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亮的眸子里有一絲急切，衛(wèi)凌怔了一怔，剛才明明聽到她很期待的語氣，她應該是很想去的，怎么他給她想辦法，她竟然還不要？

    她難道是……

    衛(wèi)凌突然想到那日，他說不教她了，姜琰的反應，似乎與此時很像，她臨走時還回頭戀戀不舍看了他一眼。衛(wèi)凌心頭好似有一道光，猝然的一閃，將他整個心房都照亮了，他抬手揉了揉小姑娘的發(fā)髻：“那就不要去了?！?/br>
    聲音無比的溫柔，像春風。

    姜琰抬起頭，兩人四目對上，她忽然非常的歡喜，一種難以言說的歡喜，似乎也不用說出口，他就明白了的歡喜。

    夏懷真瞧著這一幕，心如死灰，當然是替賈縉心如死灰。

    作者有話要說：

    賈縉：我已經死了。

    夏懷真：默哀。

    蕭耀：不容易，朕可以休息了。

    衛(wèi)凌：……

    第117章

    明明有更合適去的地方，但是姜琰拒絕了，那說明她不愿意離開衛(wèi)凌，這已經不是衛(wèi)凌對賈縉造成威脅的事情了，而是，他們彼此之間兩情相悅，賈縉做什么都不過是無用功。

    兩個人告辭離開都督府。

    走在路上，賈縉有點沉默，夏懷真安慰道：“其實姜姑娘真沒那么好，我給你介紹幾個真正的大家閨秀……”

    “你不用拐彎抹角的，”賈縉悶聲道，“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嗎？”

    他是沒有夏懷真敏銳，但剛才那一幕，他也瞧見了，那兩個人十分親密，他在姜琰臉上看到了一種從未見過的神情，那是深深的依戀，至于衛(wèi)凌，當初從他手里把姜琰搶過去扶著，他就應該弄明白了。

    看來衛(wèi)凌教導姜琰這些年，他們早已經生出了感情，自己認識姜琰太晚了，也不曾有相處的時間，又如何贏得了？

    “你明白就好，男人拿得起放得下，”夏懷真攬住他肩膀，“走，我請你喝酒去！”

    “喝什么酒，喝完又能如何？”賈縉惱道，“喝醉了，只會被父親痛打！”

    夏懷真哈哈笑起來：“那你想做甚？無論你做什么，我都會陪著你?！?/br>
    少年的目光十分真摯，想到這些年自己是如何長大的，賈縉心想，他雖然不能娶到姜琰，但他又不是一無所有，他還有好朋友呢，他也有自己的心愿要去實現，他要做個英武的將軍，光宗耀祖！

    “我去練功，練箭法！”

    “哦，那我就不陪你了?！?/br>
    “剛才不是說什么都陪著我嗎？你別怕，我不會把你當活靶子的，至多在你的頭上放個靶心。”

    聽到這話，夏懷真一溜煙的跑了。

    賈縉在后面追趕而去。

    年少的憂愁有時候不過是像流水，過得陣子，嘩嘩得就過去了。

    元慶三年，程永積土官在滇州作亂，滇州原是元國轄下領土，元國皇帝給予了程永積很大的權利，后來元國與燕國交戰(zhàn)，更是難以分心去管滇州，程永積招兵買馬，儼然是一方土皇帝，直到元國滅亡，蕭耀建立大齊。

    作威作福的日子一去不復返，程永積趁著蕭耀還在休養(yǎng)生息，并沒有擴張兵力的情況下，突然在滇州造反，派遣苗兵進攻附近的屯堡與城鎮(zhèn)。

    消息傳來，蕭耀極為震怒，立刻派遣衛(wèi)凌，陳堯等人領兵十萬前往滇州討伐。

    得知這個消息，姜琰怎么坐得住，她當初考武狀元便是為上沙場，做一個女將軍，這程永積放著平安日子不過，挑起爭端，再次陷百姓于水火，姜琰當然要去阻止，出一份力。

    “我要去見皇上，”姜琰跟衛(wèi)凌道，“我也要去打仗?！?/br>
    上次衛(wèi)凌已經明白她的心思，小姑娘希望能經常見到他，跟以前一樣，所以連衛(wèi)所也不去了，不過這次想去征戰(zhàn)，卻是跟她的志向有關。衛(wèi)凌也很支持：“你所學已經足夠，是應該去歷練一番了，我同你一起去面見皇上?！?/br>
    姜琰十分歡喜，連聲道好。

    文德殿里，聽說這兩個人求見，蕭耀一猜就曉得是為何事，讓榮起把姜琬請了過來。

    “阿琰入宮，想必你了解她要做什么?！?/br>
    程永積這事兒姜琬清楚，在史書上也有描述，那次打仗蕭耀是去親征的，他天性里流著好戰(zhàn)的血脈，不僅這次，后來攻打孟族，也去親征過一次，但這回他并沒有，姜琬曉得那是因為蕭耀心里有她了，有兩個孩子，他不舍得離開他們。

    她笑一笑，依在男人身邊：“你就讓阿琰去罷?！?/br>
    蕭耀訝然：“你不怕她受傷？”

    “怕又如何？”姜琬對這meimei實在是太了解了，“她長大了，而且也有這份決心，我不能阻止她去實現，不然她會氣惱我這個jiejie的?！?/br>
    更重要的是，她知道這場戰(zhàn)役大齊必勝。

    蕭耀打量她一眼：“既然你愿意成全，我便任命她為副將?！?/br>
    “好，多謝皇上。”姜琬在他臉上親了親。

    有姜琬這番話，衛(wèi)凌跟姜琰兩個人不費吹灰之力就爭取到了姜琰出征的機會，小姑娘欣喜若狂，從宮里出來，掩飾不住的激動：“我現在就回去準備！”

    “記得明日辰時準時來奉天門。”衛(wèi)凌叮囑。

    “嗯！”姜琰點頭。

    她歡歡喜喜回到家里，然而柳氏聽到這消息，卻是嚎啕大哭，還是姜保真早已做好心理準備，反過來勸慰柳氏，妻子才漸漸安靜。

    “有國公爺在，想必很快就能凱旋歸來的，”姜保真拍拍柳氏的后背，“瞧瞧阿琰，她早已經是個女官了，不再是小孩兒，她還是武狀元呢，我們不必再為她擔心，”吩咐廚房，“多準備幾個菜，我們給阿琰餞行?！?/br>
    柳氏睜著淚眼看向女兒。

    她仍然穿著官服，五官明麗，身姿挺拔，一舉一動都透著英氣，哪里還是那個小小的，一天到晚胡說八道，在院子里耍弄著銀槍的小姑娘。

    她長大了，她要去做女將軍了！

    柳氏長嘆口氣，拉住姜琰的手：“阿琰，你一定要小心，不要受傷！”

    “娘，我會注意的?！苯⑽⒁恍?。

    第二日，一家子送她出門，姜琰拉拉弟弟的小手：“阿良，要聽爹爹娘的話，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阿良三歲了，奶聲奶氣道：“二姐，我等你。”

    姜琰最后看一眼家人，翻身上馬，入了宮又去與姜琬道別。

    meimei要出征，姜琬使人專門做了一套鎧甲送給她，叮囑幾句，兩個人依依惜別。

    姜琰隨后便來到了奉天門。

    胯下的小馬此時早已經長成了高大的駿馬，姜琰穿著淡金色的軟甲，頭戴束發(fā)銀冠，手里提著銀槍，威風凜凜。不過在衛(wèi)凌看來，她仍是當年的那個小姑娘，在月色下，拿著一根木棒揮舞，她堅毅的性格永不會變。

    他朝她一笑，詢問道：“令堂還好嗎？”

    “哭得稀里嘩啦的，幸好有爹爹才勸住，不過今日娘已經好多了。”姜琰拉著韁繩，“我答應他們，我會很快歸家，”轉頭看向衛(wèi)凌，“衛(wèi)大哥，你覺得這場戰(zhàn)難打嗎？我聽說這程永積野心勃勃，私自組建了兵馬，那苗兵就是其中一支?！?/br>
    “是，不過再難也不會難過當年的元國，等我們路上再行商議。”

    號角鳴響，鼓聲雷雷。

    蕭耀親自登上城樓為他們餞行。

    姜琰騎在馬上，聽著將士們的高呼聲，渾身滿溢著激動，興奮，并沒有絲毫的害怕，驚恐，初生牛犢不怕虎，她的人生終于迎來了第一次征戰(zhàn)。

    馬蹄聲踏踏，她隨著那一隊兵馬緩緩行出了京城。

    …………

    春飛草長，陽光溫暖，這是一個美好的時節(jié)。

    只不過誰也無心欣賞，將士們忙于趕路，疲憊不堪，今日難得的駐扎此地，得以休息，姜琰給馬兒在河邊清洗了下，拴著由它吃草，自己則去了衛(wèi)凌的營帳。

    幾位將軍在看輿圖，見到姜琰，面上都露出了一絲古怪的笑容。

    一路上，姜琰沒少見到，她心里清楚，這些人是不信任她，因為有些心直口快的兵士甚至直言，姜琰是因為皇后娘娘的關系才會被派出來的，也不過是個擺設。她不當一回事兒，站在旁邊聽。

    很快就要到滇州了，衛(wèi)凌在講解形勢：“程永積已經奪了兩座城池，并沒有停止的勢頭，他應該是想拿下楚州，”手指沿著輿圖走，“走這一條路，直逼云州。”

    “云州原是元國的都城，他這是想反我們大齊，復元不成？”陳堯挑眉道，“我之前聽到一點傳聞，說有元國余孽似乎逃到了程永積那里?！?/br>
    “他總要有個名頭造反，不管有沒有元國余孽，打著這旗號，他興許能多得到些援手?！毙l(wèi)凌目光掠過幾位將軍，“等到滇州附近，你們各領一批兵馬從三個方向往滇州進攻，陳將軍，你打臺山關，陸將軍，你從欄山那一帶進，直攻馬城，”他一連分派了五個將軍，最后看向了姜琰，“姜副將……”

    冷不丁聽到她的名字，姜琰整個人一震，高聲道：“是?！?/br>
    看她差點跳起來，眾人都忍不住笑，衛(wèi)凌也莞爾，頓一頓道：“你隨陳將軍去打臺山關。”

    姜琰一愣，想問為何，但軍令不可違，而今衛(wèi)凌是總指揮，她并無經驗當然只能聽從，連忙便應了下來。

    陳堯瞄一眼姜琰，輕咳聲，沒說話。

    眾人陸續(xù)走出軍營。

    姜琰留了下來，奇怪的問衛(wèi)凌：“你怎么讓我跟著陳將軍？那你呢，你打哪里？”

    “我直接攻打滇州?！毙l(wèi)凌道，“主要是為牽制程永積的兵力，你去打臺山關，更容易立功，陳堯應該會讓你領兵試試的?！?/br>
    陳堯是聰明人，已經明白衛(wèi)凌的意思。

    原來是為了讓她發(fā)揮，姜琰心頭一暖，衛(wèi)凌從來都很為她著想，可是這樣一來，她就不能跟他并肩作戰(zhàn)了。

    自從在一個衙門之后，衛(wèi)凌同她幾乎天天見面，她越來越習慣這種親近，以至于連衛(wèi)所都不想去，因知道，只要有衛(wèi)凌在，她就能學到東西，那些地方反而顯得不重要了。他應該也清楚，那日便沒有讓她去衛(wèi)所。

    見小姑娘垂著頭，衛(wèi)凌道：“不想立功嗎？”

    “立功其實不重要，只要能打敗程永積就可以?！?/br>
    衛(wèi)凌看著她：“但是我希望你能立功，而且這樣磨練之后，你才會真正的知道什么叫打仗，不是只憑著書里描述，或者是我的指點，你應該要獨立思考怎么去領兵作戰(zhàn)?！?/br>
    姜琰想了一下，很有道理。

    “那你會不會……”

    “怕我出事？”衛(wèi)凌挑眉。

    “嗯！”她想過，假使自己在衛(wèi)凌的身邊，也許他有用得著自己的時候，那她又可以順便報恩了。

    衛(wèi)凌正色道：“不要考慮這些，假使我也時時刻刻擔心你，那我們還怎么打仗呢？”既然選擇了這條路，有些東西便是要拋之腦后的，“你要學著相信我，相信自己，我也會相信你，在這場戰(zhàn)役中終能得到收獲?！?/br>
    這番話叫姜琰一愣，但細想卻又覺得回味，她馬上變回了原先那個一往無前的小姑娘：“好，我會跟陳將軍一起打下臺山關的！”

    衛(wèi)凌莞爾。

    “我去看兵書，”姜琰道，“現在離休息還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