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玉聽罷促狹地笑了：“這人還未曾過門呢！倒是想著子子孫孫的事了？”

    楊素問又被她鬧了個大紅臉，不依地追著她要打，二人頓時鬧作一團。

    待看到小石頭被小穆抱著回來時，凌玉有些無奈地上前，接過了伏在小穆肩上沉沉睡去的兒子。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這孩子這幾日回來都是一副愛困的模樣，難不成在府里與大公子玩得太過了？”她抱了小石頭回屋，再出來時，便忍不住道。

    “何只是小石頭，便連大公子亦是如此，這兩人最近總在一起四處玩鬧，謝側(cè)妃也不干涉他們，還不可著勁淘氣么？”小穆道。

    他早前因為犯了錯，被褚良與程紹禟罰沒了差事，褚良直接把他扔到了暗衛(wèi)處，也不派給他差事，只讓他跟著出入。

    暗衛(wèi)要辦的陰私事比他們這里明面上的侍衛(wèi)要多得多，也艱難得多，小穆目睹了數(shù)月，終于意識到當日自己的一時不慎，可能會導(dǎo)致的嚴重后果。

    打那以后，他整個人的性子便有了幾分收斂，行事也沉穩(wěn)了不少，日前才被程紹禟給調(diào)了回來。

    凌玉對他一直有些歉疚，見他難得來一回，本是打算親自下廚給他做一頓豐盛的晚膳，可小穆卻笑著婉拒：“還是改日再來吧，這會兒我還要回府，最近府里都在忙著萬壽節(jié)之事，人人都是忙得腳不沾地，我也是送小石頭回來能偷閑幾分?！?/br>
    聽他這般說，凌玉倒也不好勉強他。

    “玉jiejie，小石頭睡了這般久，怎的還不醒??？”楊素問從屋里出來，有些擔(dān)心地道。

    凌玉擦了擦手上的水珠，也很是意外：“竟是這時候還不曾醒來？”

    往日雖然也是睡著被人給抱了回來，可是到家后不出兩刻鐘便會醒來，似如今這般快到晚膳的時候還在睡，倒真是頭一回。

    “我去瞧瞧！”凌玉不放心地解開腰間的圍裙，急急忙忙地回了屋，果然便見床上的兒子仍舊呼呼大睡著，半點醒過來的跡象都沒有。

    “我方才替他把了脈，脈象并無異常之處?！睏钏貑柊櫭加值?。

    “小石頭，小石頭，快醒醒，到晚膳的時辰了！”凌玉輕輕推了推沉睡中的小家伙，柔聲喚著。

    回應(yīng)她的，還是小家伙均勻的呼吸聲。

    凌玉又連喚了他好幾遍，甚至還摟了他在懷里，可小家伙照樣沉睡不醒。

    她頓時急了，聲音也不知不覺地添了幾分顫抖：“小石頭，再不醒來，娘親就要把你愛吃的白糖糕都吃光了……”

    “唔？”下一刻，她便瞧見小石頭眼皮輕顫了顫。

    “你可總算是肯醒了……”凌玉松了口氣，見他還是迷迷糊糊的，可已經(jīng)開始糯糯地抗議，“不要吃光白糖糕……”

    “是是是，不吃光不吃光，還要留給小石頭呢！”凌玉哄他。

    楊素問走了過來，握著小家伙的手為他探脈。

    “怎樣了？是不是有什么不妥當之處？”凌玉追問。

    “這倒沒有?！睏钏貑枔u搖頭，只是心里卻又有幾分說不出的奇怪。

    凌玉也有些擔(dān)心，但見兒子轉(zhuǎn)頭便又活脫亂跳地到處去找白糖糕，仿佛方才他真的不過是困極了才睡得那般沉，又略略有幾分放心了。

    再一想到小穆曾說過府里的大公子亦是如此，猜測著這兩個小家伙必定是白日淘得厲害，這才會導(dǎo)致如今這般情況的出現(xiàn)。

    當然，她照舊還是問起了小石頭關(guān)于他白日在府里之事，知道了小家伙這日照舊是與趙洵到園子里玩鬧。

    “那側(cè)妃娘娘倒真像是想開了一般，早前小石頭說他與那大公子吵架卻沒有人制止，我還當她不過是做做樣子呢！”楊素問笑著道。

    “想來也是心疼孩子吧！”凌玉沒有興趣理會他人之事。

    只是，次日小石頭卻是被程紹禟急急地抱了回來的。

    “小玉，快去請大夫！”

    “不必了不必了，太子殿下遣了太醫(yī)來!”他身后的小穆忙道。

    第56章

    “小石頭, 小石頭他出什么事了？”凌玉大驚失色, 急急忙忙上前。

    程紹禟無暇多說，抱著小石頭快步進了屋，又連忙迎了太醫(yī)進去：“太醫(yī)，煩您替犬子診治診治。”

    “讓我先瞧瞧。”頭發(fā)斑白的太醫(yī)自不敢怠慢。

    得到消息的楊素問也急匆匆地趕了過來：“玉jiejie, 小石頭怎樣了？”

    “我也不知道……到底他出了什么事？今日一早出門時還好好的?！背弥t(yī)診治之機，凌玉一把抓住程紹禟的手追問事情原委，急得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了。

    程紹禟深深地吸了口氣，勉強讓自己鎮(zhèn)定了下來，這才沉聲道：“具體發(fā)生了何事，我如今尚未清楚，只是方才西院謝側(cè)妃的侍女前來尋我，只道小石頭不知何故, 從晌午過后一直睡至如今, 不論旁人如何喚他都醒不過來。與他一般情況的, 還有府里的大公子。”

    “醒不過來？什么叫醒不過來？”凌玉白著臉，卻又想到了那日。

    “他的模樣，就與往常睡著的時候一般無二, 便連呼吸也是均勻的，也因為如此，侍女們才一直沒有發(fā)現(xiàn)，直到意識到他們睡的時辰過久了, 想要叫起時才發(fā)現(xiàn)不妥?！?/br>
    “如今府里也是亂成一團。”程紹禟用力一咬唇瓣, 緊緊地盯著床上那依舊‘好眠’的小小身影, 看著太醫(yī)收起了診脈的手，連忙迎了上去，“太醫(yī)，犬子情況如何？”

    “怪哉怪哉，令公子脈搏一切正常，確是睡著了……”太醫(yī)皺著眉，亦是相當不解。

    他行醫(yī)多年，從來不曾遇到過這般奇怪的病，明明正常得與睡著了一樣，為何就是偏偏叫不醒？

    “對、對對，他就是睡著了，睡著了。想必白日里又與大公子玩得太瘋，累極了才會如此，上回也是這樣，素問你也在的是不是？上回他也是睡得太沉，怎么也不肯醒來?！绷栌襦氐?。

    “我要去叫醒他……”不等楊素問回答，她猛地沖了進去，將床上的小石頭抱在懷中，感受著那溫?zé)岬男∩碜?，勉強揚了個笑容，也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柔些。

    “小石頭，該起了，再不起，娘就要把白糖糕全部吃光，一塊也不留給你。”

    回答她的，依然是小家伙均勻的呼吸聲。

    凌玉雙手抖了抖，下意識地把他抱得更緊，顫著嗓子又道：“不起來的話，日后每頓要吃很多很多蔬菜哦，點心也沒有了……“

    “玉jiejie?！睏钏貑柨吹眯乃?，上前來輕輕環(huán)著她的肩膀。

    “你放心，小石頭一定會沒事的！”

    “太醫(yī)，你再仔細診診？犬子身子一向極好，此番突然長睡不醒，必定有個緣故。”程紹禟不死心地拉著太醫(yī)。

    “程大人，并非我不盡心，只是令公子……著實有些奇怪！太子府上的大公子聽聞也是同一癥狀，待我回去與替大公子診治的太醫(yī)細細研討，看看可有個頭緒?！?/br>
    “那可需開貼藥讓犬子服下？”程紹禟又追問。

    “令郎年紀尚幼，如今又是病因未明，逢藥三分毒，這藥暫且還是莫要亂用為好。”

    程紹禟略思忖片刻，也覺得有理，又再三懇請他多費些心。那太醫(yī)知道他如今是太子身邊的紅人，否則太子也不會把自己指了來，故而也不敢托大，只道必會盡力云云。

    程紹禟親自送了他出門，又讓小穆把他送回太子府，這才大步流星地回了屋。

    進屋便看到凌玉還是緊緊抱著兒子坐在床沿，一遍又一遍地喚著小家伙的小名，或是哄著或著威脅或是懇求，最終都化為一句‘快醒來’。

    他聽著她話里的哭音，心中又酸又恨又悔，快步幾步上前，在楊素問讓開的位置上坐了下來，長臂一伸，把母子倆同時擁入懷中，啞著嗓子道：“你放心，咱們的孩子必定會沒事的……”

    “都怪你！”凌玉驟然抬頭，紅著眼恨恨地瞪著他，“若你當初在太子跟前據(jù)理力爭，不讓他進那府里，他又何至于會有今日這般……都怪你！”

    程紹禟卻把她抱得更緊：“是，都怪我，是我沒有保護好咱們的孩子，都怪我……”

    “兒子若有個萬一，我也不活了……”凌玉終于忍不住嗚嗚地哭出聲來。

    “不會的不會的，他只是睡著了，待睡夠了自然會醒來，不要說這樣的喪氣話。”程紹禟心如刀絞，抱著她的雙臂都在顫抖著。

    若是兒子有個萬一，別說小玉，便連他自己，只怕也活不下去了……

    太子府里，趙赟直罵得眾太醫(yī)狗血淋頭：“……什么叫不見異常之處？都這樣了還不叫異常？！不求你們立即便妙手回春，但至少也要有個章程，如今只用一句‘不見異?！阆雭泶虬l(fā)孤？！簡直混帳?。　?/br>
    “孤便放下話來，治好了，你們的狗命便留著??！治不好，你們也不必再浪費朝廷的米糧了，黃泉路上結(jié)伴而行吧！”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眾太醫(yī)嚇得‘撲通通地’跪了滿地。

    屋內(nèi)傳出謝側(cè)妃呼天搶地的哭聲，還夾雜著太子妃和寧側(cè)妃的勸慰，趙赟聽著愈發(fā)的怒，忽又聽前去替小石頭診治的太醫(yī)回來了，喚了對方進來問小石頭的情況，竟然又是得到了一模一樣的答案，登時大怒。

    “枉你們自以為醫(yī)術(shù)高明，如何連兩個孩子的病因都找不出來，留著你們又有何用？！”

    聽出他話中的殺意，又看著門外手持兵器仿佛下一刻便會沖進來的侍衛(wèi)們，太醫(yī)們嚇得面如土色，那一聲‘殿下恕罪’頓時喊得更響亮了。

    屋里的太子妃聽到動靜，連忙出來，見狀忙勸道：“殿下若是把他們都處置了，誰又來替孩子們診治？倒不如讓他們將功折罪，盡心盡力把人給救過來，如此方是正理?！?/br>
    趙赟到底還是給太子妃顏面的，聞言冷笑道：“既然太子妃替你們求情，你們的腦袋，孤便暫且寄放在你們脖子上，還不快去商量個切實有效的診治章程來！”

    “是是是，臣這便去，這便去！”

    趙赟深呼吸幾下，抬腿便往里間走去，打算瞧瞧昏睡不醒的兒子，哪想到還不曾走到床邊，謝側(cè)妃便撲了過來，跪在他的跟前大哭：“殿下要替妾身與洵兒作主??！洵兒這回必是教人害了！”

    “胡說些什么！”趙赟眉頭緊皺，還是勉強耐著性子把她扶了起來，謝側(cè)妃趁機倚入他的懷里悲泣不止。

    “jiejie，好歹也讓殿下看看洵兒的情況吧？”寧側(cè)妃靜候了片刻，終于沒忍住略帶嘲諷地道。

    正走進來的太子妃秀眉輕蹙，眸中盡是不贊同地望了望她，寧側(cè)妃臉色一僵，微微垂頭侍立一旁，再不敢多話。

    趙赟的耐性也只有那么一會兒的功夫，又素來最煩女子哭哭啼啼，加上心憂兒子，猛地抬手推開了謝側(cè)妃，大步朝著床上的趙洵走去，見小小的孩童呼吸平穩(wěn)，完全是一副好夢正醋的模樣。

    他忍不住伸手探了探小家伙的額頭，又替他診了診脈搏，濃眉愈發(fā)擰得厲害。

    莫怪那幫太醫(yī)都說‘瞧不見異樣之處’……

    卻說金巧蓉心神不寧地留在屋里，有好幾回想要起身去探探西院的動靜，可最后還是坐了回去，心不在焉地拿著繡屏，手中的針卻是許久不曾落下了。

    屋外忽地傳來侍女們的問安聲，她心口一緊，知道必是嫡姐回來了。

    那趙洵與小石頭呢？他們又怎樣了？應(yīng)該不會有事才對吧？她已經(jīng)偷偷地把嫡姐讓人加進去的藥換掉了，那兩孩子估計不會有性命之憂才是吧？

    畢竟，當初謝側(cè)妃都是打算把這藥給趙洵用的，可見此藥應(yīng)是無害，畢竟天底下哪有做母親的會想要毒害年幼的親生兒子。

    一想到這，她頓時便又覺得心安了。

    這一回，便當是她還了當初程家人對她與養(yǎng)母的看顧吧！

    今后，彼此互不相欠，再不要有任何交集才是。

    此時的寧側(cè)妃正是滿腹疑惑，思前想后仍是想不明白，為何趙洵與那小石頭僅是昏睡不醒？她已經(jīng)證實過了，以她讓人加進去的藥量，足以讓那兩人致命才是。

    如今的一切與她所意料的完全不同。

    “你確定藥都加足量了？”她不死心地問心腹侍女。

    “自然確定，奴婢還是親眼看著西院那小丫頭把藥拿走的?！?/br>
    “那倒是奇怪了，難不成那藥還能是假的？抑或是那人騙了我？就那點藥量根本不足以致命？”寧側(cè)妃百思不得其解。

    她原以為今日會聽到趙洵與那小石頭一命嗚呼的消息，沒有想到那兩小子居然只是昏睡不醒，瞧那臉色紅潤的模樣，說不定明日便會醒過來了。

    若是如此，她當日豈不是白白謀算了？

    “或許再等幾日才能見效？”心腹侍女想了想，樂觀地勸道。

    寧側(cè)妃也不知有沒有聽到她這話，心思卻是飄到了十萬八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