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囧月風(fēng)華錄、布盧瓦城來的漂亮朋友、小姐擅戰(zhàn)、風(fēng)水辯證法、富貴小財(cái)神、男神的108式[快穿]、東宮藏春、十九歲的小辣雞、這條街最靚的崽[團(tuán)寵]、她撩人不自知(高h(yuǎn))
她慌得蹲下去, 腦袋埋在臂彎, 大口呼吸, 試圖等待這可怕的驚慌消失掉。 外面有人在敲著洗手間的門, 一聲一聲, 溫柔禮貌的節(jié)奏, 卻也恰如其分地敲出了疏離和冷漠的意味。 “饒束, 饒束, 你還在吐嗎?要小姑帶你去醫(yī)院看看不?” 饒束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透過雕花玻璃門,隱約可見門外那一襲玫紅的大衣。 這么些年過去了,這女子還是喜歡玫紅色的東西,人如其名。 當(dāng)年饒束一腳踏入她們家,便如同踏入了一個(gè)玫紅色的天堂,夢幻又性感,點(diǎn)綴得巧妙無雙。 可惜彼時(shí)年少無知,錯(cuò)把地獄當(dāng)成天堂。 多天真,多無邪。 她把手放在門把上,緩緩擰開,拉開,隨著門縫擴(kuò)大,小姑饒小玫的身影也越發(fā)完整。 饒束盯著她看,冷淡,防備,站著沒動(dòng),手也扶在門上沒動(dòng),隨時(shí)準(zhǔn)備好再次關(guān)門反鎖。 門外的饒小玫見她打開了門,便回頭看了眼身后周圍,確定了無人,再轉(zhuǎn)回來。 她看著饒束,柔善的神情慢慢冷下來,語氣也森然:“小怪物,見到我一點(diǎn)都不會(huì)覺得愧疚嗎?” 饒束的手指撓緊了門邊沿,指甲蓋泛白,她想笑一下,但笑不出來。 紛亂的畫面在腦海里快速拼湊,拼出一幀幀令人無法承受的記憶快照,血rou模糊的,熟悉的,陌生的,天旋地轉(zhuǎn)。 饒束試圖關(guān)上門,饒小玫卻突然伸手,兩手抓住她的肩膀,順勢擠開了門,把她推到身后的洗手間墻壁上。 “拜你所賜,你姑父至今還沒出來!”饒小玫用一種深惡痛絕的眼神盯著她,“你堂姐鬧著要離婚,現(xiàn)在這樣,你就開心了嗎?現(xiàn)在,你還配不上‘狐貍精’一詞嗎?” 饒束用力推她,肩膀上傳來痛感,她看進(jìn)她的眼睛里,輕輕開口:“放開我?!?/br> “放開你?”饒小玫冷笑,兩手抓得越發(fā)緊,“你怎么不先放過我們家?毀人家庭有意思嗎?” 好痛。肩胛骨仿佛就要碎了。 饒束以手卡住饒玫的手腕,卻反而被她扣了雙手。 “手還能動(dòng)?。俊别埿∶蛋阉氖峙e到兩人中間,看著那修長的指無規(guī)律地顫抖著。 她的手指抖得越劇烈,饒小玫嘴角的笑就越夸張,“不是說殘疾了嗎?現(xiàn)在看起來還好好的啊,只是……未免也太像得了帕金森綜合癥了?!?/br> 饒小玫說著,“嘖”了一聲,“剛剛你mama說得還真沒錯(cuò),知女莫若母啊?!?/br> 這句話像尖刀一樣,無聲無息地插中了她的哪根肋骨,是疼到流出了血還無法止疼的銳利。 饒束背抵著冰涼的墻壁瓷磚,全身血液都逆流一般。 “但這還不夠啊,饒束,即便當(dāng)年你痛到暈死過去,好像也沒能讓你記住教訓(xùn)。”饒小玫突然加大手上的力氣,捏緊那掌紋極淡的手掌。 饒束條件反射地倒吸涼氣,痛覺刺激讓她眼眶發(fā)紅。 為什么,這么痛? 眼前女人的面孔開始晃動(dòng),整個(gè)空間都在晃動(dòng),她胡亂踢了幾腳,“放開我!饒小玫,你憑什么?” “憑你是個(gè)沒人要的怪物!” 饒小玫猙獰了面目,咬牙切齒,“饒束,養(yǎng)育之恩不報(bào)就算了,勾引自己的堂姐也算了,你怎么還敢反過來報(bào)復(fù)我們家?” 她噴出這些字眼,饒束只覺得心臟狂跳,手上傳來的疼痛蒼白了她的臉色。 一切都在晃動(dòng),她站不穩(wěn),靠著墻壁,更無力氣反抗。 饒小玫的聲音變得遙遠(yuǎn),不真切,一下一下地回蕩在洗手間的狹小空間里。 “饒束,我今天就告訴你,如果我丈夫在監(jiān)·獄里受苦,我就讓你受十倍的苦;如果我女兒婚姻破裂,我就讓你一輩子嫁不出去;如果我女婿生意破產(chǎn),下一次,就不是廢掉雙手那么簡單了?!?/br> 饒束從頭到尾都沒太聽懂這個(gè)女人的話,唯有澀然的痛楚從潛意識(shí)深處緩緩襲來。 “下一次,誰知道我們會(huì)不會(huì)悄悄砍掉你這雙要?dú)埐粴埖氖帜亍!别埿∶狄赃@句話作為結(jié)尾,說完,一把把她的左手摁在墻上,用力且狠毒地?cái)D壓。 尖銳刺骨,饒束感到耳膜震蕩,胸中鼓噪著什么殘忍的聲音,一瞬間穿透了心臟,疼得發(fā)瘋。 她抽不出手,直接腦袋前傾,用盡了力氣撞擊眼前這女人的腦門。 饒小玫被她撞得往后,放開了她,捂住額頭,“小雜種,你竟敢!” “為什么不敢?”淡而弱的語氣,饒束看不清所有東西,條件反射地背起雙手。 玫紅色的身影很快又撲過來,饒束甚至不知道她想干什么,本能地防衛(wèi),推了她一把。 這一推,把饒小玫推得撞到了身后洗手臺(tái),她看見那道玫紅色的身影倒了下去。 門外,倪芳的聲音也越來越大,但她還不能下床,只能坐在床上干喊。 饒小玫癱坐在原地破口大罵。 饒束捂住雙耳,不斷地?fù)u頭,試圖讓自己的視線清晰起來,但越搖就越看不清,頭好暈。 直到洗手間的門被另一個(gè)人推開。 “束束,小姑,你們……”饒唯的聲音,他從外面回來了。 還沒等饒束開口,地上的女人搶先哭喊:“哎喲,嘶……冤孽啊,我不知道小束這么恨姑姑,看把我推得,哎喲我這腰,本來就不好了,現(xiàn)在可怎么辦啊……” 怎么辦啊?呵呵。饒束仰起臉,不讓可笑的眼淚掉下來。 她搖搖晃晃,看不見腳下的路,踉蹌著,從饒唯身邊擠出去。 饒唯拉她手臂,小聲:“束束,你不管小姑嗎?我們要把小姑送去醫(yī)院嗎?” 她面無表情,拂開饒唯的手,沒說話,繼續(xù)走。 小姑依然在洗手間里喊冤;饒唯手忙腳亂地給爸爸打電話;倪芳拄著拐杖下了床,跌跌撞撞的饒束與她撞了個(gè)正面。 可饒束頭腦發(fā)暈,眼冒金星,手疼,額頭疼,胸口疼。 不,她全身都疼,每一寸肌理,每一口呼吸,都疼得不知如何是好。 倪芳以一貫市儈的語氣罵她,惡狠狠的,厭惡至極的。 她充耳不聞,錯(cuò)開倪芳,扶著墻壁,摸索前行。 什么東西鞭打在她腿上,清晰的響聲,鈍痛的感覺。 倪芳揮著拄拐,是恨極了才會(huì)有的動(dòng)作,一下一下地打在饒束腿上。 “你為什么總是作孽!你不要臉,咱們?nèi)疫€要臉呢?!蹦叻伎蘖?,邊哭邊罵邊打。 饒束站著沒動(dòng),雙眼空洞,任那實(shí)木拐杖落在自己腿上。 她只是輕聲開口:“我到底,作了什么孽?” “問得好!”倪芳哭得凄厲,仍在打著,“你晚上墊高枕頭好好想想,從小到大你害了多少人!” 饒束機(jī)械地點(diǎn)頭,“好。” 她轉(zhuǎn)頭,無法聚焦的眼睛朝著倪芳的方向,說:“好的,mama?!?/br> 大顆的眼淚落下來,擲地?zé)o聲,濺開淚花。 好想,再辯解些什么。 真的好想。 縱母愛如沙,來不及抓住,便從指間漏盡,只留下點(diǎn)點(diǎn)沙粒,嵌在紋路中,一握緊就痛。 也還是好想,再說點(diǎn)什么。 “mama。” 饒束背貼著墻,揉揉腦門,疲憊而笑。很久很久了,很久沒喊過這個(gè)稱呼,這個(gè)人世間最美好的稱呼之一。 她說:“你知道嗎?我去年重新看了《mama再愛我一次》,我哭了兩次?!?/br> “一次是小孩生病了,那個(gè)mama,她一步一磕頭,去廟里情愿,請求神明保佑她的孩子恢復(fù)健康?!?/br> “我覺得,下跪磕頭那個(gè)動(dòng)作好生熟悉呀。我想起,你們也曾讓我這樣做,在靈堂,下跪,磕頭,一整夜,膝蓋麻得像死了一樣……” “第二次是電影里的mama跌下樓梯,變成了瘋子。我看著,覺得好痛哦,真的好痛,痛死了呀。我也摔過,我也瘋過,mamamama,你忘了嗎……” “為什么全都反了呢?mama,你說這是為什么呀?” 饒束流著淚笑,溫和純真的語氣,像個(gè)小孩在問大人們一些簡單的問題。 mama再愛我一次? 不,不需要“再”,只要愛我一次就夠了。 只要一次啊,我很好哄的。真的,真的呀,mama。 可是為什么,電影情節(jié)放到你我身上,就全都反了呢? 跪的人是我,磕頭的人是我,滾下樓梯的人是我,被逼到精神失常的人還是我…… 到底到底為什么呀? 我想不明白,我好累。 “mama,mama哎,”饒束一聲聲地喊,彎下腰,扶住膝蓋,眼淚逆流,聲音濕啞,“如果你們想把我的雙腿也廢掉,就朝著膝蓋彎打吧?!?/br> 自暴自棄的姿態(tài),悲涼入骨的姿態(tài)。 倪芳拄著拐杖站在過道對面,抹眼淚,皺著臉,沒說話了,也沒繼續(xù)打了。 饒唯已經(jīng)扶著小姑從洗手間走到這里了。 奇詭的沉默籠罩了這條不算寬敞的屋內(nèi)短廊。 小姑饒小玫撐著自己的腰,和善開口:“饒束,你mama不是真想打斷你的腿,只是你……” “你閉嘴,好么?!别埵D(zhuǎn)頭,她受夠了這女人的兩副面孔。 “這孩子,唉……”饒小玫嘆氣,將一副受害者的模樣扮得入木三分,對她說:“小姑我也只是害怕你再去打擾你堂姐的生活而已,我不就說了你兩句嗎?你突然推我,我也不想計(jì)較什么,都是自家人,小姑我不會(huì)計(jì)較太多的。” “……”饒束皺緊眉目,又惡心又憤怒,卻只能死命地捶打自己的胸口,緩解著,一下又一下。 多正確的理由,多寬容的親人。 可,到底是誰打擾了誰?! 倪芳卻幫附著饒小玫,二次強(qiáng)調(diào)道:“聽見你小姑的話了嗎?你堂姐已經(jīng)結(jié)婚了,就別像以前那樣不害臊了?!?/br> “……”饒束彎下腰干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