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 夜闌更深,周覺山剛從前線回來,今天撣邦外圍又多了幾處無差別轟炸的地點,他穿著一雙漆黑的軍靴,從吉普車上跳下來,腰里別著一把精鋼制作的92g手槍,直奔苗倫的家門。 緊閉的房門被一腳踹開。 周覺山目眥欲裂,居高臨下,霎時掏出手槍,抵上苗倫的太陽xue。 “說!誰tm讓你轟炸雷臨鎮(zhèn)的爭議地區(qū)的?。 ?/br> ……整整一屋子的士兵都嚇傻了。 苗倫額頭嘩嘩冒汗,臉色慘白,眼珠子飛速地來回打轉(zhuǎn)兒?!爸?、周團(tuán)長,這這這,這不關(guān)我的事兒啊……全是胡一德將軍的意思!我們也都是聽命辦事?。?!” 沒有上級命令,遇到這種軍事行動,就是借他一萬個膽子他也不敢去啊。 周覺山瞇著眼睛,收起了那把泛著寒光的92g。 他撥通了胡一德的號碼,電話通了卻一直未接,男人雙腿修長,大步流星地走回到自己的吉普車旁,不期然地抬眼,撞上了一雙清澈如泓的眼眸。 周覺山瞳孔皺縮,一把拉起了正躺在他車后座里被堵住嘴、綁了手腳的在思。 “哪兒來的?” 他問的是身后的苗倫。 苗倫擦了一把腦門的汗水,緊張地答話?!八?,在爭議地區(qū)里撿回來的。是個志愿者醫(yī)生,兄弟們不知道有沒有用,看到她身上的中國國旗,就把人帶回來了?!?/br> 少數(shù)民族獨立軍雖然并不在乎緬甸政府的法律,但一向敬畏中國政府,在交戰(zhàn)區(qū)內(nèi),不殺中國人,不殺醫(yī)生,這是比較普遍的共識。 周覺山沉默。 抿唇,松開了在思。 “放了就是了,扔我這兒干嘛?” 周覺山常年駐扎在戰(zhàn)場,已經(jīng)多少年沒見過女人了,緬甸內(nèi)戰(zhàn)幾十年,南撣邦的軍區(qū)就是第二戰(zhàn)場,女人……絕不適合出現(xiàn)在這里。 苗倫訕笑,點頭哈腰地一頓解釋,“別介啊,團(tuán)長,你看她又白又嫩,臉蛋又漂亮,放了……多可惜啊……” “而且這女人身上現(xiàn)在什么證件都沒有,只要咱們不放人,沒人能知道她其實還活著。更何況……她還目睹了我們轟炸村寨的全過程,把她放出去,多半會泄密的……” 不殺她,就已經(jīng)算是仁慈。 早在來時的路上,士兵們也已經(jīng)仔細(xì)地搜過俞在思的身。一個沒錢沒證件沒通訊設(shè)備的女人,即便真把她放了,遠(yuǎn)在這深山老林里面,她一個人也活不下去。 女人嘛,多多益善……苗倫想著與其將這女人喂狼喂虎,還不如留在這軍區(qū)里面,偶爾舔一口摸一把的好。 他悶頭小聲嘀咕道,“您要是真不要,那我就用她招待手下的兄弟們了……” 周覺山微頓了一瞬。 他看著躺在車?yán)锏脑谒?,小女人正哭的梨花帶雨,他一條手臂撐在車門上,眉頭緊緊地皺成了一個川字。 在思不想跟苗倫走,她不想,她知道眼前的這個男人起碼還有點理智,而如果放在那些士兵手里,她的下場絕對還不如直接被炸死。 她吃力地坐了起來,兩只手探出窗外,十指緊緊地捏住了周覺山的軍裝。 她嘴巴被白布塞住,沒辦法說話,只能哽著喉嚨,用鼻腔發(fā)出“唔唔”的聲音…… 周覺山薄唇緊閉,心煩意亂。 在思死死地揪著他不放。 「求求你……」 「救救我……」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危險愈漸逼近…… 苗倫上前拿人。 驀然,周覺山微沉了一口氣,他重力地拍了一下?lián)躏L(fēng)玻璃,長臂一展,擋在了身后的苗倫。 他沉聲,字字鏗鏘有力。 “算了,人先放我這兒。以后跟著我,誰tm都別惦記!” “……” 第二章 …… 一句話,落地成釘。 苗倫識相地退后了三步。 既然周覺山已經(jīng)表態(tài),那他自然不敢再有異議。 靜默間,涼風(fēng)吹拂起一縷輕柔的長發(fā),縈繞在兩雙尚感陌生的眼眸之間,在思一瞬不瞬地深望著眼前的男人,忽地,周覺山掰開她的手指,用力一推,將在思推倒回車?yán)铩?/br> “把人送到我家。” “是?!?/br> 他掏出手機(jī),轉(zhuǎn)身走了。 在思一個人躺在汽車的后座,長睫微動,恍惚地出了一會兒神。 靜謐的夜晚,沒人說話,周遭又恢復(fù)了一陣難得的平靜。不多時,苗倫清咳一聲,找了兩個士兵,囑托他們將在思平安的送到周覺山院里——其中一個士兵,就是最早抓她的那個家伙。 在思看清了來人。 仍舊心有余悸,她抿唇,立即蜷起小腿,將自己緊緊地縮成了一團(tuán)。 那士兵訕笑,緊挨著在思坐下。“醫(yī)生小姐,你別怕,剛剛那都是誤會。既然團(tuán)長都看上了你,那我肯定也不敢對你做什么的。” 周覺山可是比士兵大了十幾級的長官,按照他們倆的身份,他現(xiàn)在簡直是巴結(jié)她還來不及呢。 “……” 在思低垂著眼睫,十指緊握著衣擺,她不知道周覺山打算如何處置她,更對這士兵這樣憑空的承諾并沒有幾分相信。 駕駛室里又坐上來個上等兵,他系好安全帶,透過后視鏡,往后掃了一眼。“嗐,你跟她解釋這些干嘛,她一個外國人,又聽不懂緬甸語。” “萬一她學(xué)過呢……” “醫(yī)生啊,會有那么閑?再說中國跟緬甸挨得這么近,雷臨鎮(zhèn)那兒又有那么多漢族人,她是吃飽了撐的還要學(xué)緬甸語???” “哎……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再說我看她的眼神,我總覺得她好像是能聽得懂呢?” “滾滾滾!人家根本就沒看你,你小子還好意思跟我扯什么眼神?” …… 那兩個士兵,就有關(guān)于中國醫(yī)生是否有可能會學(xué)緬甸語一事認(rèn)真地爭論了好一陣兒。 在思側(cè)躺在角落里的位置,頭靠著車門,靜靜地聽著,動也不動。 其實,那名開車的士兵說的有幾分道理,一名對緬支援的中國醫(yī)生確實沒必要特意要學(xué)緬甸語的……只不過,有一件事他說錯了——她根本就不是個醫(yī)生。 她是記者,一名入職兩年的戰(zhàn)地記者。 事情說起來,要追溯到半個月前,她臨時收到上級的通知,讓她跟著一支志愿者醫(yī)生團(tuán)隊到緬甸當(dāng)?shù)刈鲆黄谟嘘P(guān)于國際救援的采訪。 緬甸當(dāng)?shù)氐闹髁髡Z言能細(xì)分為緬、撣、克欽、漢、英等五種語言,對前三種,她學(xué)的粗淺,會聽不會說,但國內(nèi)同時精通這幾種語言且能接受此次任務(wù)的記者很少,別人都不行,那也就只有她能上了。 9月25日,也就是半個月前,她跟著那些來自世界各地的醫(yī)生們來到了緬甸,第一次,切實地體會到這個國家的混亂與貧窮。 緬甸當(dāng)?shù)刎毟徊罹嗑薮螅鞘欣锖儡嚤榈?,偏遠(yuǎn)的鄉(xiāng)村卻能窮到連一張蚊帳都買不起。窮人窮,還不知道講究節(jié)省和衛(wèi)生,在思曾親眼目睹,許多當(dāng)?shù)匕傩兆〉氖敲┎菸?,蓋著一床破床單,有錢都花在買飲料和雪糕上面,吃完飯,碗筷就擺成空曠的泥地里,等蒼蠅和老鼠來洗。 跟她一行來緬甸的中國醫(yī)生,有兩個。一位年長些的男醫(yī)生的外公就是緬甸人,他來這兒一是救人二是探親。另一位年輕的女醫(yī)生正在讀博,她很單純,沒有其他考慮,她說她來到這兒就是為了為國際救援出一份力,好幾次,在思看到她奮斗在一線治病救人,都禁不住肅然起敬。 在緬甸生活的這半個月,太辛苦了。哪怕在思她也曾經(jīng)在敘利亞吃過半個月的沙子,但她依舊覺得,這里太辛苦了。 暴雨、泥石流、瘟疫、疾病、戰(zhàn)爭……只要身處在爭議地區(qū)里,每時每刻都危機(jī)四伏。 今天,原本是采訪應(yīng)該結(jié)束的日子。 國際志愿者團(tuán)隊的醫(yī)生們難得清閑一天,大家說是要慶祝一下,給在思踐行。許多不是本村的當(dāng)?shù)卮迕褚捕歼^來了,人們歡聲笑語,氣氛歡快融洽,在思感動又感激,她主動出門打水,誰曾想,她這一走,就再也回不去了…… 整座村寨都被炸毀了。 人都死了。 她身上這件白大褂,是在臨出門前,那個正在讀博的女醫(yī)生給她披上的。 她說這附近荒山野嶺,她一個女孩子出去恐怕不安全,穿著繡有中國國旗的衣服,小流氓才不敢跟她搭訕…… 然而,誰也都沒想到,就是這么一件看似普通的白大褂,保住了在思的清白,也救下了在思的命…… …… “醫(yī)生小姐,該下車了?!?/br> 棕櫚色的吉普車停了,駕駛員跳下車,繞了一圈,動作迅速地幫在思打開了后座的車門。 在思驀地抬頭,她眼泛著淚花,坦蕩蕩地望向那兩個士兵,將手臂抬了起來。 ——她嘴巴被堵著,手腳都被綁著,既然他們想請她下車,那總不該是以這種姿態(tài)吧。 兩個士兵對視一眼。 心思暗涌。 忽地,負(fù)責(zé)開車的士兵翻出一方手帕掩住了在思的口鼻,那手帕上有一股很香的味道,在思死死地掙扎,可是沒過多久,她眼前一黑,便漸漸地失去了知覺…… 當(dāng)在思再醒來時,周圍的一切又都變得十分陌生,士兵們也不見了。 夜深了,她躺在一間竹屋里,穿戴整齊。在思下意識地檢查了一下——好在,并沒有被人侵犯過的痕跡。 空曠的竹屋里,她身下是一張竹條編成的大床,左手邊擺著幾條之前綁她手腳用的麻繩,床對面掛著一顆體積碩大的獅子頭。那獅子張著一張血盆大口,黑色的鬃毛蓬松豐盈,正睜著一雙銅鈴般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瞪著她。 獅子,被當(dāng)?shù)厝艘暈槭ノ铩?/br> 可在思她害怕,她倉皇地后退,后背發(fā)涼,心驚膽戰(zhàn),心臟砰砰地跳個不停。 一個身材微微發(fā)福的中年女人正老實安分地站在房間的角落,瞧見她醒了,她端起一杯水,遞過來。 “小姐,這兒是周長官的住處,我是傭人康嫂,你辛苦了一路,喝口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