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jié)
“我真的沒事,還是快回去吧,素問和小石頭兩個在家也不知會怎樣鬧翻天呢!”凌玉定定神,勉強平復(fù)了下來。 見她不愿多說,凌大春也不再多問,兄妹二人走出一段距離,凌玉忍不住回頭,看著那名男子停在一處攤位前,正與老板說著話。 “大春哥,你幫我做件事可好?幫我跟著方才撞到我的那男子,看他住在哪里?”她一咬牙,拉著凌大春的袖口壓低聲音道。 凌大春狐疑地望了望她,見她臉色仍有幾分發(fā)白,想了想便應(yīng)了下來:“好,那你一個人先回去,打探到了我再告訴你。” “好,你小心些,莫要讓他發(fā)現(xiàn)?!绷栌穸?。 凌大春點點頭,快走幾步不遠不近地跟上了那名男子,二人一前一后,很快便消失在人海當(dāng)中。 凌玉心不在焉地洗著菜,完全沒有留意到楊素問欲言又止的神情。 終于,楊素問還是沒忍住提醒道:“玉jiejie,這菜你已經(jīng)洗了好久遍了,再洗下去都快要爛掉了!” 凌玉這才發(fā)現(xiàn),抱歉地笑了笑,正想說句什么,忽見凌大春回來的身影,匆匆地交待了楊素問幾句,便急急地迎了上去:“怎么樣?” 凌大春左右看看,這才小聲回答:“我一路跟著,看到那人進了齊王府后門,再一打探,那人原是府里負責(zé)采買的下人,仿佛叫什么昆子?!?/br> “齊王府的人?怎會如此?他怎會是齊王府里的人?”凌玉滿目盡是不可思議,顫著雙唇。 他怎會是齊王府的人…… “怎的就不會是齊王府里的人了?小玉,你到底在想什么?”凌大春不解。 是齊王府的下人有什么好吃驚的,這京城到處是權(quán)貴之家,遇著幾個高門大戶里的下人也沒什么吧? 凌玉卻是不知該從何說起,只胡亂尋了他理由打發(fā)了他,心亂如麻地回了屋。 當(dāng)晚,她輾轉(zhuǎn)難眠,到了三更時分才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黑暗中,有陌生的男子朝她撲過來,死死地把她壓在身下,用力撕扯著她身上的衣裳,臭哄哄的嘴巴直往她臉上拱。 她死命掙扎,慌亂中右手觸到硬物,當(dāng)即抓到手上用力往那人腦袋上砸去。 一下又一下,那人悶哼一聲便倒在了地上。 “轟隆”的一下打雷聲,閃電劃破夜幕,瞬間照亮了黑漆漆的屋里,也清楚地映出了地上那張鮮血淋漓的臉。 凌玉驟然驚醒。 是他,果然便是他,白日里撞到她的齊王府下人昆子! 第47章 可是, 為什么會是他?為什么會是齊王府里的人? 她覺得頭又開始疼起來了。 她一直以為那晚的那個人不過是街上的流氓地痞,被人盯上也只能當(dāng)是自己倒霉, 可是如今, 她隱隱對這個想法有了懷疑。 側(cè)過頭去凝望著身邊沉睡的男人, 她不知不覺地皺起了眉。上輩子她與齊王府唯一的交集便是這個男人,他死后,齊王府送了撫恤金過來,自此她便算是與齊王府徹底斷了一切關(guān)系。 她清楚不管在哪里也總會有幾個害群之馬, 那個昆子縱是曾在齊王府當(dāng)差, 也不能就硬是說他對自己所犯下的那些事與齊王府有關(guān)系。只是, 上輩子她的相公為了齊王府的主子死了, 而她卻險些被出自齊王府的人玷污,這心里頭, 卻是難免有幾分不是滋味。 ‘啪’的一下,小石頭那軟軟嫩嫩的腳丫子砸到了她的胸口,也打斷了她的沉思。 她無奈地搖搖頭, 將睡相豪邁的小家伙抱了回來, 看著那張呼呼大睡的小臉,心里萬般憐愛,忍不住輕輕點了點那小小的鼻子:“這般的睡癖,也不知學(xué)的誰!” “估計是從娘胎里帶出來的?!蹦凶佑袔追主鰡〉穆曇艉龅卦谒享懥似饋?,她回過頭一望, 便對上了程紹禟幽深的眼眸。 “可是吵到你了?”她有幾分歉意地問。 快二更天才當(dāng)值回來, 三更才睡下, 這才睡了沒幾個時辰便被吵醒,凌玉只想著便覺得心疼。 程紹禟搖搖頭:“沒有,是我睡得不好,容易醒。” 事實上,自從到了京城后,他一直睡得不怎么好,尤其是最近差事更多,有時候一連幾日不曾好好躺下休息的時候也有。 “你……可曾后悔當(dāng)日沒有投奔齊王府?”凌玉遲疑了半晌,還是忍不住輕聲問。 雖然她并不曾接觸過齊王,但也聽聞齊王仁厚,素有君子之風(fēng),想來應(yīng)該比如今這位陰晴不定、性子古怪的太子殿下容易相處才是。若是當(dāng)日她沒有阻止他,任由他去了齊王府,想來便不會有后面發(fā)生之事。 程紹禟訝然:“你怎會問出這樣的話來?當(dāng)日沒有去齊王府,是我經(jīng)過深思熟慮作出的決定。況且,不管緣由為何,太子殿下待我也算是不薄,我如何會后悔沒有追隨他人?” 見她沉默不再言,他嘆息著輕撫著她鬢發(fā):“不要多想,如今咱們的日子不是過得挺好的么?你若是想要繼續(xù)做生意,那自去做便是,若是不想,便安心留在家中也可,如今我的俸祿,養(yǎng)活你們母子實乃卓卓有余?!?/br> 這并非故意夸大,身為太子府的副統(tǒng)領(lǐng),他的月銀本就不算少,加上太子不時有賞賜,故而他每月的收入確是相當(dāng)可觀。至少,足夠妻兒在京城此等寸土寸金之地亦無需擔(dān)憂生計問題。 凌玉自然也知道他此話不假,太子雖喜怒不定,但實在是個相當(dāng)大方的主子。在此之前,她還從來不知道,單就得到的一回賞賜,也足夠從前她們家?guī)啄甑某源┯枚取?/br> 兩廂一對比,也難怪會有人“寧為富人妾,不為窮□□”了。 此時此刻,她更深地感覺到,若是身邊這個人可以一直在,她這輩子真的無需擔(dān)心生計問題。這個人,哪怕是再窮,也總法子不會讓妻兒挨餓。 她想,上輩子自己便是太習(xí)慣了有他在,有他為自己打點一切,可一旦他突然不在了,她便只能磕磕碰碰地從頭開始。 但是…… 想到造成她上輩子活著的最后那幾年,始終要在枕頭底下藏一把匕首的罪魁禍?zhǔn)?,哪怕這輩子他還未曾傷害過她,她恨得牙關(guān)癢癢,總得替上輩子的自己出口惡氣才是! 一個意圖玷污故人之妻之人,不論他是否有過什么不得已,都不是能值得原諒的! 她心里暗暗有了決定。 凌大春雖然一心一意想著早些把店鋪之事解決,但也沒有想過要凌玉每日陪著自己外出,只可惜他說了好幾回,可凌玉卻總以這樣那樣的理由把他給擋了回去,慢慢地,他便也隨她去了。 反正人家的相公都不在意她整日往外跑,他亂cao個什么心! 這樣一想,他便相當(dāng)坦然了。 凌玉雖明為陪著凌大春找鋪位,實則一直暗暗留意著那昆子出府采買的時辰,包括他大概隔多久會出來一回,多是會走哪條路,什么時辰會出現(xiàn),身邊會不會有旁人等等,均一一記在心中。 如此來回好幾次,她終于徹底掌握了對方出門采買的規(guī)律。 這日,小穆當(dāng)值完畢正從太子府離開,忽聽身后有人喚自己,回頭一望,認出是凌玉,當(dāng)即笑著上前招呼:“嫂子!來找程大哥么?程大哥還未回呢,怕是要再過幾日?!?/br> 數(shù)日前,程紹禟便領(lǐng)了差事外出,至今仍未歸來。 “我知道,我來也不是找他,而是為了找你?!绷栌窕卮?。 “找我?”小穆有些意外。 凌玉左右看看,示意他到了一處僻靜的地方,壓低聲音如此這般地對他說了一通,小穆聽罷驚訝地張著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良久,才有些猶豫地問:“那人可是開罪了嫂子?” “是!他開罪了我,我想給他一個教訓(xùn),只是你也知道,以你程大哥的性子,必會讓我寬大為懷,只我乃是婦道人家,自來便是小雞腸子,奉行有仇必報。你且說,你幫不幫我?”凌玉坦然地迎著他的視線問。 小穆沒有想到她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望著她的眼神有幾分陌生,片刻之后,裂著嘴笑了:“嫂子是個爽快人,好,此事我便答應(yīng)了!” “你還要記得,千萬不可與你程大哥說!”凌玉又叮囑他。 “這是自然,嫂子放心便是!嫂子是因為相信我才會找上我?guī)兔?,我又怎會出賣嫂子,放心吧!”小穆挺了挺胸膛,相當(dāng)講義氣地回答。 凌玉這才滿意了點點頭。 不錯,這才是她認識的那個小穆! 卻說來昆這日如同往常一般出門,一路上遇到不少主動與他打招呼的府里人,他沉著臉一一點頭致意。 自從得了這個差事后,往他身邊湊的人越來越多,往日那些瞧不起他的,如今見了他一個比一個笑得諂媚。曾經(jīng)欺辱過他的,這會兒只恨不得見了他便繞道走,生怕走得晚了讓他瞧見,從而來個秋后算賬。 照舊是與跟出來的那兩人分開行事,他獨自一人走在那僻靜的胡同里,突然眼前一黑,被人從身后從麻袋套住了頭,不等他反應(yīng),有人重重地往他屁股上一踹,瞬間便把他踢倒在地。 緊接著,那雨點般的拳頭便狠狠地砸在他的身上,他根本無處可躲,生生地受了下來,險些沒暈死過去。 下一刻,又有人拎著棍子一下又一下地死命往他身上打,‘呯’的一聲悶響,他的后背中了一棍,那股劇痛,像是骨頭都要被人敲碎了,痛得他再也忍不住叫出聲來,一邊叫一邊躲:“好漢饒命,好漢饒命!” 可哪想到他愈是求饒,對方打得便愈狠,‘呯呯呯’的幾下,他的身上接連又中了幾棍,慘叫聲連連。 凌玉眼中帶著恨意,拎起棍子毫不留情地往地上那人打去。 來昆痛得只恨不得就此死去,本以為這一下已經(jīng)讓他夠痛苦了,不曾想下一棍卻更是痛上加痛,他甚至還聽到了骨頭斷裂的聲音,又痛又怕,不斷地求饒哀嚎,就怕遲了須臾,自己便會被對方活活打死。 原本揮著拳頭往來昆身上揍的小穆,早就在凌玉掄著棍子來時便停下了動作,此刻只看得目瞪口呆,更是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狠!太狠了!不曾想表面看來溫和可親的嫂子,發(fā)起狠來竟是這般出人意表,瞧她那股狠勁,不知道的還真以為她與對方有什么深仇大恨。 他看著被打得逃竄不得哀嚎不止的男人,眸中突然生出一股同情來,一時不察,被對方掙扎著的雙腿踢中,下意識地扶了扶旁邊的墻穩(wěn)住了身子,卻沒有注意到身上有個物件掉了下去。 眼看著那人的慘叫聲越來越弱,而凌玉下一棍又要砸到那人身上,他終于忍不住陡然伸出去手,緊緊地抓住了木棍,朝著正打得紅了眼的凌玉搖搖頭,而后作了個‘快走’的口型。 凌玉急促地喘著氣,好歹還知道該適可而止,若是真的把對方打死了,怕是難以善后,故而不甘心地重重踢了痛得在地上翻滾不止的來昆一腳,扔掉木棍,與小穆一前一后飛也似的逃跑了。 兩人一直跑到了無人之處才停了下來,凌玉抹了一把額上的汗,臉上卻帶著解氣般的燦爛笑容。 她覺得,她從來沒有似此刻這般輕松過,仿佛籠罩頭上的烏云盡數(shù)散去,又像是把積壓了兩輩子的恐懼全部發(fā)泄出來了,從此以后,午夜夢回,她憶起的恐怕只會是今日對那人的一番痛毆。 “嫂子,這一回就算你不提醒我,我也絕對不敢告訴程大哥。”想想方才二人所為,小穆又好笑又無奈,也隨手抹了抹汗道。 “今日可真真是多謝你了,下回嫂子給你做好吃的!”凌玉笑著,因為一番劇烈運動而顯得愈發(fā)紅潤的臉,此刻揚著極度明媚歡喜的笑容。 小穆方才還有些忐忑,生怕被人發(fā)現(xiàn)自己帶著義兄之妻做壞事,可此刻卻被她的笑容所感染,只覺得好像也沒什么大不了了的。 “好,還要多溫兩壺酒!” “行,沒問題!”凌玉豪氣地應(yīng)下。 卻說來昆被打得半死,硬是掙扎著扯下了頭上的麻袋,也分不清是淚水還是汗水,抑或是鮮血,模糊了他的視線。 “救、救命,救命啊……”他微弱地呼救,從四肢八骸傳來的一陣陣劇痛,讓他覺得自己怕是要死在這里了。 他掙扎著想要爬起來,左手不經(jīng)意地抓到了一個東西,隨即聽到了有人匆匆起來的腳步聲,不過一會兒的功夫,便被來人扶起了他。 太好了,終于得救了……聽著來人有些熟悉的聲音,他只來得及松了一口氣,而后便直接昏迷了過去,手上卻仍舊抓著那個東西。 凌玉心情愉悅地辭別小穆回到家中,迎面便看到家門前停著標(biāo)記太子府的馬車,笑容頓時便斂了起來。 “程娘子,可真是巧了,太子妃正想見你與楊姑娘呢!”來傳話的嬤嬤認出她,笑著道。 一聽太子妃要見自己,凌玉不敢耽擱,連忙迎了對方進屋,又匆匆地前去通知楊素問。 待兩人收拾妥當(dāng)出來了,那嬤嬤看看緊緊揪著娘親裙裾不肯放的小石頭,又瞧瞧一臉無奈的凌玉,笑道:“程娘子把小公子也帶上吧!” “這……可以么?”凌大春外出尋找適合的鋪面未歸,凌玉自然也不放心兒子一個人留在家中,只是又怕帶著他去見太子妃不合規(guī)矩。 “可以可以,自然是可以的。今日一早,娘娘還提起小公子,都說小公子活潑伶俐,只可惜未曾正式見上一見,如今有此機會,娘娘必定高興?!?/br> 聽她這般一說,凌玉也就放心了,牽著兒子的小手,與楊素問一起坐上了往太子府的馬車。 雖然有些好奇太子妃找她們的原因,但是她本來也想著與太子妃打好關(guān)系,將來也好靠著她將生意做起來。至于楊素問,自來便是個大而化之的性子,加上有凌玉一起,自然便更懶得深想了。 只是凌玉卻沒有想到,居然又在太子妃屋里遇上了金巧蓉。四目交接間,她便看到了對方眼中一閃而過的慌亂與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