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先生今天沒出門，她回到房間的時候男人正坐在桌前，對著電腦工作。

    他不是不知道她回來，只是懶得過問，于是頭也不抬地繼續(xù)盯著屏幕，等她主動過來纏著。

    她的房間只是最簡單的套房，沒有顧先生平時住的酒店那么標準的辦公桌，他高大的背影坐在小小的書桌前，看得黎傾冉有點心疼。

    “老公~”

    她緩緩走到他身側，聲音很輕，怕打擾到他工作。

    “嗯?！?/br>
    男人這才合上電腦，轉頭看她。

    “要不我們換個房間吧？這個桌椅是不是不舒服？”

    女孩站在他身后，柔軟的小手熟練地給他捏著肩膀，力道不大，但也蠻舒服。

    “別換了，我明天就走，你住著吧?！彼焉眢w向后靠了靠，吩咐她：“晚上記得幫我把東西收一下，我明天跟你一起出門?！?/br>
    “嗯?！?/br>
    小姑娘很輕很輕地應了一聲，繼續(xù)給他按著肩頸。

    顧承晗拿起手機，和助理商量回北城之后的應酬，卻聽到身后的女孩努力壓抑著的嗚咽聲：“必須要明天一早就走么......”

    果然，他就知道會有這么一出。

    男人笑了笑，從椅子上站起身：“必須得走了，你節(jié)目也馬上錄完了，不差這幾天，嗯？”

    他倒是記得哄她了，沒怪她幼稚黏人。

    黎傾冉鉆進男人懷里，聲音悶悶的從他懷中傳出：“要抱。”

    “老公抱你睡覺好不好？”他看得出她今天很累。

    小姑娘點了點頭，乖乖地抬手脫掉連衣裙，然后被顧先生抱到床上。

    她窩在他懷里，閉著眼睛安安靜靜的，卻怎么都睡不著。

    她總是在想今天被居安表白的事情，想到這些天那個男生有意無意的照顧和接近，以及今天他拉住她手腕的時候、貼近她的時候，她自己心里那些無所適從的抗拒。

    腦子里正鬧哄哄地想著，抱著她的手臂卻緩緩松開。

    顧承晗用很輕的力氣把懷里的小姑娘放開，自己下了床，走進洗手間。

    黎傾冉的心里像是忽然間空了一塊，她忽然意識到，其實自己對于顧先生來說就和居安對她自己很像，是一個自己明明不喜歡卻又偏要很殷勤地圍在自己身邊的人。

    她給他帶來的真的是她以為的溫暖和照顧嗎？

    會不會其實顧先生也很抗拒她的靠近，也不喜歡被她嘰嘰喳喳地圍著，會不會，其實她對他的好是一種令人厭惡的負擔呢？

    她差一點點就要睜開眼，差一點點，就要升起一種想要和他說分手的欲望。明明兩個人都很累，都沒辦法從這段關系里面享受到什么情緒價值，那又何必苦苦堅持下去呢？

    可是下一秒，身邊的床塌陷下去，顧承晗又回到了她身邊。

    臉頰傳來冰冰涼涼的觸感，劃過的地方留下淺淺的水漬。卸妝水特有的味道傳進鼻腔，黎傾冉后知后覺地意識到，原來他是在幫她卸妝。

    顧承晗的動作放得很輕，他以為她睡了，手指萬分輕柔地劃過女孩細嫩的小臉。剛剛想偷親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她的眼皮上還掛著細碎的亮閃，他不想這些化學物質在她臉上停留太久，對皮膚不好。

    可是就算動作很小心，他還是把他的小姑娘吵醒了。

    黎傾冉睜開眼睛，窩在男人臂彎里的小臉在卸妝之后白皙水靈，那雙水眸更是清澈撩人。

    她坐起身來，很用力地撲進他懷里，把男人緊緊地抱住。

    “做噩夢了？”

    顧承晗摸著她毛茸茸的腦袋。小姑娘剛跟他的時候頭發(fā)剛剛過肩膀，但是他喜歡女孩留長發(fā)，所以她這兩年幾乎都沒動過頭發(fā)的長短，現(xiàn)在，她的一頭黑發(fā)已經快要長到腰間了。

    “我不想睡覺了......”她抽抽嗒嗒地說著：“我想出去玩~”

    顧承晗為難地看了一眼窗外已經暗下去的天色，到底也沒阻止她任性，低聲問：“想去哪玩兒？”

    這個問題有點難，黎傾冉趴在他肩膀上，大眼睛眨了眨：“就是去外面，我要去跑步，或者我，我去走廊爬樓梯，反正我要運動！”

    “明天吧寶貝，你今天太累了，先休息好不好？”

    他不知道她為什么突然間情緒會失控，但是他很喜歡她孩子氣的樣子，很可愛，很少見。

    “不要！”

    小姑娘鬧著從他懷里掙脫出來，轉身就要往床下跳。

    “傾傾?！?/br>
    顧承晗不知道她哪來的小脾氣，但最終也只能縱著。

    男人一把把她撈回懷里，無奈地在她發(fā)頂親了一下：“那就去吧，老公陪你一起去?！?/br>
    兩個人大晚上的外出的確有點無厘頭，事實證明顧先生可能是對的，她今天的體力和精力的確不足以支撐她夜跑，出門不過幾百米她就跑不動了，濕漉漉的大眼睛可憐兮兮地瞅著顧先生。

    “誒喲，”男人笑著捏了捏她的臉蛋：“誰家寶寶這么可憐啊？”

    小姑娘也不說話，繼續(xù)眼巴巴地盯著他，好像下一秒就要哭給他看。

    “要不要抱？”

    “要~”

    于是身體被男人托起，她坐在他的手臂上，胳膊乖乖地摟著他的脖子。

    “可是，我想要公主抱~”

    她覺得自己今天特別任性，好像就是在等顧先生兇她，在等他對她不耐煩的那一刻，然后她就可以順理成章地跟他吵架。

    但是顧承晗沒有，他把她放到地上，下一秒就用另一只手托起她的腿窩，雙手把她抱起，穩(wěn)穩(wěn)當當?shù)乇г趹牙铩?/br>
    “滿意了？”

    男人聲音帶笑，一雙眸子在夜色下溫柔明亮。

    黎傾冉傾傾點了點頭，腦袋在他肩頭蹭了蹭，貓咪一樣乖巧溫馴。

    顧承晗抱著她，沿著河邊慢慢地走。晚上的氣溫很舒服，溫和濕潤，時不時吹來涼爽的夜風，浪漫和旖旎幾乎不需要烘托便自然而然地浮現(xiàn)，在兩個人中間牽起絲絲縷縷的線。

    黎傾冉靠在他肩上，小手抓緊了男人衣服的布料，聲音很小：

    “老公，你是不是有點喜歡我呀？”

    她發(fā)現(xiàn)顧先生好像沒有很抗拒和她身體上的接近，不光是性愛，還比如，他很喜歡親她，很喜歡對她揉揉捏捏的，每次兩個人坐在一起的時候他的手總是黏在她身上下不來。

    “廢話，我當然喜歡我女朋友啊。”他說得云淡風輕，聽不出有幾分認真。

    小姑娘不高興地癟癟嘴，委委屈屈的：“那你下次能不能主動和我說一次呀？”

    每次他說出口的喜歡都是她問來的，不是不覺得歡喜，只是多少打了些折扣。

    主動說嗎？顧承晗想了想這件事的可行性，覺得不太舒服。如果喜歡說多了，如果她真的知道了他到底多在意她，那下一步會不會就是越來越淡的下坡路？

    黎傾冉見他很久沒回答，心里那些將將升起的歡喜也漸漸地分毫不剩了。她眨了眨眼睛，垂下眉眼：“沒關系，你不喜歡我的話也可以告訴我的。”

    她像是終于下定了某種決心，很認真地：“你不要強迫自己和不喜歡的人在一起，不喜歡的話，我們就分開，我不會纏著你不放的?！?/br>
    “你在說什么啊黎傾冉？”

    顧承晗被她說出的話嚇得不輕，心臟像停止了一刻般，傳來失重的陣痛。

    他把懷里的女孩放到地上，低頭平視她的雙眼，視線里是無數(shù)復雜翻涌的情緒：“為什么會這么想啊寶貝？”

    身旁是四下無人的街道，抬頭是深藍壓抑的夜空。

    黎傾冉忽然覺得喉嚨有些哽咽，于是向前一步，直直地撲進男人懷里。

    “我覺得我自己特別笨，我總是想，我要對你很好很好，覺得只要我多愛你一點、多照顧你一點，就會讓你更開心，讓你更喜歡我一些......”

    “但是，但是不是這樣的......如果被自己不喜歡的人一直纏著不放，其實是件很痛苦的事情......”

    “是不是我一直以來只是在滿足我自己？可明明我是想讓你開心的......我怎么可以這么笨，你會不會覺得我特別自私......”

    水靈靈的小姑娘在他懷里泣不成聲，雖然她說出的話讓顧承晗覺得無奈到好笑，但他也知道，自己不能用三十歲的人的認知去代入她這個年紀的感情觀。

    她就像一只懵懵懂懂的小鹿，關于愛情和親密關系的一切都只能從他身上慢慢摸索，什么都不懂，卻什么都想做到最好。

    “傾傾，”他輕輕地撫摸著她的后背，“我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開心?！?/br>
    喜歡每天睡覺之前她小心翼翼地要抱，喜歡睜開眼的時候她縮在他懷中安靜的模樣，也喜歡聽她嘰嘰喳喳地說話，喜歡看她乖乖地坐在他身邊，或者委屈時候眼淚含在眼圈里。

    一顰一笑都足以讓他心動。

    “所以寶貝，不要說分開這種話，我從來沒想過離開你?！?/br>
    他低頭去吻她，女孩的唇瓣很甜很軟。

    沒有深吻，只是輕輕觸碰便離開，他看著她仍然淚眼朦朧的雙眸，無奈勾唇：“老公明天不走了好不好？在蘇城陪你錄完？”

    離開了他小姑娘又不知道會怎么胡思亂想。

    小狗的眼睛亮了一下，趕緊點頭，不想要他走。

    南方的四月正是草木葳蕤的時光，夜晚更是愜意涼爽。他們手牽手走在空曠的街邊，她仰著腦袋絮絮叨叨地跟他說話，他低著頭耐心地聽。

    連夜風都溫柔，一直都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