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 我都知道了，改日你便把人帶來我瞧瞧，若當(dāng)真是個好的，我也樂得輕松自在些?！绷栌衲挠胁辉手?。

    隨著程紹禟在朝野上下愈發(fā)引人注目，身為他的夫人，她也要更加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千萬莫要拖了他的后腿才是。故而她名下的那些生意，確實(shí)需要交給下頭信得過之人去打理，她只需要關(guān)注著府里之事便可。

    “至于留芳堂的生意，你便更不用擔(dān)心了，一切有我，必不會教你虧了銀子便是。”凌大春又道。

    留芳堂的生意愈來愈好，他已經(jīng)在物色下一家分店了。不過他也不是有多大野心之人，沒有想過會正式入商籍，故而并沒有打算把生意擴(kuò)大，反正只要好生經(jīng)營著，賺的錢也夠他們一輩子的花銷了。

    凌玉多少知道他的打算，士農(nóng)工商，別說他沒有入商籍的打算，便是有，以她老爹的性子，必是不會同意的。

    “我怕什么？若是虧了銀子，只管找素問嫂嫂要去！”她促狹地道。

    凌大春啞然失笑。

    娘子與meimei同聲同氣，他這個做相公的，在娘子心里的地位還不如meimei，也不知這是好還是不好了。

    轉(zhuǎn)身離開的那一刻，凌大春臉上的笑意便斂了下來。

    方才他雖然斥責(zé)凌玉多心，其實(shí)初時聽聞梁淮升要搬走時，他也曾想過這樣的可能，只是想著畢竟是一家人，長姐凌碧素來與他們親近，又是那樣一個溫和的性子，他也不希望彼此間會生出什么嫌隙來。

    對于梁淮升搬走一事，凌玉很快便拋于腦后，畢竟隨著小泥巴一日大似一日，她需要耗費(fèi)的精力便愈發(fā)的多，再加上還有一個處于‘狗都嫌年紀(jì)’的小石頭，不時給她闖出些禍來，教她忙得分不開身，哪還有那份閑心去理會旁人之事。

    春闈過后，她也只是依禮送了些補(bǔ)身子的物品給梁淮升，至于他考得怎樣，她也沒有再關(guān)心了。

    反正上榜名單一公布，她總也是會知道。便是梁淮升沒有考上，她也不會太過于意外，畢竟上輩子到她死的時候，他也一直只是舉人。

    小泥巴滿百日那日，凌玉不但再一次收到了皇后的賞賜，便連向來不曾往來過的吏部尚書、大理寺卿等朝廷重臣府里也送來了賀禮。

    緊接著，其他朝臣也陸陸續(xù)續(xù)地送了賀禮過來，也讓一向沉靜的程府門前車馬如龍，進(jìn)進(jìn)出出之人絡(luò)繹不絕。

    好在他們也知道府里的男主人不在，故而并不久留，送上了賀禮混個臉熟便知趣地走了，倒教凌玉省心不少，只覺得大戶人家果然是大戶人家，行事處處周到體貼，讓人生不出半點(diǎn)惡感。

    “也不知紹禟如今怎樣了，到底什么時候才會回來，總不會到小泥巴會說會走了，他才能回來吧！”待賓客散去后，王氏抱著愈發(fā)玉雪可愛的孫女兒在懷里，有些擔(dān)心地道。

    “娘放心，相信再過不了多久他便能回來了?！绷栌癜参康?，生怕她再胡思亂想，忙道，“我給小泥巴起了個名字，娘你且聽聽好不好？”

    “是什么名字？”王氏頓時來了興趣。

    “小泥巴五行缺水，我想著，要不干脆叫三水……”

    “三水？”王氏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

    凌玉清清嗓子：“不是，是三水淼，三個水疊在一起的淼，程淼。小石頭與小泥巴，程三石與程三水，剛好，一聽便知道是兄妹?！?/br>
    “好啊好啊，就叫程淼，一聽就知道是我的meimei！”王氏還沒有說話，小石頭便高興地叫了起來。

    小泥巴，程三水……王氏突然有些同情孫女兒，怎的就攤上了這么一個不靠譜的娘，還有這么一個不靠譜的哥！

    不過好在這個不靠譜的娘還知道依據(jù)五行屬相來起名，也不至于太過于亂來。

    “那依這樣的話，以后小木頭是不是要叫程三金？”小石頭皺著小眉頭想了片刻，忽地開聲。

    “不，叫程咬金?！绷栌衩鏌o表情地回答。

    茯苓青黛等侍女當(dāng)下沒忍住笑出聲來，便是王氏也是哭笑不得，沒好氣地道：“盡瞎說，哪有你這樣當(dāng)娘的！”

    小石頭撓撓耳根，知道娘親是在逗自己，也跟著傻呼呼地笑了起來。

    凌玉笑著捏捏他的臉：“左一句小木頭，右一句小木頭，meimei才來沒多久呢，又想著要弟弟了?！?/br>
    小木頭沒有，千里之外倒有個大木頭，大木頭一日未歸，小木頭就別想來了。

    王氏懷里的小泥巴忽地‘咿咿呀呀’叫了起來，仿佛在附和著娘親的話，也瞬間把方才還想著小木頭的小石頭注意力給吸引了過去。

    梁淮升中了同進(jìn)士的消息傳來時，凌玉正逗著女兒說話，小丫頭咬著小手，睜著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懵懵懂懂地望著她，半晌，便笑呵呵地往她懷里撲。

    凌玉笑嘆著抱住女兒，聽到青黛稟報(bào)喜訊時也不禁有些意外。

    這輩子竟是中了？

    小丫頭見娘親突然不理自己了，揮著rourou的小手就往凌玉臉上拍，凌玉回過神來，握著那作惡的小手，回頭吩咐著青黛：“準(zhǔn)備一份賀禮送去吧！”

    青黛應(yīng)聲退了下去準(zhǔn)備。

    如今梁淮升仍住在他早前租住的地方，并沒有搬回凌大春家中，凌玉也懶得再理會他心里在想什么，反正事事處處只要盡到親戚情分，不教旁人抓到半點(diǎn)痛處便是。

    女婿高中，凌秀才可是高興壞了，雖只是一個同進(jìn)士，但也足以讓他歡喜得整日眉開眼笑。

    梁淮升雖是有些遺憾沒能進(jìn)入二甲，但自己的本事自己清楚，此回能進(jìn)三甲已是相當(dāng)不錯的了，畢竟今年赴考的舉子為歷年之最，偏取的人數(shù)卻沒有因此增加。

    “梁兄，恭喜高中，接下來便是安心等著朝廷授官了，以你的人脈，一個肥缺必是少不了的。”不久前還與他稱兄道弟，此回卻是名落孫山的一名舉子酸溜溜地道。

    “他日梁兄平步青云，記得多多關(guān)照小弟我才是?！绷硪粋€同樣榜上無名的舉子意有所指地道。

    “當(dāng)真是考得好不如有個好親戚??！憑著梁兄與煞神將軍的裙帶關(guān)系，只怕連今科一甲那幾位的前程都未必及得上梁兄你！”名次排在他后面的一位同鄉(xiāng)陰陽怪氣地道。

    梁淮升臉色當(dāng)即便沉了下來，惱道：“梁某今日所得一切，全是憑著一己之力，今后也不屑攀扯他人富貴！”

    “梁兄何苦把話說得這般滿，程大將軍在前線連連得利，眼看著不日便會班師回朝，到時候封侯封爵，滿門富貴，梁兄與他乃是連襟，若得他扶持，將來的前程真真是不可限量啊！”

    “同人不同命，誰讓你沒娶個好娘子，結(jié)一門好親，如今只怕是羨慕不來的了！”

    “罷了罷了，那樣殘暴嗜血，視人命如草芥的莽夫，吾輩讀書人才不屑與之為伍！”

    ……

    那三人旁若無人的說話聲在他耳畔響著，也讓他的臉色愈發(fā)的難看，正想要反駁，忽地見前方有程府的家仆抬著賀禮過來。

    那三人同樣認(rèn)出了來人馬車上的標(biāo)記，輕蔑地瞥了他一眼，結(jié)伴離開了。

    梁淮升緊緊地握著拳頭，氣得身子都在顫抖。

    半年之后，程紹禟徹底掃平平江以南一帶的紛爭禍亂，自此，真真正正地結(jié)束了自先帝晚年以來的民間不太平。

    而這一切，比趙赟給他的三年限期提前了足足一年。

    啟元帝趙赟龍顏大悅，竟不顧程紹禟仍在千里之外，便下旨冊封他為平南侯。

    朝臣一片嘩然，卻無人再敢多說什么。

    畢竟以程紹禟立下的這天大功勞，封侯無可厚非。況且，明眼人都能瞧得出，這平南侯乃是陛下的心腹重臣，如今又有軍功傍身，不說位極人臣，至少得封高位是早晚之事。

    陛下存心要扶平南侯上位，他們再多言又能頂?shù)檬裁从茫?/br>
    趙赟本以為必會有老古板出來反對，不曾想朝臣們也就只是初時稍有些震驚，很快便坦然接受了。

    他有些納悶，這幫老匹夫什么時候變得這般好說話了？虧他還準(zhǔn)備了滿腹的話對付他們呢，竟是毫無用武之地？

    旨意傳達(dá)至程府的時候，凌玉等一眾人都有些懵了，還是小石頭率先反應(yīng)過來，高興地道：“我爹爹是侯爺了！我爹爹是侯爺了！”

    “侯爺了，侯爺了！”揪著娘親裙裾的小泥巴笑呵呵地學(xué)著哥哥的話，發(fā)音竟是相當(dāng)?shù)臏?zhǔn)確。

    兄妹二人的歡喜很快便感染了在場眾人，凌玉笑著彎下身子將小丫頭抱起，在眾人的道喜聲中豪爽地道，“每人賞一個月月銀！”

    話音剛落，歡呼聲四起。

    小泥巴窩在娘親懷里，也學(xué)著眾人一般拍著小手直樂呵。

    “皇后娘娘一直念叨著大姑娘，只說這般久了卻一直無緣得見，侯夫人若哪日得了空，不如帶著大姑娘進(jìn)宮向娘娘請個安？”那內(nèi)侍笑著道。

    “勞娘娘惦記著，卻是妾身的不是了，改日必親自向娘娘請罪?！绷栌駥⑴畠航唤o青黛，忙道。

    皇后娘娘一直對她們家關(guān)照有加，自小泥巴出生后更是賞賜不斷，只小丫頭年紀(jì)尚小，好幾回她進(jìn)宮都不方便帶上她，如今小丫頭已經(jīng)滿周歲了，確也是時候進(jìn)一回宮里了。

    翌日，凌玉一大早便起來，梳妝打扮好，再到女兒屋里，見小丫頭已經(jīng)被青黛打扮得如同小仙童一般，正沖著她笑呵呵。

    她幾步上前，捏捏小丫頭的臉蛋：“這是打哪來的小姑娘呀？”

    小泥巴撲閃撲閃著眼睫，仍是沖她呵呵地笑，半晌，糯糯地喚：“娘……”

    “娘，小泥巴，都準(zhǔn)備好了么？快走咯快走咯！”小石頭興奮的叫聲傳了進(jìn)來，凌玉應(yīng)了聲，奶嬤嬤上前來把小泥巴抱起，母子三人坐上了進(jìn)宮的馬車。

    皇后含笑望了望對面一本正經(jīng)地對著弟弟念書的趙洵，神情一片柔和。

    下首，蓉貴嬪正認(rèn)真地向她回稟著宮務(wù)。

    “你安排得很好，有你在，本宮也沒什么好不放心的?！贝刭F嬪回稟過后，皇后才微微點(diǎn)頭道。

    “能為娘娘分憂，是臣妾的福氣?！比刭F嬪恭敬地回答。

    “娘娘，平南侯夫人帶著大公子與大姑娘在殿外侯旨?！庇行m女進(jìn)來稟報(bào)。

    皇后一聽便笑了：“快傳！”

    第113章

    話音剛落, 她便看到凌玉帶著一雙兒女走了進(jìn)來, 視線一下子便落在了奶嬤嬤懷里的小泥巴, 見她正好奇地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四處望，片刻, 沖她露出一個甜滋滋的笑容，小手指著離她不遠(yuǎn)的二皇子‘啊’了一聲。

    見蓉貴嬪也在, 凌玉也不意外, 畢竟她也算是進(jìn)宮好幾回了，也知道蓉貴嬪如今是皇后娘娘身邊的得力助手，協(xié)助皇后處理六宮之事，深得皇后信任。

    本正乖巧地聽著皇兄念書的二皇子聽到叫聲也抬頭望了過來，一眼便瞧到了一個與自己一般大的小姑娘，當(dāng)即興奮地也跟著‘啊啊’叫了起來。

    小泥巴一聽, 似是要與他比賽一般, 又是一聲更響亮的‘啊’。

    二皇子也不落后，‘啊啊’的叫得愈發(fā)大聲了。

    兩個小家伙互相沖著對方‘啊啊’直叫，讓皇后與凌玉等人險(xiǎn)些笑岔了氣。

    “這小丫頭可真逗趣, 快抱來讓本宮好生瞧瞧。”皇后好一會兒才斂下笑聲，朝著小泥巴招了招手。

    凌玉笑著從奶嬤嬤懷里抱過女兒, 徑自把她抱到了皇后坐著的那張寬軟的長榻上。

    小泥巴屁股一沾到長榻，便立即四肢并用, 朝著二皇子所坐的方向快速爬了過去。

    皇后與凌玉一時抓她不著, 看著她飛快地爬到了二皇子身邊, 一屁股坐在了二皇子跟前。

    趙洵與小石頭瞧得有趣, 坐在一旁看著兩個小不點(diǎn)咿咿呀呀地互叫一通。

    “這小丫頭手腳可真有勁，可會走路了？”皇后含笑望了望那兩個小家伙，問道。

    “能扶著人走幾步，再遠(yuǎn)的恐怕還不行?！绷栌窕卮稹?/br>
    “與瑞兒一般，瑞兒亦是如此，若有人扶著，倒能走幾步。”提到兒子，皇后臉上神情一片柔和。

    蓉貴嬪臉上漾著得體的笑容，不著痕跡地望了望凌玉，又瞧了瞧小石頭兄妹，微垂眼簾，起身告退：“娘娘有貴客，臣妾便不打擾了?！?/br>
    皇后也無意挽留，略略叮囑了她幾句便讓她離開了。

    臨出門時，她又忍不住止步回頭，看著身后凌玉臉上滿足歡喜的笑容，輕抿了抿雙唇，神情略有幾分羨慕。

    兒女雙全……只可惜這輩子自己大抵沒有機(jī)會生兒育女了。

    她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終于轉(zhuǎn)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