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周覺山走在路上,背后一涼,莫名地打了個噴嚏。 第三十八章 …… 周覺山會去替這幫手下跑腿買脫衣舞門票?湯文一臉狐疑, 拿眼角的余光覷著在思, 這話聽著就不靠譜。 但剩下的十個人鮮少與在思打過交道, 反正周覺山現(xiàn)在不在,事情全憑在思一張嘴,以馮力為首, 全都傻兮兮的,兩眼一亮,還真信了。 然而即便是真的,這里頭誰上誰下?他們總不可能真的讓周覺山去幫他們跑腿啊。 馮力慌里慌張, 忙將木偶戲的門票交給在思, “俞小姐, 團長在哪兒呢?我去找他!” 在思隨手指了個方向。 馮力深信不疑, 點頭, 撒腿就跑。 隨后, 不到十五分鐘, 在思很快又以渴了、無聊、不舒服、周覺山今天出門或許沒帶錢的等種種千奇百怪的理由,把剩下的幾個人也分批挨個溜了出去。眼見著形勢大好, 身邊就剩湯文一個,她聳了下肩膀,拍拍手走出車門。 下午四點多鐘,正是熱的時候。沒風(fēng)沒雨,陽光火辣,空氣里充斥著悶熱和燥郁。 湯文很有眼力,拿了把陽傘, 跟上來,撐到在思的頭頂,他心思微動,“俞小姐這是打算去哪兒?” 在思背著個小包,不緊不慢,她經(jīng)過幾個賣傳統(tǒng)手工藝品的攤位,走走停停,看中了一個精工雕刻的雞翅木小馬駒。 她隨手拿起,上下打量一番,“時間不早,該去看木偶戲了。” 馬上就四點半了,票還是他們領(lǐng)的,依在思看,湯文不應(yīng)該不知道時間才對。 “那團長呢?不等了?” 在思放下木雕,淡淡地掃了湯文一眼。 湯文笑笑,“你不用編理由跟我解釋,你心里得有數(shù),能對付馮力那些家伙就成。” 在思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她奪過他手里的傘,往前路走。 “聽不懂你什么意思?!?/br> “俞小姐如果真聽不懂那倒也是好事?!?/br> “你不如有話直說?!?/br> “不了,我一個字都不會多說的。” 湯文雖然也不太清楚周覺山這暗中都在做些什么,但是自從周覺山來到南撣邦軍區(qū)之后,湯文在暗地里發(fā)現(xiàn),他幾乎每個月都會失蹤那么幾個小時,湯文是周覺山的文書,需要定時向軍區(qū)匯報他的行程,每當(dāng)這時,如果非匯報不可,他都會默默地幫周覺山編幾個行程出來。 他不想暴露他,他也沒有惡意,他愿意毫不保留地相信周覺山,只是因為在他心里他一直都是一個剛正不阿的長官,一個行得正坐得端的好人。 但如果周覺山真的有在做什么違法亂紀(jì),或是什么其他嚴(yán)重到對不起南撣邦上下幾百萬軍民的事兒,湯文也絕不會輕饒了他。畢竟在民族大義面前,他還是要分清主次的。 在思默了,不想跟他搭話,她撐著傘,加快步伐,徑直朝表演木偶戲的場館走去。 湯文跟她隔著前后兩米左右的安全距離,他眼望著四周,隨時保持警惕。 …… 相隔不到十米的距離,街對面,一棟白色高樓的頂樓,有一老一少兩個身穿傳統(tǒng)籠基的男人正坐在最角落的包間里抽煙。 一根煙抽到一半兒,年輕的想換個口味,摸煙盒的時候,無意間注意到走在街對面的身影。 他按動打火機,碰碰身邊的老人,揚了揚下巴,“看,正北方向,那是不是第三團正團的文書?” 這男人雖然跟另一個老人相比更為年輕,但卻蓄著滿臉的胡須,或許是天生體毛就重,他兩條濃眉幾乎連在了一起,胡子跟鬢角更是長在了一塊兒,密密麻麻,打著細(xì)軟的棕色的卷,很像是從歐洲來的砍柴大叔。 一雙稍顯老態(tài)的吊眼徐徐地看去,兩秒后,瞇眼,深吸了一口手里的煙蒂。 “嗯……模樣白白凈凈的,看著像是?!?/br> 第三團的軍裝還算好認(rèn)。在南撣邦軍統(tǒng)一的軍裝配置上,左臂臂彎的外側(cè)再加一條黑杠。 街道上還算安靜,今天場館里有幾場木偶戲,表演馬上開始,門口領(lǐng)票的人已經(jīng)所剩無幾,冷冷清清,門可羅雀,兩個人看了一會兒湯文,慢慢地又注意到了走在他前面的在思。 在南撣邦軍管轄的地盤里,只要內(nèi)部消息靈通,哪個還能不知道周覺山從雷臨鎮(zhèn)那里收了一個中國女人。 正走在街上的女人皮膚白皙,不論是體態(tài)身形、舉止氣質(zhì),一顰一笑……都不大像是緬甸當(dāng)?shù)氐娜恕?/br> “那就是周覺山的女人?” “嗯?!?/br> 除了他還能有誰。 兩個人談話聲很小,但偏偏身處的整個頂樓都十分空曠,四周沒有幾道實墻,包廂和包廂之間都是用竹簾擋著,不隔音,掉根針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年事已高的那位將手里的煙按進煙灰缸,碾磨了一下。 不多時,隔壁的幾個包廂便慢慢地起了聲音,聲音窸窸窣窣,仔細(xì)去聽,全是有關(guān)于周覺山現(xiàn)在人在東枝的話題。 …… “周覺山來東枝干嘛?” “艸,命硬啊,胡將軍怎么沒炸死他?” “我有個親戚在達仁鎮(zhèn)的警察局工作,聽說他剛抓了那兒的鎮(zhèn)長,要按絞刑處理?!?/br> “吳四民給了他那么大權(quán)利讓他在南撣為所欲為,這次來東枝……八成也是來找我們麻煩的!” “他敢來我就敢弄死他!” …… 隔壁的幾個包廂,一些阿貓阿狗沸沸揚揚,大放厥詞。 大胡子連忙站起來掀開竹簾,扯高了嗓門,“安靜!都tm給我安靜!咱們跟南撣邦軍一向是友好合作關(guān)系,跟周覺山更是井水不犯河水,攙和不到一塊兒去!” 一屋子人瞅瞅這少當(dāng)家,老實了,不說話了。 大胡子坐回到屋里,給眼前的父親倒了一杯茶。 白色的熱燙水霧蒸騰而起,氤氳縹緲……倒茶時,熱著了老人脖子上掛著的那一整塊雞蛋大小的鑲金邊的翡翠。 這大胡子叫丹拓,他父親叫柴坤。這一對父子原本不是這南撣邦當(dāng)?shù)氐娜?,來到這兒,無非是圖點營生,賺錢謀利,不愿意惹事生非。 要說他們具體是做什么的,往大了說,他們是正被政府軍通緝的走私木材和玉石的通緝犯。往小了說,那也不過就是在政府軍的地盤倒賣了一點兒木頭和石頭糊口度日嘛。 緬甸當(dāng)?shù)厣搅侄啵Y源豐富,柚木、紫檀等等名貴木材,拉出去一車賺的都是暴利,更別提緬甸還是世上唯一一個能夠生產(chǎn)寶石級翡翠的地區(qū),實皆省有很多極其珍稀的玉石礦,每年挖出來的玉石原料成千上萬。 丹拓他們早些年是跟政府軍一起合作的,開采資源、尋找客戶、往國外銷售,一條龍服務(wù),都是他們干。然后再定期給政府軍交一大筆好處,大家有錢一起賺。但是最近幾年,緬甸政府換了人了,自從新政府上臺之后,一直在限制緬甸木材和玉石原料的出口,只允許成品的出口,希望將最大的收益留在緬甸。 更tm可氣的是,今年年中,那些政府軍還tmd反咬他們一口,跟國際刑警合作,把他們這幾個領(lǐng)頭干活的人給打成了通緝犯。沒轍,丹拓他們只好找下家逃難,找來找去,還是南撣邦給的條件最靠譜…… 吳四民承諾了,給他們提供新的礦源,新的木材場,讓他們原本給政府軍多少好處就給南撣邦軍多少好處,唯一多了的要求,就是在走私出口的時候再幫他們額外運點兒面粉和香煙,這算多大點事兒。 丹拓和柴坤就是單純的生意人,祖上是白手起家。 一切向錢看齊。 其他的全不在乎。 柴坤摘下脖子上的鑲金翡翠項鏈,拿白毛巾擦了擦,“運到碼頭的那批貨呢?” 丹拓給自己也倒了一杯茶,“讓趙叔去辦了。” “可別出什么亂子,我們剛來南撣不久,務(wù)必給吳部長留下個好印象才行。” 丹拓笑了,“行了,爹,趙叔辦事,你還不放心啊?” 丹拓這從小到大,最看重的就是他這趙叔,十多年了,甭管是大事小情,只要這交到趙叔手里頭的事情,那是一點兒差錯都沒出現(xiàn)過。 父子倆相視一眼,笑了。 ……傍晚,西港碼頭。 海面平靜,大部分漁船都在這里???,忙碌的港灣,堆滿了各式的貨物,成群的白鷺從港口一角掠過。 落日余暉,照在兩道頎長的身影身上,拖拽出兩條長長的黑色的影子。 其中一個在接電話?!鞍?,少當(dāng)家的,哎,好好好,你放心你放心,我辦事你放心??!” 高揚的音調(diào),熱情十足。電話里的內(nèi)容,也無非就是囑咐他把貨再多檢查兩遍,別出錯就是了。 電話掛斷,周遭尷尬地靜默了兩秒。 周覺山從地上抄起一個礦泉水瓶,扔進了趙駿的懷里。 趙駿這一通電話說得口干舌燥,仰頭,咕咚咕咚地喝水。 周覺山轉(zhuǎn)身,扶著碼頭的扶手,望著眼前這一條波光粼粼,泛著金色的寬闊河面。輕笑一聲,“恭喜啊,趙老頭,你這走私的二當(dāng)家當(dāng)?shù)眠€算不錯?!?/br> “滾!” 趙駿一腳就踹了過來。 周覺山壓根兒就沒想躲。他挑眉,坦蕩蕩地回看著他,“什么時候也給我介紹一筆生意做做?” “你敢碰!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你敢打,看你女兒后半輩子怎么幸福?” …… 第三十九章 趙駿氣急敗壞, 瞪他一眼, 又咕咚咕咚灌了幾口水。 一提起這事, 他就恨得牙根兒直癢癢。 認(rèn)識周覺山這小子十多年,從當(dāng)年在云南救他一直到他后來跑到緬甸跟周覺山互相照應(yīng),趙駿可是眼睜睜地看著周覺山長大的。想當(dāng)年十二歲時的毛頭小子, 多拗啊,趙駿這tm怎么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是引狼入室,跟周覺山打了十幾年的交道,末了還把自己的親閨女給搭進去了。 “提醒你啊, 該干什么不該干什么, 你自己心里清楚?!?/br> 趙駿斜眼睨著他, 迅速地擰上礦泉水瓶, 力道又蠻又橫。 周覺山摘下墨鏡和口罩, 揣進兜里, 摸摸鼻梁, 笑出來,“嗯?!?/br> 什么叫該干的和不該干的, 反正他全都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