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梅朗雄先生主動向杜·瓦利埃夫人提出要陪同她和她的女兒們回家,而呂西安也樂得解除自己的這份義務,于是雙方在歌劇院門口告別,他們的馬車朝著不同的方向駛?cè)ァ?/br> 呂西安的馬車在城里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最終在圣日耳曼大街的一間三層的公寓樓前停下,這正是阿爾方斯在下午送來的快信中說明的見面地點,據(jù)說這位著名的花花公子在城里有不少這樣的秘密居所供他尋歡作樂。 呂西安下了車,當他進入公寓時,他把禮帽的帽檐壓的低低的,以免讓看門人看到自己的面孔。 他沿著樓梯一路上到二樓,發(fā)現(xiàn)樓梯間的墻紙已經(jīng)開始剝落,屋頂上的吊燈的燭焰已經(jīng)熏黑了天花板,而地面上也流淌著可疑的液體,他有些意外阿爾方斯竟然會選擇租下這樣的一個地方。 他敲了敲二樓那間掛著201牌子的門。 門從里面被拉開了,穿著暗紅色睡袍的阿爾方斯笑意盈盈地出現(xiàn)在呂西安的面前,熱氣從房間里朝外冒著,壁爐里的爐火燒的正旺。 “我等了您快半晚上了。”阿爾方斯側(cè)過身,讓呂西安進門。 呂西安剛一進門,就發(fā)現(xiàn)自己仿佛身處溫室一般,被包裹進了一層濃密的花香當中,這花香濃的讓人發(fā)膩,他不由得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 “您對花粉過敏嗎?”阿爾方斯問道。 呂西安擺了擺手,“只是一時不適應罷了。” 他環(huán)顧房間,這間小小的公寓裝飾的十分精巧,與外面的破敗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由于天花板不算高,屋里的家具全都是小巧卻華麗的洛可可式風格,貼著玫瑰色墻紙的墻上掛著幾幅布歇和弗拉戈納爾畫作的仿制品,更讓整體的裝飾風格顯得有些曖昧,正是大眾印象當中這種用途的房間應有的樣子。 房間里放著不少的瓷花瓶,有藍青色的中國花瓶,華麗的塞弗爾花瓶,還有通身白色的日本花瓶,而每一尊花瓶里,都插滿了新鮮的鮮花。 “我沒想到您這么喜歡花。”呂西安有些驚訝。 “每年冬天燒壁爐會讓空氣顯得太干,于是我讓看門人每天早上送來些即將開放的鮮花,在這樣的溫度下,它們當晚就會盛開,第二天早上就會枯萎,它們的水氣則留在了房間里?!?/br> 阿爾方斯又指了指茶幾上的幾個果盤,里面放滿了反季節(jié)的新鮮水果,顯然是用玻璃溫室培植的,“這些水果也是起到同樣的作用?!?/br> “看門人怎么知道您哪一天會來這里?” “他每天都會送?!卑柗剿够卮鸬?。 這一項開支一年恐怕也要幾百法郎,呂西安心想,算上他所擁有的其他此類地點,每年冬天為了不讓阿爾方斯少爺在尋歡作樂時覺得屋里太干燥,就要花掉接近一萬法郎,這大約是十個普通職員一年的工資。 “您找我有什么事?”呂西安摘下帽子和圍巾,將它們放在一把扶手椅上,又把大衣掛在房子一角的衣架上。 “或許我只是想邀請您來這里找個樂子呢?”阿爾方斯走到酒柜前,給兩個人各自倒了一杯干邑白蘭地,“如今我們也算是朋友了?!?/br> “算是沒那么熟的朋友?!眳挝靼苍谏嘲l(fā)上坐下。 阿爾方斯將一杯酒遞給呂西安,“那么希望我們能盡快熟悉起來。” 他舉了舉杯子,將里面金黃色的酒液一飲而盡。 呂西安謹慎地抿了一口自己的酒,“還是說正事吧?!?/br> 阿爾方斯似乎有些遺憾地嘆了一口氣。 “好吧,您還真沒有耐心?!彼匦陆o自己倒了一杯酒,坐在呂西安對面。 “作為您忠誠的合伙人,我是來向您匯報目前的賬目的?!?/br> 他從兜里掏出一個褐色的皮革封面的小筆記本。 “九月份您向我借入了十萬法郎,那時突尼斯聯(lián)合債券的價格是每張三百二十一點六法郎,而到了今天,隨著突尼斯的平靖,債券的價格已經(jīng)攀升到了五百七十三點二法郎?!?/br> 呂西安感到自己的心臟停跳了一拍。 “足足翻了一倍?”他感到血液正涌入他的大腦,他用力捏著沙發(fā)的扶手,讓指尖傳來的疼痛感阻止自己在現(xiàn)場昏倒。 “不僅僅如此。”阿爾方斯露出神秘的微笑,“債券價格的上漲并不是一條不斷向上的線,在突尼斯的局勢變幻莫測的那段時間里,市面上充斥著各種各樣的信息,債券的價格也隨著各種消息而上下起伏,就像是在單杠上跳躍的體cao運動員似的?!?/br> “所以您利用了這些信息?”呂西安問道。 “確切的說,大部分的信息都是我們釋放出來的,這樣就能夠讓市場按照我們的意愿做出行動了。在別人看來,交易所的這一波行情毫無章法,但在我們眼里,市場就像是一匹被馴服的馬,隨著我們的指揮棒漲跌。” 呂西安目瞪口呆,他想起自己剛來巴黎時杜·瓦利埃先生曾經(jīng)告訴他,如果他貿(mào)然去交易所搞投機,恐怕會被吃的渣子都不剩下,現(xiàn)在回想起來,那可真是一條明智的建議。 “所以您又進行了幾次低買高賣?” “正是如此,經(jīng)過這些cao作,您的利潤比起單一次的買進又賣出要多了許多?!卑柗剿沟靡獾鼗卮鸬?。 呂西安感到自己脖子上的領(lǐng)結(jié)要把他勒的喘不過氣來了,他感到自己的嘴唇和喉嚨干的要冒出火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