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自己的名字上面打了個勾，正要往投票箱里投，卻被記者攔住了。

    “請等一下，先生，能讓我們拍張照嗎？”不等呂西安同意，他就打手勢示意攝影師擺好設備。

    呂西安舉著選票，用全部的意志力做出一個盡可能熱情的微笑，他感到自己的臉都要僵了，可那個攝影師還背對著他，不知道在對那臺該死的機器搞什么名堂。

    攝影師終于轉過身來，舉起了閃光燈，“請看我，先生，三，二，一！”

    閃光燈一下子亮起，冒出一陣煙霧，“非常好！”攝影師說道。

    呂西安點頭向他致謝，他手一松，那張選票就從箱子上的小縫隙落到了投票箱里。

    他又和校長以及教職工們拍了一張合影，而后校長將他親自送出了大門。

    呂西安回到馬車上，夏爾正靠在座椅靠背上休息，他剛才就沒有下車，按照他的話來說——“這樣的選舉我已經見識過很多次啦。”

    馬車緩緩行進起來，車廂隨著馬蹄的沉悶節(jié)奏搖晃起來，“您的那位老師和您說什么呢？我注意到他剛才那副依依不舍的樣子，您和他當年很親密嗎？”

    “并沒有?！眳挝靼矒u搖頭，“他當年可是個嚴厲的老師……剛才他是在和我說撥款的問題?！?/br>
    “撥款？”夏爾眨了眨眼睛，“您還沒當選，就有人來找您要錢了？”

    “他一直在說撥款不夠用，還提到學校的cao場已經很久沒翻修了?！眳挝靼材罅四蟊橇?，“話說到這個份上，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不過這也正常，您看過《霧都孤兒》嗎？”得到呂西安肯定的點頭后，夏爾接著說道：“發(fā)放撥款和濟貧院施粥沒什么區(qū)別，都是誰哭的最響，誰拿的就最多，等您當了議員以后這種事可少不了?！?/br>
    呂西安嘆了口氣，“我可真是給自己找了份美差。”

    “還有一件事?！毕臓柼统鲆环蓦妶?，“阿爾方斯·伊倫伯格先生已經上了火車，下午三點鐘會抵達布盧瓦，他在上車前發(fā)了電報。”

    呂西安嚇了一跳，“他竟然真的來了？”這個人難道沒有什么別的事情要做嗎？

    “您手里拿著電報，我知道的和您一樣多?！毕臓柭柫寺柤绨?，“我在考慮今晚搬到盧瓦爾飯店去住……您的屋檐下擠著我們三個人，未免有些太擁擠了?！?/br>
    “那也該他去住飯店?！眳挝靼矊⒛欠蓦妶髵吡艘谎郏诌f回給夏爾，他本以為阿爾方斯和德·拉羅舍爾伯爵只會遺憾地回復自己無法成行。

    “我想他或許是來處理一些銀行合并的相關事情?！倍盘m德先生已經正式向阿爾方斯提出了收購的邀請，據說阿爾方斯只愿意出一百二十萬法郎，外加任命亨利·杜蘭德做本地負責人，杜蘭德先生對這個城下之盟牢sao滿腹，可又不得不咽下這杯苦酒。

    “或許吧?！毕臓栒f道，“那么您下午要去火車站接他嗎？”

    “這一切可都是他出的錢?！?/br>
    “那我也該陪您一起去?！毕臓栍执蛄藗€哈欠，“我來這里也是他雇傭的，所以這段時間他也算是我的老板?！?/br>
    你倒是很有職業(yè)道德，呂西安想，不過這話他并沒有說出口。

    他們回到呂西安的房子里，如今已經沒有什么事情需要做了，因此呂西安度過了自從來到布盧瓦以來最閑適的一天，他用上午余下的時間和夏爾下了兩局棋，還讀了幾本書。

    午餐過后，第一份民調被送來了，蒂貝爾先生手下的人抽取了幾家投票站，對投票結束的選民進行了抽樣調查。

    “差距不如想象的大?！眳挝靼部赐炅藞蟾妫瑥恼{查的結果上看，投給呂西安的大約比投給萊菲布勒的人數多七到八個百分點，而他原以為自己會領先百分之十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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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也足夠了?！毕臓栒f道，“這樣的差距已經可以排除統(tǒng)計誤差的影響，您目前大幅領先?！?/br>
    “的確夠了?！眳挝靼猜柫寺柤绨颍灰苴A，別的他都可以不在意。不過這樣看來，萊菲布勒還算是死而不僵，果然堅持打垮這家伙是正確的，否則如果現(xiàn)在讓他度過危機，誰知道哪一天他又會反攻倒算呢？

    “報告上萊菲布勒還沒有去投票。”他又說道，“恐怕他也不打算去了?！比缃襁x票救不了萊菲布勒，只有鈔票才做得到。

    下午兩點半兩個人再次出發(fā)，去火車站迎接出巡的金融業(yè)大王，算一算距離他上一次離開布盧瓦，才過去了半個月的時間。

    從巴黎到圖爾去的快車準時開進布盧瓦車站，這條鋼鐵巨龍上還畫著巴黎-布盧瓦-南特列車公司的標志，萊菲布勒的鐵路公司是這條鐵路線上開行車次最多的鐵路公司之一。但這種情況持續(xù)不了多久了，萊菲布勒先生如今還沒有將鐵路公司賣給阿爾方斯，但他遲早會松口的，溺水的人絕不會放過任何一根救命稻草，這家鐵路公司的一切，包括這班火車，很快都是阿爾方斯的財產了。

    呂西安朝著車頭的方向走去，頭等車廂掛在列車的最前面，緊挨著車頭和煤水車。

    一個脖子上掛著銀色口哨的列車員打開門，從車廂里跳了下來，跟在他身后的是幾位性急的乘客。呂西安站在車門前等待，他知道以阿爾方斯的性格，是不會和這些人擠在一起的，他寧可最后出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