？你明知道她誣賴了我什么，你為什么還能這么坦然？為什么！”

    誰的巴掌就要落下，又被誰攔下。

    “我勸你適可而止。”清冽的聲音在蒼白的醫(yī)院廊道里響起。

    張修一向不是多管閑事的人，但這要看那些事情涉及到誰了。

    饒權(quán)揮到一半的巴掌無處著落，赤紅著臉說：“這是我們的家事，你這小孩又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張修笑了一下，不屑又高傲。

    他放開饒權(quán)的手腕，修長十指轉(zhuǎn)而揪住饒權(quán)的衣領(lǐng)，一字一句，清晰道：“想從饒束身上得到什么？那我奉勸你，最好先記住，她的另一個護身符，叫做‘張修’。”

    第52章 張

    1

    饒權(quán)愣了一兩秒, 臉色更怒了, 抓住那只揪著他衣領(lǐng)的手往下拉，試圖甩開。

    而張修蹙了下眉, 下意識屈腿, 膝蓋用力, 重重頂在男人的腹部。他也順勢抽回了手。

    這一腳直接就把饒權(quán)頂開了，他撞在廊道的墻壁上。

    “造孽??！”倪芳喊了一句，跑過去查看饒權(quán)的情況。

    這一點動靜很快引來了幾個醫(yī)院的工作人員, 還有其他一些圍觀的病人家屬。

    時間從這一刻開始放慢，宛如鏡頭下的特寫。

    光不留影，嘈雜消逝。

    張修輕輕甩手, 垂在身側(cè), 五指舒展、攤開。

    緩解著那一瞬間被男人擠壓了手部骨骼而帶來的疼痛。

    他黑色襯衫袖口下的左手，指節(jié)明晰，緩緩握成拳，漂亮而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