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按照他那么多次的情難自控,她確實有懷疑這種可能性的資本。 許柔飛快鎖屏,拿著紙巾擦掉嘴角的食物痕跡,抬頭時,他剛好放下手機,若無其事地和鬼佬們侃侃而談。 偽君子。 她在心里嗤笑一聲。 付灑灑湊過來,悄悄和她咬耳朵:“經(jīng)過我一晚上考察,勉強承認他和我臨洲哥哥平分秋色,恭喜他,通過了成為我姐夫的第一道考驗。” 許柔趁眾人不備,毫不遲疑給了她一個白眼。 接下來的時間,一切平安無事。 他沒再發(fā)奇奇怪怪的信息,也沒有過分關(guān)注她,只是在結(jié)束時候同她客套了幾句場面話。 老師對學生,長輩對晚輩的口吻,裝的還挺像那么回事。 當然,論演技,許柔也不會落于下風,同他微微一笑:“再會,荊教授?!?/br> 他禮貌頷首,轉(zhuǎn)頭和幾位友人走了。 許柔長出一口氣,和他在一起渾身的細胞都處在一級戒備狀態(tài),眼下他離開后才真真切切放松下來。 回去的路上,付燁對著荊念一頓猛夸,凡是贊美的四字成語不要錢似的往他頭上堆。 連付灑灑都聽不下去:“爹,至于嗎?” 付燁囑咐司機開慢點,而后從副駕駛座上朝后探出腦袋:“你不懂,我們現(xiàn)在手頭的這個項目,全靠了他從中牽線,照例是要給五個點的拿地成本,然后今天你猜怎么著,他竟然一分不要。” 許柔狐疑道:“這么好?” 付燁嘆道:“他說是為了感謝當年我的出手,其實我那時候也是懷了點私心?!?/br> 許柔聽得云里霧里,幸好付灑灑是個好奇寶寶,迅速接話:“爹你在說什么啊?麻煩給點線索?!?/br> “這個事情,說來話長?!彼砩虾攘它c酒,話匣子打開就收不住了。 “當年他母親去世后,娘家那邊的股票暴跌,輿論鋪天蓋地,造成了某個大項目的合作商臨時撤資,他外祖父找到我,希望我能注資拉一把?!?/br> 當時岳家的股價大跳水,工作日接連五個跌停板掉到谷底,又逢周轉(zhuǎn)資金困難,眼看無力回天。山窮水盡之時,岳刑拉下老臉親自上門,他其實看過那個項目,覺得相當有前景,日后肯定能大賺一筆,也就順水推舟幫了這個忙。 回憶起往事,付燁長吁短嘆,不甚唏噓。 許柔垂眼思忖半刻,試探道:“為什么他母親去世會造成這么大的影響?” “哎,主要岳向晴是自殺……” “付燁!” 見他越來越口無遮攔,許曼尼也不想給老公面子了,從后座伸手推了下他的腦門:“喝多了吧你?!?/br> 付燁典型妻奴,嘿嘿一笑:“對對對,喝多了,不提不提了,都過去的事,你們小孩子也不懂。” 許柔知道分寸,也沒再追問。 反而是付灑灑被吊起了胃口,不依不饒纏了她爸一個晚上,然而付燁嘴巴已經(jīng)上了封條,她撬了半天沒有得到任何成果。 回家后,差不多快十點了。 互道過晚安后,許柔回了房間。 夜深人靜時分,因為無意中得到了有關(guān)于他的一個大秘密,她竟然睡不著了。 蛛絲馬跡一點一點串起來。 初次見面時,他一臉陰沉地同人亡命飛車。 打雷的夜晚,他滿頭冷汗地夢囈別丟下我。 狐朋狗友狂歡時,他冷眼旁觀,永遠置身事外,像是對什么都不在意。 沒有同情心,沒有認同感。 他像是個異類,融不進這世界。 難道這一切都和他母親的自殺有關(guān)? 許柔輾轉(zhuǎn)反側(cè),摸過手機,上頭是他五分鐘前發(fā)來的消息: 【到了沒?】 她剛才沒回,這會兒突然心底涌起奇怪的感覺。 好像只有面對她,他才會表現(xiàn)出特別的情緒,盡管有時候像個反復無常的變態(tài),但至少有血有rou,還能算個擁有喜怒哀樂的人類。 莫非他真的喜歡她? 念頭一起,就很難壓下去。 許柔睜著眼睛,頭一次為了這個男人失眠,天蒙蒙亮時才迷迷糊糊睡過去。 …… 臨近春節(jié)的時候,過節(jié)的氛圍濃厚起來,滿城洋溢著喜慶的紅。除夕那晚,h市迎來了今冬的第一場雪,傍晚時分開始下的,到晚上九十點鐘已經(jīng)積起了厚厚的雪。 荊念在城郊的莊園外停下車,鐵門外的傭人昏昏欲睡,見他來了,連忙迎上前:“老爺一直在等您?!?/br> 他點點頭,把車鑰匙丟給對方。 路徑兩旁的矮樹枝丫橫七豎八,一看就疏于修剪,積雪沉甸甸壓在上頭,整個園子透著蕭條。 他推開門,看到長餐桌上擺了一桌菜,有位白發(fā)老者靜坐在椅上,另一頭擺著幅巨大相框,上頭的女子巧笑倩兮,正值風華年紀。 可惜照片是黑白的。 荊念面無表情地走過去,拉過椅子坐下,順手按倒了照片,相框背后木制的那一面露了出來。 岳刑眼珠子一片渾濁,他去年視力出了問題,現(xiàn)在看什么東西都是模模糊糊的。 不過聽到聲音他依然猜出了外孫的舉動,皺起眉道:“阿念,怎么對你母親這么沒禮貌?” 荊念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將筷子塞到老者手里,低聲道:“今天團圓夜,吃飯?!?/br> 岳刑手微微顫抖著:“又是一年了,你母親還在的話,該有五十二了吧?!?/br> “恩,是吧?!彼S口應著。 傭人過來添了飯,岳刑捧著碗,慢慢流出了眼淚:“是我的錯對嗎?” 荊念沉默。 “是我的錯!”岳刑激動起來,骨瓷碗的碎片砸了一地。 這頓飯沒法吃了。 荊念垂下眸,每年都是一樣的劇情,他懺悔,他痛哭,隨后抱著母親的照片沉沉入睡。 如果早知如此,為何當年要為了那點利益強行將她嫁給荊梵? 世人都是糊涂,明知道沒有后悔藥還要一意孤行。 他牽了下嘴角,當年母親精神出現(xiàn)嚴重問題,犯病后回娘家靜養(yǎng)了段日子,差不多三個多月。 他就當是還這份恩情,每年除夕都來陪這個實際上并沒有多少血緣親情的外祖父。 只是,隨著年復一年的過去,他似乎越來越不耐煩了。 傭人拿來輪椅,推著岳刑回了房間,老人在進門的那刻倏然開口:“阿念,你的病好了嗎?” 荊念笑笑:“好了?!?/br> 他目送老人進房,隨后踱步至走廊盡頭的房間,門縫處塞滿了灰塵,顯示已經(jīng)很久沒人進去打掃了。 他喚來管家:“鑰匙給我?!?/br> 管家很震驚:“可是少爺,您要是看到,會不會又……” “不會。”他淡淡道。 管家很快取來了鑰匙,不放心地跟在一旁。 荊念支開了他,將鑰匙插.入門鎖處,手腕轉(zhuǎn)了下,聽到咔噠一聲。 他輕輕推開門,室內(nèi)一片黑暗,撲面而來都是木板被濕氣腐蝕的味道。 打開燈的剎那,塵封的記憶席卷而來。 斑駁地板仿佛布滿血跡,臉色慘白的女人躺在地上,手腕間密密麻麻的傷痕。衣柜里悶悶的撞擊聲接連不斷,小孩子撕心裂肺地哭喊著mama放我出去。 他寸步難行,被釘在原地。 怎么會這樣。 他已經(jīng)很久沒做噩夢,他已經(jīng)很久沒失眠。 他以為自己已經(jīng)好了。 熟悉又惡心的暈眩感再度襲來,耳鳴令他頭痛欲裂,他用盡全身力氣,退了出來。 傭人在身后急切喊著,他充耳不聞,直接上車發(fā)動。 在城郊高速上轉(zhuǎn)了一圈又一圈,他的精神瀕臨崩潰,比任何一次都嚴重。 除夕夜,街上無人,他仿佛被整個世界遺落了。 冥冥中,他記起曾經(jīng)有個人,拿手溫柔捂住他的耳朵,告訴他不會丟下他,永遠都在。 想見她的念頭無法遏制,如野草瘋長,瞬間抹殺全部理智。 他都不記得他是怎么開到付家別墅的,跳下車的那刻,迎面而來的冷風灌入領口,刺骨寒意總算令他清醒一些。 他靠著車門,摸出手機給她打電話。 不久后,許柔一臉迷茫地下樓,表情明顯透著不情愿:“荊大少,什么十萬火急的事情非要現(xiàn)在說?我正在守歲呢……” 話沒說完,就被他抱在了懷里。 她愣了半刻,感受到男人溫熱的呼吸噴在頸側(cè),她又掙扎起來:“荊念,我小姑姑他們都在樓上呢,你發(fā)什么瘋……” “別動,讓我抱一會兒?!彼昧κ站o手臂,頭埋在她發(fā)間,用力汲取她的溫度,近乎渴求地道:“一會兒就好。” 第39章 雪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