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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璧》作者:九月流火 第75節(jié)

    說完,他?頓了頓,道:“裳裳,記住你今天的話。我?不求和任遙比,但至少,不能讓其他?男郎超過我??!?/br>
    明華裳抬頭,無意撞入明華章的眼睛。他?們一個站一個坐,明華章居高臨下,燭光在他?身上投下一片陰影,那雙眼睛隱在半暝半暗中,水潤幽深,波光平靜,顯得十分意味不明。

    那種奇怪的感?覺又來了,明華裳莫名覺得現(xiàn)在的明華章像一只狩獵的貓,看到獵物后守著?不吃,用爪子撥弄兩下,不下手但也?不允許獵物離開他?。她?頓了頓,笑著?站起?來,沒怎么上心地應(yīng)下:“好。二兄慢走。”

    明華裳起?身后能更清晰地看到他?的眼睛,里?面清澈見底,黑白分明,仿佛剛才那一眼只是明華裳錯覺。她?送明華章出門?,剛到房門?口明華章就讓她?止步,囑咐好明日請安時間后,就轉(zhuǎn)身走入蕭蕭秋風(fēng)中。

    明華裳玩了一整天,早就累了。她?很快就將方才的對話拋之腦后,簡單梳洗后便睡了。

    第二日明華章和她?一起?去請安,果然明老夫人臉色不善,但有明華章在,老夫人不方便發(fā)作,只能冷著?臉罵了明華裳幾?句,讓她?抄書靜靜性子。

    明華裳心態(tài)好得很,被罵幾?句實(shí)在不痛不癢,但明華章卻受不了了。明華章不方便明著?指責(zé)老夫人,便私下里?往明華裳的院子里?跑,給她?送來了許多補(bǔ)償。鎮(zhèn)國公也?擔(dān)心女兒心里?難受,一個勁地買外面的新?鮮玩意來給她?解悶。

    明華裳每日都?有最新?鮮的美食直供,有各種玩具逗趣,還能光明正?大不出門?,簡直過上了她?夢想中的生活。她?裝模作樣抄了幾?頁女則,之后就該吃吃該睡睡,過得比平常還舒坦,一時簡直讓人懷疑,到底是她?被長輩罰,還是長輩被她?冷暴力了。

    躺平了幾?天后,宮里?傳來女皇攜新?科進(jìn)士和皇親國戚打馬球賽的消息,明華裳不得不掙扎著?爬起?來,收拾儀容,去芙蓉園赴宴。

    馬球又叫擊鞠,風(fēng)靡一時。這?項(xiàng)運(yùn)動需要坐在馬上擊打一個拳頭大的彩球,既考驗(yàn)騎術(shù),又考驗(yàn)團(tuán)隊(duì)協(xié)作,競技性、觀賞性都?很強(qiáng),是皇室和貴族最喜歡的運(yùn)動,規(guī)模僅次于圍獵。太宗一度將其作為軍隊(duì)訓(xùn)練項(xiàng)目,之后的高宗、女皇也?非常重視,科舉興盛起?來后,這?兩項(xiàng)盛事?甚至結(jié)合起?來,成了每年科舉慶祝活動中的高潮——新?科進(jìn)士馬球賽。

    這?自然是一種盛世氣度,哪怕是經(jīng)歷漫長考試、層層篩選的頂尖讀書人,亦是上馬能打球、下馬能挽弓的文武全才。新?科進(jìn)士們在皇家園林當(dāng)著?全長安百姓的面打馬球賽,既是與民同樂,向上位者展示自己的才能,也?是朝廷對周邊藩屬國的威懾。

    女皇年齡越來越大,帝國已經(jīng)到了換接班人的時候,因此顯示國威就尤其重要。這?是女皇回長安后第一次展示武德的活動,她?非常重視,不光親自出宮觀賽,帶太子、相?王、梁王等李武諸王公主隨行,還在當(dāng)日開放芙蓉園,允許百姓自由出入。

    宮中聲勢如此浩大,其他?官宦貴族看到也?紛紛忙碌起?來。郎君們趕緊練習(xí)馬術(shù),籌謀著?在比賽當(dāng)日一鳴驚人,娘子們也?陀螺一般置辦新?衣服、新?裙子,滿心歡喜地期待著?游園,說不定就能覓得良緣。

    明華裳對這?些事?沒有興趣,但明老夫人卻嚴(yán)陣以待,二夫人、三夫人更是拼了命般給自家女兒打扮。一時間長安駿馬、胭脂、香粉價格飛漲,東西市的胡商競相?推出新?品,噱頭喊得一個比一個響亮。就在這?種全民狂歡中,馬球賽的日子到了。

    明華裳隨著?長輩、姐妹們出門?,毫不意外長安又堵車了。明華裳掀開簾子,前面全是衣著?挺括的奴仆,身上佩戴著?各式家徽,彼此叫罵互不相?讓,往后看也?都?是寶馬香車,一眼望不到盡頭,明華裳放下簾子坐回車?yán)?,道:“得了,等著?吧,一時半會動不了了?!?/br>
    明華裳和明妁同車,明妁正?不知第幾?遍檢查自己的妝容,她?瞥見明華裳毫無形象扇扇子的樣子,嗤了聲,諷道:“坐沒坐相?,不成體統(tǒng)?!?/br>
    明華裳歪靠在車廂上,握著?團(tuán)扇在頸邊扇風(fēng),要不是顧忌人多,她?都?想解開衣領(lǐng)透氣了。她?瞧著?衣料厚重華麗、罩了里?三層外三層的明妁,同樣不解地問?:“你不熱嗎?”

    明妁哼了聲,明明悶得脖子都?紅了,卻依然高傲地仰起?脖頸,說:“今日乃是大日子,我?們府上出了新?科進(jìn)士,一路上不知有多少夫人關(guān)注我?們家呢,說不定一會還要見王妃公主,豈可失儀?”

    明華裳嘖了聲,問?:“所以這?和熱不熱有什么關(guān)系呢?你去見公主王妃,太陽就能對你網(wǎng)開一面嗎?”

    “你!”明妁氣結(jié),憤怒瞪了明華裳一眼,昂頭道,“夏蟲不可語冰,我?和你沒什么可說的?!?/br>
    明華裳聳聳肩,同樣覺得話不投機(jī)半句多。越靠近芙蓉園,馬車挪動速度就越慢,明華裳掀開車簾透風(fēng),她?瞥見路邊有賣涼飲的,叫招財(cái)過來,低聲囑咐:“問?問?那個攤子上涼飲怎么賣,如果價錢合適,不拘多少都?買下來,搬回咱們車上。”

    明妁本來豎起?耳朵偷聽,結(jié)果聽到明華裳讓人買涼飲,又是生氣又是鄙夷:“真是朽木不可雕也?,園子里?全是貴人勛胄,你竟然還惦念著?吃的?也?不怕一會在貴人面前失儀?!?/br>
    京城各種名目的宴會層出不窮,小娘子們?yōu)榱藘x態(tài),赴宴前都?是滴米不沾滴水不入的,甚至有些人從三四天前就節(jié)食。

    明華裳單臂支在車窗上,緩慢搖著?團(tuán)扇,悠悠道:“我?的傻meimei,吃喝才是人生大事?。只要有吃有喝,沒什么過不去,若沒得吃沒得喝,便是天王老子來了也?不管用了?!?/br>
    明妁對此嗤之以鼻,很看不上這?位明明有著?優(yōu)越身份,卻不思進(jìn)取、只知道吃喝的堂姐。國公嫡女本該是鎮(zhèn)國公府的牌面,此等重?fù)?dān)竟然落在明華裳身上,真是暴殄天物,蒼天無眼。

    馬車隊(duì)伍挪動非常緩慢,幸好這?里?離芙蓉園已經(jīng)很近了,小半個時辰后,明華裳終于站在芙蓉園中。

    明華章作為今日主角之一,并不和鎮(zhèn)國公府一起?行動,而是早早進(jìn)了宮,會隨著?女皇、太子等人一同來芙蓉園。

    明老夫人對這?次亮相?視若性命,在她?看來,明華章爭氣,一舉奪得榜眼,正?是他?們明家復(fù)出的大好征兆。她?一定要把握住今日的機(jī)會,重新?打開鎮(zhèn)國公府的社交圈,最好能用孫女們結(jié)交幾?門?好姻親,為明華章日后仕途鋪平道路。

    明華裳乖乖跟在長輩們身后,從停車處到馬球場一段路,明老夫人停下來十來次,不斷和其他?勛貴夫人寒暄問?好,相?互相?看后輩。明華裳裝出一副靦腆微笑的模樣,百無聊賴等著?,好容易到了馬球場,里?面已經(jīng)是衣香鬢影,香風(fēng)襲襲。

    皇室還沒有來,夫人們散落在各處交際,嬌笑聲不斷。因?yàn)槊魅A章,這?段時間鎮(zhèn)國公府出了好大的風(fēng)頭,明老夫人一露面就引來許多關(guān)注,好些夫人主動帶著?女兒來問?好,明里?暗里?打聽明華章的婚事?。

    等吏部尚書夫人吳氏帶著?女兒走過來的時候,明家所有人都?驚了。明老夫人臉上的褶子都?笑開了,她?拉著?對方娘子的手左瞧右瞧,問?道:“吳小娘子生的真俊,往常都?看什么書?”

    吳小娘子垂著?頭,面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溫順?gòu)尚撸骸靶∨掴g,只讀過《孝經(jīng)》、《左傳》、《文選》?!?/br>
    明老夫人聽到愈發(fā)滿意。吏部尚書主管朝廷人事?升遷,乃六部之首。科舉陣仗鬧這?么大,其實(shí)考中進(jìn)士只是取得了做官的資格,真正?授不授官、授什么官,還得看吏部選評呢。

    有鎮(zhèn)國公府的名頭在,吏部不至于不給明華章授予官職,可是朝中水深,分配到什么位置幾?乎決定著?未來上限,可以說明華章接下來的官途,全掌握在吏部尚書手中。

    尚書夫人吳氏主動來找明家,簡直讓明老夫人受寵若驚。能和吏部尚書的女兒結(jié)親,京城多少兒郎求之不得,而這?位小娘子還得父親寵愛,讀的都?是男子的書,若把她?娶回家來,何愁明華章不能分到一個肥缺?

    明老夫人看向吳小娘子的目光愈發(fā)慈愛,她?親切地拍著?吳小娘子的手,對吳夫人笑道:“小娘子聰慧好學(xué),溫柔賢淑,夫人好福氣。”

    吳夫人笑:“她?呀,被她?阿父寵壞了,像個皮猴一樣,老夫人這?話可真是抬舉她?。”

    明老夫人和吳夫人相?視而笑,心照不宣地說著?體己話。明華裳就站在明老夫人身后,她?聽著?這?些話,像迎面被人潑了盆涼水,寒意從血管竄入她?心尖。

    她?當(dāng)然明白明老夫人和吳夫人的意思,吳夫人相?中了明華章,有意結(jié)親,明老夫人也?十分樂見其成。

    是啊,吏部尚書的女兒,多好的親事?。明華裳仿佛被人堵住呼吸,渾身憋悶卻又無處釋放。

    明華章芝蘭玉樹,尚書千金蕙質(zhì)蘭心,任誰看都?會覺得十分般配,她?甚至連不高興的資格都?沒有。

    吳夫人和明老夫人寒暄過后,注意到隊(duì)伍中站著?一位青蔥一樣的小娘子。她?身材勻稱,穿著?鵝黃上襦,石榴紅裙,肩系湖藍(lán)披帛,顏色鮮艷亮麗,不像時下小娘子那樣追求楚楚可憐、弱柳扶風(fēng),看著?健康而自然。

    吳夫人又仔細(xì)去看她?的相?貌。她?長著?一張鵝蛋臉,秀鼻朱口,杏眼大而圓,是很明艷、有福氣的長相?。但那雙眼睛卻像林深遇鹿,清澈靈動,看著?人時含情脈脈,欲言還休,霎間給她?增添了不少靈氣。宛如一株盛放的三色牡丹,美麗而不呆板,富麗而不庸俗。

    吳夫人心里?暗暗驚艷,她?早就知道鎮(zhèn)國公府有位出息的公子,明華章在洛陽時就已經(jīng)是有名的才子,和陳郡謝氏謝濟(jì)川齊名,如今他?們兩人又雙雙中進(jìn)士,實(shí)乃一段佳話。

    俊俏又上進(jìn)的少年郎可遇不可求,何況明華章潔身自好,從不出入聲色場所,身邊甚至沒有通房侍妾。兼之他?生母早逝,這?些年鎮(zhèn)國公專心教?導(dǎo)兒子,一直沒有續(xù)娶,這?份家教?尤為難得。所以無論?吳尚書還是吳夫人,都?對明華章十分滿意。

    吳夫人今日來之前有意打探過鎮(zhèn)國公府的情況,但她?竟不知,公府里?還有這?樣一位相?貌出眾的娘子。

    吳夫人心中驚訝又警惕,笑著?問?:“這?位小娘子面生,她?是……”

    明老夫人回眸瞥了眼,道:“哦,這?是老身的二孫女,二郎的同胞meimei,讓夫人見笑了?!?/br>
    明華裳沒料到話題突然轉(zhuǎn)到她?身上,笑著?行禮問?好。吳夫人隱約記起?明華章似乎是龍鳳胎,驚訝問?:“莫非,這?就是二郎的龍鳳胎meimei?”

    “正?是她?。”

    吳夫人隱隱提著?的一口氣松下去,笑容越發(fā)真摯,把明華裳拉近打量。連吳小娘子聽到明華裳是明華章的meimei后也?熱情多了,一改剛才當(dāng)她?是隱形人的態(tài)度,親近地和她?說話。

    明華裳被吳小娘子碰到后,差一點(diǎn)本能抽手。她?勉力保持著?微笑,只聽不說,無論?問?什么都?微笑以對,果然沒一會,吳小娘子就聊不下去,悻悻放開她?的手。

    明老夫人見明華裳那個木頭樣子實(shí)在來氣,幸而她?還有兩個聰明的孫女,明妤、明妁看到機(jī)會,立刻接話,不動聲色將明華裳擠出去。

    明妤在心里?嘲笑明華裳蠢笨,不懂得和尚書千金、未來嫂子打好關(guān)系,殊不知明華裳心里?也?松了口氣,她?在老夫人身后當(dāng)了會隱形人,見沒人注意她?,悄悄對三夫人說:“三嬸,我?去更衣。”

    三夫人忙著?交好尚書夫人呢,聞言只是隨意點(diǎn)了點(diǎn)頭,連頭都?沒回。明華裳無聲脫離隊(duì)伍,招財(cái)跟在她?身后,不解地問?:“娘子,您怎么出來了?”

    放眼望去,到處都?是輕聲談笑的貴族夫人和武裝到頭發(fā)絲的大家閨秀,每個人都?忙著?交際。明華裳快步穿過這?片熙熙攘攘的名利場,淡淡說:“一群面具人,沒一句真話,沒意思。”

    “?。俊闭胸?cái)詫異,又有些著?急,快步追在明華裳身后,“可是娘子,您要說親了。您本身就沒有母親張羅,又不去認(rèn)識那些貴夫人,您的親事?可怎么辦?”

    “我?現(xiàn)在是女冠,本身就不用說親?!泵魅A裳心情似乎格外差,冷冷道了句,“何況,婚姻嫁娶又不是喝水吃飯,不成婚莫非還能死了嗎?”

    招財(cái)驚詫地望著?明華裳,往常無論?多大的事?,明華裳都?情緒穩(wěn)定,甚至能反過來開解她?們這?些丫鬟,招財(cái)跟著?明華裳這?么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她?發(fā)這?么大脾氣。

    明華裳意識到自己失態(tài)了,她?深吸一口氣,很快控制好情緒,說:“天氣太熱了,我?被曬得心浮氣躁。招財(cái),去車上取一杯冷飲過來,我?渴了。”

    “???”招財(cái)臉上復(fù)雜,欲言又止,“娘子,這?么多官眷在呢,您要喝冷飲?”

    “不然呢?”明華裳同樣詫異掃了她?一眼,目光澄澈無辜,“在宴會上喝水觸犯律法嗎?”

    招財(cái)說不出話了,叉手后默默轉(zhuǎn)身。明華裳隨意從場中掃過,目光猛地頓住,對招財(cái)說:“拿兩杯過來?!?/br>
    把招財(cái)支走后,明華裳一身輕松,慢慢朝馬球場邊緣走去。

    馬球場外站著?一位女子,她?身材柔韌纖長,穿著?時興的襦裙,只不過顏色稍顯素淡。她?遠(yuǎn)遠(yuǎn)避開人群,站在馬球場邊遠(yuǎn)眺,風(fēng)掀起?她?茶白色的裙擺,宛若即將乘風(fēng)而起?。

    明華裳只一眼就認(rèn)出那是蘇雨霽。明華裳實(shí)在不想回去聽祖母和尚書夫人商量明華章的婚事?,相?比之下,還不如去和真千金聊聊。

    今日有兄長的馬球賽,蘇雨霽一大早就趕來芙蓉園。然而來了之后她?卻十分失望,這?些看著?溫柔和善,其實(shí)比誰都?勢利眼的官宦夫人……不談也?罷。

    蘇雨霽獨(dú)自尋了個偏僻的地方吹風(fēng),要不是為了蘇行止,她?簡直想扭頭就走。她?正?出神望著?空曠的馬球場,身后突然傳來一道含笑的嗓音:“蘇娘子?!?/br>
    蘇雨霽驚訝回頭,看到來人詫異又警惕:“怎么是你?”

    “是我?呀?!泵魅A裳笑著?蹦到蘇雨霽身邊,說,“你也?來看馬球賽?估計(jì)開場還有好一會呢,日頭這?么毒,我?們?nèi)ヅ赃吺a涼地坐坐吧?!?/br>
    蘇雨霽看著?明華裳,心中頗為無語。這?些貴族小娘子社交起?來都?是如此旁若無人嗎,她?們很熟嗎,明華裳就來邀請她??

    蘇雨霽淡道:“不了,謝謝,我?要在這?里?等我?兄長,明娘子的好意恐無福消受?!?/br>
    明華裳就像聽不懂蘇雨霽言外之意一樣,依然笑吟吟道:“我?也?要等我?阿兄,一起?吧。還沒有恭喜令兄奪得狀元,那日游街,蘇狀元可真是風(fēng)采照人?!?/br>
    伸手不打笑臉人,明華裳如此主動,蘇雨霽也?不好冷臉,只好點(diǎn)頭道謝:“多謝。阿兄和我?說過,明華章和謝濟(jì)川才是真正?才華橫溢之人,他?能奪冠,多少存了些僥幸?!?/br>
    “能考贏就是厲害,這?世上哪有那么多僥幸?”明華裳笑著?問?,“蘇狀元會打馬球嗎?他?騎術(shù)怎么樣,今日能不能衛(wèi)冕?”

    蘇雨霽默默望著?明華裳,她?真的好恐怖,蘇雨霽都?忍不住懷疑她?們的關(guān)系了。蘇雨霽說:“阿兄騎術(shù)尚可,但馬球是團(tuán)體運(yùn)動,能不能贏,得看隊(duì)伍?!?/br>
    “也?是?!泵魅A裳點(diǎn)頭,說,“雖然蘇狀元很厲害,但我?還是賭我?二兄贏。”

    蘇雨霽無語地望著?她?:“隨你。”

    她?本來也?沒指望過明華裳向著?他?們吧?反正?蘇行止的為人她?清楚,無論?如何,在她?心里?蘇行止都?是最好的。

    經(jīng)過這?番對話,蘇雨霽對明華裳稍微熟悉了些。她?們在終南山就見過,如今在人滿為患的芙蓉園里?相?遇,算是難得的熟人了。周圍人聲鼎沸,沒人注意她?們這?邊,明華裳突然問?:“那日在天香樓,是你故意碰倒晾衣桿的吧?”

    蘇雨霽淡淡瞥了眼,道:“我?沒去過天香樓,不知道你在說什么?!?/br>
    時刻隱瞞身份,隱藏行蹤,是一位合格的玄梟衛(wèi)。明華裳點(diǎn)點(diǎn)頭,不再追問?,輕聲道:“多謝?!?/br>
    蘇雨霽依然沒理她?。這?時候招財(cái)抱著?兩杯冷飲過來了,她?找了很久,總算在場中找到明華裳,她?氣喘吁吁地跑過來,道:“娘子,您怎么站到這?里?來了,叫奴婢好找?!?/br>
    明華裳回頭看到招財(cái),笑瞇瞇招手:“招財(cái),快過來見過蘇娘子?!?/br>
    蘇雨霽聽到那個名字,微微一怔,以為自己聽錯了。招財(cái)以為這?是某位貴族娘子,依言行禮:“奴婢參見娘子?!?/br>
    明華裳從招財(cái)手中接過冷飲,說:“辛苦你了,招財(cái),你去蔭涼地歇著?吧,我?這?里?不用跟著??!?/br>
    招財(cái)也?是十七八歲的小姑娘,難得來到風(fēng)景秀麗的芙蓉園,怎么會不想四處看看?她?猶豫:“可是娘子……”

    “我?都?多大人了,自己待一會沒事?的?!泵魅A裳大方道,“去吧,祖母問?起?來就說我?讓你走的,不用擔(dān)心?!?/br>
    招財(cái)不再多言,叉手后歡欣雀躍地跑開了。蘇雨霽看著?明華裳和丫鬟相?處,說實(shí)話有些驚訝。

    她?的祖母就曾在大戶人家為侍婢,很明白在那些夫人小姐眼中,丫鬟壓根不算人,衷心耿耿、不知疲憊、替主擋災(zāi)都?是該的。尤其是今日這?種重要場合,沒有哪位小姐會放丫鬟出去玩。

    可是明華裳和丫鬟相?處隨意自然,不像主仆,更像是……地位平等的朋友。

    蘇雨霽看著?明華裳,目光十分復(fù)雜。明華裳將一杯冷飲遞給她?,說:“過了太久,里?面的冰有些化?了,你將就著?喝。”

    蘇雨霽沒有接,明華裳挑挑眉,了然道:“你怕我?下毒?不然你換我?這?杯?”

    蘇雨霽越來越看不懂這?個女子了。她?出身富貴,卻養(yǎng)了副隨和開朗的性子;傳言說她?十分疲懶,琴棋書畫學(xué)了十來年還是一竅不通,可是她?卻能迅速找出兇手,看完用箱子來計(jì)數(shù)的卷宗。

    蘇雨霽心生茫然,這?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傳言中的她?和蘇雨霽見到的她?,哪一個是真的?

    明華裳都?打算換冰飲了,沒想到蘇雨霽卻伸手接過,并沒有檢查里?面有沒有毒,低頭抿了一口,問?:“我?聽人說,你是鎮(zhèn)國公唯一的千金,從小被父親捧在掌心,要星星不給月亮,因此被寵成了一個草包,琴棋書畫、針黹女紅,你都?不會。可是你在山上卻堅(jiān)持跑完十圈,為什么呢?”

    明華裳見蘇雨霽如此爽快,也?笑了笑,握著?冰飲有些出神道:“可能是因?yàn)?,琴棋書畫、針黹女紅不是為我?自己學(xué)的,而是為了找一個好夫君。既然如此,那我?還努力什么呢?一個被包裝的禮物努力涂色,好讓自己顯得更值錢嗎?”

    蘇雨霽挑眉,良久看著?她?的側(cè)臉。明華裳回頭摸了摸自己的臉,問?:“怎么了?”

    蘇雨霽搖搖頭,望向前方,過了一會低聲道:“你和我?想象的一點(diǎn)都?不一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