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節(jié)
“王爺始終堅信母妃之死并非先帝的旨意,乃是新帝假傳圣旨,借先帝之手殺了母妃?!饼R王妃淡淡地道。 “難道不是么?”齊王反問,隨即搖搖頭道,“如今再說這些又有什么用?” “你也累了,我讓人準(zhǔn)備熱水,先沐浴更衣后便安歇吧!” “也好?!饼R王應(yīng)下。 看著他進(jìn)了凈室,齊王妃終是低低地嘆了口氣。 月光透過紗窗照進(jìn)屋里,映出床上交疊著的一雙人。 齊王妃悶哼一聲,承受著身上男人的給予,忽的聽到那人在耳邊啞聲道:“你不愿為我孕育孩兒是對的,畢竟一個朝不保夕的男人,又有什么本事去保護他的妻兒?!?/br> 她心口一緊,下意識地攥緊了手,腦子里只閃過一個念頭——他知道?知道自己這兩年一直偷喝避子湯? 她張張嘴想要說些什么,可最后還是什么也沒有說出來。 齊王似乎也不在意,只是翻來覆去地把她折騰。待她倦得昏昏沉沉想要睡過去,卻聽那人在耳邊低聲問:“若有下輩子,咱們只當(dāng)一對平平凡凡的夫妻,不會有別人,也不會有什么紛爭,可好?” 她困得眼皮都撐不開了,如同夢囈般回答:“不好……” 齊王身體一僵,隨即苦笑,摟著她在懷里,喃喃地道:“還是這樣的性子,半點希望也不留給別人,都到這般地步了,哪怕是說句謊言騙一騙我也好啊!” 回應(yīng)他的,只有懷里傳出來的均勻呼吸聲。 他發(fā)出一陣若有似無的嘆息,低下頭去望著早已沉沉睡去嬌顏。 時光似乎突然關(guān)照她,這么多年過去了,她的容貌卻是半點不曾老去。睡著的她,瞧來是那樣的柔弱,可一旦醒了過來,卻又是那個言辭鋒利不饒人的齊王妃。 她其實一直沒有變,變的只是自己的心態(tài)。 隨著程紹禟的大軍愈發(fā)逼近離島,凌玉便愈發(fā)擔(dān)心,可卻又有些矛盾,既希望程紹禟能徹底攻陷離島,結(jié)束這場戰(zhàn)事,但又不希望島上的齊王妃,甚至還有唐晉源有個什么三長兩短。 畢竟這兩人對她都有恩。 尤其是想到已經(jīng)下落不明多年的唐晉源之妻明菊,她又不禁一陣嘆息。 也不知為何,只要想到不知所蹤的明菊母子,她便不由得想到了上輩子的自己。當(dāng)年京城大亂,齊王趁亂逃出京去,明菊一個婦道人家,身邊又帶著年幼的兒子,能去哪里? “娘!”正想著舊事,身邊便響起了小泥巴不滿的叫聲,她低下頭去,見女兒噘著小嘴委委屈屈地望著自己。 “這是怎么了?小小年紀(jì),脾氣壞,膽子也大,也不知像誰。”她無奈地把小丫頭抱起。 “像誰?自然是像你?!敝苁衔罩鈱O女的小手,沒好氣地回答。 “像我?我怎會是她這般的性子?!?/br> “怎的不會?你小的時候脾氣比她還要更壞些。還能把大你兩歲的堂兄打到見了你便怕,這膽子算不算大?”周氏嗔道。 凌玉張口結(jié)舌:“娘,你不能為了討外孫女的好,便胡謅這些事來詆毀我??!” “怎的?不相信?當(dāng)年你不過才四歲,你三堂兄搶了你半塊饅頭,便被你追著滿院打,到后來還坐在人家肚子上,生生地把饅頭從人家嘴里挖出來?!?/br> 凌玉背過身去咳了起來,好一會兒才堅決地道:“撒謊,肯定是撒謊,我才不會做這樣惡心的事!” 從人家嘴里挖饅頭,多臟??!她才不會做這樣的事! 周氏哼了一聲,摟過外孫女兒在懷里:“相比之下,小泥巴不知乖巧多少倍了!” 凌玉雙唇抖了抖,飛快地四下望望,見屋里只得她們祖孫三代,小石頭并不在,這才暗暗松了口氣。 也好也好,幸好兒子沒有聽到自己小時候這些彪悍事,女兒又小,聽不懂,不要緊不要緊。 “盡瞎說!”她清清嗓子,生怕周氏又會再扯些讓她沒臉的往事,連忙轉(zhuǎn)移了話題。 “jiejie果真來信說要上京來了?” “這還能假,這會兒已經(jīng)快要到京城了。畢竟你姐夫在京里候了大半年,還不知要繼續(xù)候到什么時候,你姐上京里陪著他也是好事,夫妻之間,離得太氏太遠(yuǎn)總是不好?!敝苁系馈?/br> 凌玉笑了笑:“娘說的有理?!?/br> 梁淮升中了同進(jìn)士的興奮勁隨著漫無止境的侯職已經(jīng)消去了,到后來,看著有名次排在他后面的高高興興地拿著吏部的任職文赴任,再一問,得知對方乃是京中某位大人的遠(yuǎn)親,故而才能以同進(jìn)士的出身拿到肥差,他終于醒悟,若是沒有人脈,便是有了功名,只怕想要出頭也不是容易之事。 榜上有名之人那般多,除了一甲的那三位,其余的若不是有些門路,哪會這般容易地拿到好差。 再到后來,又聽聞那位嘲諷過他與程紹禟連襟關(guān)系的同鄉(xiāng),已經(jīng)托了人打算走平南侯府的關(guān)系時,一時暗恨。 四處碰壁之下,他已經(jīng)起了幾分悔意,只覺得自己當(dāng)日不應(yīng)該從凌家搬出來的,否則這會兒憑著凌大春的關(guān)系,不時往平南侯府走動走動,說不定差事早就下來了。 盡管有心想要回凌家,只是又拉下臉來,想了又想,便想到了遠(yuǎn)在家鄉(xiāng)的凌碧。 第115章 對凌碧的到來, 凌玉可謂高興極了, 畢竟自當(dāng)年在程家村別過后,她們姐妹又有兩年多的時間不曾見過,而凌秀才與周氏則是比她更久不曾見過長女了。 如今一家團聚,小石頭沒多久便與初見面的表弟小虎子混熟了,五歲的小虎子一臉崇拜地望著仿佛什么都會的小表哥,眼睛閃亮閃亮的, 看得小石頭得意極了。 凌玉則拉著凌碧十歲的女兒的棠丫在身邊,左看右看, 真真是愈看愈喜歡。 這小姑娘又乖巧又懂事,更是心靈手巧, 瞧她送給自己的荷包, 那繡功, 雖仍有幾分稚嫩, 只假以時日,必定會了不得。 “若是將來小泥巴有棠丫一半這般乖巧懂事,我也就放心了?!彼龘е难距皣@般道。 凌碧一會兒摟摟小泥巴, 一會兒又去抱抱小灼兒,哪個都愛得不行,聽到她這話便笑了:“早就聽娘說小泥巴不只模樣長得像你,便是性子也是一樣, 你如今嫌她, 豈不是在嫌自己么?” 凌玉緊張地望向小石頭, 見他正手舞足蹈地對小虎子說著自己的光輝事跡, 并沒有留意凌碧的話,頓時松了口氣,嗔了她一眼:“又瞎說,娘不過是說說笑而已,你倒還當(dāng)了真。” 凌碧一見她這般緊張兮兮地望向兒子,哪有不明白她的心思的,‘噗嗤’一聲便笑了出來。 周氏則是沒好氣地在次女額上戳了戳。 那廂,凌秀才便問起了梁淮升今后的打算。 “你是想著留在京城尋份差事,還是到外地?” “這些年一直沒有機會侍奉二老膝下,凌碧與我都有些過意不去,只如今好不容易一家團聚……若是可以的話,我自是希望能留在京城,如此一家子也能彼此有個照應(yīng),不至于骨rou分離?!?/br> “只不過如今仍在候職的人這般多,相較他人,小婿也沒有什么優(yōu)勢,只怕三年五載的也未必能候到實缺?!?/br> 凌秀才沉默片刻,方道:“若依我之見,京城里遍地權(quán)貴,你初入官場,倒不如去外頭積攢些實績,將來有了機會,自然會有更好的前程?!?/br> “爹此話倒是不假,京城里權(quán)貴遍地,初入官場,最多也不過七八品小吏,哪能有什么實差,倒不如到外地去鍛練鍛練。”凌大春也插了話。 梁淮升嘆了口氣:“這哪是我想怎樣便怎樣的,如何安排還要看朝廷的意思?!?/br> “這倒也是,皇命若是下來,是留京還是往外地,哪能由得自己選擇?!绷璐蟠侯h首表示贊同。 凌秀才沒有再說話,只是望著梁淮升的眼神有幾分復(fù)雜,也有幾分失望。 當(dāng)晚,周氏進(jìn)得屋來,見他一副悶悶不樂的模樣,不禁奇怪地問:“這是怎么了?” 長女到來,這人表面雖沒有說什么,可她也是看得出,他心里有多高興。 小輩們都齊集身邊,凌家有后,他一直看重的大女婿又已經(jīng)金榜題名,論理應(yīng)該高興才是,怎的這一會兒的功夫卻變成這般模樣。 凌秀才有些心煩,沒好氣地道:“婦道人家懂得什么!” 周氏好脾氣地道:“是是是,婦道人家不懂什么,只如今又沒有旁的人,什么都憋在心里不說的話,豈不是要悶壞自己?倒不如便與我說說,雖未必能給你出什么好主意,只好歹也能有個人分擔(dān)不是?” 凌秀才側(cè)過頭來望向她。 不知不覺間,眼前這婦人已經(jīng)陪伴自己數(shù)十年了,縱是這般多年下來,依然是那樣的好性情。他承認(rèn)自己并不是什么好性子之人,毛病也不少,可這斗大的字也不識得幾個的婦人,卻一直以她獨特的方式在包容著自己。 周氏見他只是望著自己也不說話,一時抓不信他的心思,笑著又問:“若真有什么事,便是我?guī)筒簧鲜裁疵?,可還有大春與小玉他們幾個孩子??!” “也沒什么,只是覺得,兒孫自有兒孫福,咱們這些老家伙,還是不要cao心太多了?!卑肷危栊悴怕朴频氐?。 周氏狐疑地看看他,不明白好好的他怎會想到這上面來,不過她向來習(xí)慣了順從,故而也沒有再多問,只笑著道:“你說的極是,孩子們都長大了,都有自己的主意,咱們哪能干涉得了他們。” 凌秀才對她的回答絲毫不意外,這婦人便是如此,無論自己說什么都是稱好,雖說確是有些沒主見,不過婦道人家嘛,主意大了倒不是什么好事,似她這般便是恰到好處。 親人不是在身邊,就是在相隔不遠(yuǎn)的地方,只要她想了,便可以馬上便能見過,凌玉覺得,這樣的日子確是再好不過了。 如今她唯一期盼的,便是遠(yuǎn)方的程紹禟能早些歸來。 前方的戰(zhàn)事如何,凌玉不得而知,畢竟離島離得著實太遠(yuǎn),消息往來并非易事。 這一日,她檢查著名下各鋪子送來的賬冊,這也是她每月例行之事。生意縱是不必親自打理,但錢卻是要做到心中有數(shù),不能輕易教人給蒙了去。 她仔細(xì)地查閱畢,不輕不重地敲打了幾家店的掌柜一番,而后又根據(jù)各自店里的收益適當(dāng)?shù)亟o予獎賞,這才看著他們千恩萬謝地離開了。 凌碧到來的時候,她正讓茯苓替她按捏著肩膀。 這段日子凌碧來得比較勤,加上她又是凌玉的親jiejie,故而青黛等丫頭也沒有通報便請了她進(jìn)去。 “jiejie怎的一個人來了?棠丫與小虎子呢?”凌玉拉著她的手在身邊坐下,不見那一對小姐弟,遂問。 “她們在家里呢!你姐夫送了我來?!?/br> “原來如此,只是今日紹安不在,倒要難為姐夫一個人空候著jiejie了?!绷栌裥Φ?。 平南侯府的成年男主子便只得一個程紹安,往日梁淮升過府,便是由程紹安招呼著他,今日程紹安不在,自然沒有主子作陪。 ”我知道他不在。其實方才在街上我便瞧見了他。“凌碧遲疑地道。 ”這是怎么回事?“凌玉看出她神色有異,奇怪地問。 ”我雖來京城不久,只是對早前那轟動一時的侄女狀告嫡親伯父一案多少耳聞,上京的路上甚至還與那蘇家姑娘有過幾面之緣,方才我便是見到紹安兄弟與她一起……“凌碧略有幾分含糊地道。 程紹安與蘇凝珊?凌玉怔忪。 這兩人什么時候走到一處的? 這兩年王氏一直沒有斷過給程紹安說親,只是總難尋到合心意的,而至程紹禟成了平南侯后,有意與程紹安結(jié)親的范圍又更大了,甚至有不少官宦之家也或明或暗地表示了意向,如此一來,倒讓王氏有些難辦了。 感覺家家的姑娘都好,又覺得每一位都不怎么適合,更怕應(yīng)了這家,卻得罪了另家,沒的給長子樹了敵人卻不自知。 而程紹安醉心于他的生意,對成親之事既不積極也不拒絕,只道一切由娘親作主。 他愈是這般聽自己的,王氏便愈發(fā)的謹(jǐn)慎,這一謹(jǐn)慎便總也打不定主意,一拖便又拖了兩年。 如今程紹安的親事已經(jīng)成了王氏的一樁心病,凌玉也勸了她不少回,不拘對方是哪家的女兒,高門大戶出身也好,小門小戶家的也罷,若是覺得合適便娶回來,若是覺得不合適便直接拒了,難道還要怕結(jié)不成親便成仇? 王氏應(yīng)得好好的,可轉(zhuǎn)過身去卻又是老樣子。 卻說程紹安并不知自己無意中被凌碧撞到,更被凌碧發(fā)現(xiàn)他與蘇凝珊一起,并將此事告訴了凌玉。此時他正皺眉望著坐在對面的蘇凝珊,不解地問:”你為何不答應(yīng)?在商言商,此事于你我而言都有好處,我能夠保證店里的商品來源,你也能打破當(dāng)前困境,為何卻是不肯?” “以你如今的身份地位,要想尋一個品質(zhì)過關(guān)又能價格適宜的合作商家并非難事,甚至只要你想,也會有人愿意雙手奉上,實在無需與我此等聲名狼籍的女子談什么合作。”蘇凝珊平靜地道。 程紹安眉頭皺得更緊,卻坦然地回答:“你說的沒錯,可是那樣的人不過是沖著家兄而來,而非真心實意與我談生意之事。況且,若是事事都要靠著兄長,我又何談自立?” “實不相瞞,我會想到與你合作,除了確是信得過蘇家繡坊的品質(zhì)之外,確也有同情你的原因所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