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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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靜雅說:“你不是才打工回來,你卡上有錢?!?/br> 孫遠(yuǎn)東說:“我哪有五萬。我卡上最多只有兩三萬,剩下的我還要想辦法去湊,你別著急行不行?我一定湊夠了還你?!?/br> 周靜雅說:“我不著急?我家里有人要做手術(shù)等著要錢,你問我著不著急?我等你去湊,等你湊個十年八年是不是?” 孫遠(yuǎn)東比手勢說:“給我一個月,最多一個月,我一定把錢給你?!?/br> 周靜雅叫道:“我現(xiàn)在就要,沒有一個月。” 孫遠(yuǎn)東看他要炸了:“三天,你給我三天行不行?三天之后我一定把錢給你?!?/br> 周靜雅說:“你不要想跑,我就在你家里等著,哪都不去,等你把錢拿來我再走?!?/br> 孫遠(yuǎn)東說:“你放心吧,我孩子都在這讀書,我能跑到哪去。你要在這等也行,要回家去等也行,總之三天之后我一定把錢給你。其實原來你舅舅來要錢我沒給他,就是信不過他,怕他拿去揣了兜,回頭再有別的人來問我要??赡慵热皇侵芄鸱嫉膬鹤?,我肯定信得過你,我一定把這筆錢還給你?!?/br> 周靜雅天真的,聽他說的信誓旦旦,以為真的三天后就能拿到錢,高興的回縣城等消息去了。他經(jīng)過縣城那家郵政銀行,看到門口有荷槍實彈的武警押解著運鈔車,稍微生發(fā)了一點不實際的遐想。只是遐想而已,他回到醫(yī)院里把這個消息告訴王卉,大家都高興壞了。 王卉歡喜說:“那家人真的肯賠錢嗎?這太好了!這樣你就有錢繼續(xù)讀書了。” 她沒想著自己的手術(shù),只想著周靜雅有了錢就可以讀書。她想象里,只要周靜雅能讀書,哪怕她當(dāng)瘸子也沒事兒。 周靜雅也興奮地說:“先把你的手術(shù)費付掉?!?/br> 何美蕓都露出高興的神采,問周靜雅怎么回事,周靜雅便把來龍去脈說了一通。何美蕓感嘆說:“那太好了,五萬塊錢可不是一點點,希望他們不要賴賬?!?/br> 三天之后,周靜雅準(zhǔn)備了一個大口袋,準(zhǔn)備去鄉(xiāng)下拿錢,孫遠(yuǎn)東一家卻變卦了,求爹爹告奶奶說沒錢,一分錢都沒有。 孫遠(yuǎn)東死活懇求,說沒借到錢,親戚都不給借。周靜雅一陣懵,想起他之前說自己卡上有幾萬,就讓了一步:“那你把你現(xiàn)在有的先給我,剩下的借到再給。” 孫遠(yuǎn)東說沒有,說他欠了錢,他的錢都被別的債主要去了。 周靜雅徹底炸了,直接從墻角提起一塊板磚,怒氣沖沖望著對方:“你少來騙我!前天還有幾萬塊,不可能今天就沒有。我要是拿不到錢大家誰都別想安生。要么把錢還我,要么大家今天都別活了?!?/br> 孫遠(yuǎn)東嚇的戰(zhàn)戰(zhàn)兢兢,手忙腳亂說:“我去給你找錢,我去給你找錢,你不要激動?!?/br> 他回屋去翻銀行卡,他老婆,一個穿著碎花裙子的中年女人不知道從哪冒了出來,激動的面露青筋,發(fā)了瘋似的抓住孫遠(yuǎn)東的手道:“不行,這錢不能動!這是孩子讀書的錢!你要是敢把孩子讀書的錢花出去了,咱們兩個就離婚!” 孫遠(yuǎn)東驚慌地說:“先把錢給他行不行,孩子讀書咱們再想辦法!” 女人發(fā)瘋似的叫:“不行!我孩子要讀書,這是他的錢,誰都不許碰!你敢碰咱們就離婚!” 周靜雅沖上去搶他的銀行卡,悲憤道:“這是我的錢!這是我媽的錢!不是你兒子的錢!” 女人發(fā)了瘋的抓著卡不給:“我不管!你媽死都死了這么多年了,人死不能復(fù)生,怪她命不好,我就是賠她錢她也活不過來。可是我們一家還要過日子,我孩子還要念書!我一個孩子念大學(xué)一個孩子讀小學(xué),我們也很難,你要是有點同情心就不要再要錢了,你要我們也沒有。” 周靜雅從來沒聽過這么不講理的話:“你家要過日子,我家人也要過日子!是你丈夫先毀了我家的日子!” 女人用最悲痛欲絕的語氣,說了一段周靜雅平生聽過的最惡毒的話:“誰管你家的日子。你媽就是個掃把星,要不是因為她,我們家這些年也不會這么倒霉。我們家本來過的好好的,吃穿不愁,全都是因為你的婊子媽,她給我們招來的晦氣。她就是個賣yin的,誰知道她賺的是什么臟錢。你們家本來就沒日子。她活著你也沒好日子?!?/br> 周靜雅控制不住心中騰騰而起的怒火,舉了磚頭朝她頭上砸。 第32章 不甘 “你殺吧!你殺吧!殺了我你也拿不到錢, 把你抓進(jìn)監(jiān)獄,我兒子就解脫了!” 女人被砸的滿頭血,使勁將頭頂?shù)剿诌?,瘋狂地叫:“你殺啊,你殺我一頓消消氣, 你殺了我給你媽抵命, 大家正好兩清, 不要再提錢的事了!” 周靜雅被一干同村的鄰居好事者拉住。 女人流了血, 很快報了警。警察聽說是村里有人打架,地方遠(yuǎn), 這點小事不愿意出警。但村民們不放心, 怕周靜雅和孫家的人沖突, 真殺人, 共同幫忙把他押上一輛舊面包車, 扭送到派出所。 周靜雅像個囚犯似的被人押著, 全程無語。到了派出所, 好事者將事情像警察一描述, 警察聽了, 原來是這么個事,又得知了周靜雅是個中學(xué)生,還不是成年人,感覺事情棘手, 也不太好處置, 只好先將村民們打發(fā)了, 然后將周靜雅拘留起來。 周靜雅坐在派出所辦公室,幾個民警將他圍著,也沒法搞他,只是嚇唬加盤問:“你還在讀書?哪個學(xué)校的,你班主任是誰?你拿磚頭打人違法的你知不知道?打死人你要負(fù)責(zé)任的?!?/br> 周靜雅冷冰冰說:“我未成年,不用負(fù)責(zé)任。” “嗬!”一個年輕的民警掀了掀大蓋帽:“誰告訴你未成年不用負(fù)責(zé)任?” 周靜雅說:“我們政治課本上說的。” “學(xué)習(xí)不怎么樣,這些你倒知道的多!”民警說:“少來,你多大了?” 周靜雅說:“十三?!?/br> 民警說:“把你戶口本,身份證件拿出來。要是你不是十三歲,我抽死你丫我。” 周靜雅說:“沒帶?!?/br> 民警怒了,拍桌子說:“小子,你少跟我橫,這里是派出所,有的是法子收拾你。你這樣的小犢子,我收拾過不下二十個。就街頭那些小混混,在外面拽的二五八萬似的,一進(jìn)來被我打的,一個個見了我就哭爹喊娘,沒有敢不服的。老實交代你的名字、學(xué)校,不許撒謊?!?/br> 周靜雅扭過頭不說話。那民警抽了皮帶想打他,被一旁其他的民警攔住了,連連說算了算了,看樣子還是個孩子,又沒犯大錯,放了他算了。完了只要求他說名字和學(xué)校。周靜雅知道自己在學(xué)校的名聲本來就不好,擔(dān)心說出來被學(xué)校知道了,可能會將他開除,因此閉緊嘴,打死也不肯說,跟個死鴨子似的。 另一個民警脾氣比較好,說:“你不說名字,不說學(xué)校我們怎么通知你班主任把你領(lǐng)回去?別縮的跟個兔子似的了,我們派出所不關(guān)未成年人,你也不想晚上睡在這吧?趕緊實話實說,讓你班主任領(lǐng)回去,我們還要下班呢?!?/br> 周靜雅在派出所跟幾個民警磨了四五個小時,磨的民警們長聲哀嚎。遇到這種孩子最頭疼。要真是街頭的混混,打一頓也就老實,周靜雅樣子看著是個正經(jīng)學(xué)生,模樣長得清清秀秀,衣服也穿的挺干凈的,打他也挺下不去那手,只好跟他磨嘴皮子。周靜雅最后也有點心慌了,問道:“我可不可以自己回去,不叫老師?我沒受傷,我自己可以走?!?/br> 民警啐道:“誰管你受沒受傷?你當(dāng)我們叫你班主任來,是讓他來背你回去呢?” 民警敲著辦公桌警告:“是讓你班主任來簽字!讓學(xué)校帶回去教育!替你寫保證書,保證以后不再犯!你想什么呢?” 周靜雅“哦”了一聲。 他打定主意,不能把班主任名字說出去,不然學(xué)校肯定會開除他的。 他可憐巴巴的抬起頭:“我找家長行嗎?” 本來這種事,派出所的慣例是要找學(xué)校班主任簽字的。因為有些家長會袒護孩子,或者生了氣干脆毆打孩子,容易惹出事,也起不到教育的作用。但周靜雅這小子實在太能磨了,民警被他鬧了沒了耐心,只得答應(yīng)說:“行行行,你家長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 周靜雅沒有家長,猶猶豫豫的,只好說了何美蕓的名字,說了地址。 他心情忐忑的等待,本以為何美蕓不會來,沒想到不到一個小時,何美蕓就出現(xiàn)了。搭著包包,踩著高跟鞋,化著精致的妝容。周靜雅見了她,幾乎不敢抬頭。 何美蕓倒很從容,聽說要來派出所領(lǐng)人,還很上道的給各位加班的民警同志一人買了包煙,連連笑說:“抱歉啊抱歉,給各位添麻煩了,這孩子怪我沒教好?!?/br> 民警見這女人態(tài)度挺好,表情也和顏悅色了許多,說了些寬慰的話:“別著急,先看看是不是你家小孩吧,是的話領(lǐng)回去教育一下。也不是多大事,寫個保證書,以后別再犯就是了?!?/br> 何美蕓隔著門,已經(jīng)看到坐在辦公室的周靜雅了,連連點頭,說:“是,是我家孩子。保證書怎么寫,我現(xiàn)在就寫?!?/br> 何美蕓在外面,在民警的指導(dǎo)下寫保證書。 寫了大概十幾分鐘,簽了字,周靜雅被帶了出來,民警說:“行了,孩子你帶回去吧?;厝ズ煤媒逃?,也別打罵了?!?/br> 何美蕓連連道謝,拉著周靜雅的手出了門。 夜晚的涼風(fēng)迎面吹來,路燈發(fā)出昏暗的紅光。遠(yuǎn)處隱約看到小城市的霓虹燈。 周靜雅低著頭,一聲不吭。何美蕓也沒有問他為什么進(jìn)派出所,這種事不用問,民警已經(jīng)告訴她了。何美蕓其實也不知道具體發(fā)生了什么事,然而他還是個十來歲的孩子。何美蕓見他失魂落魄的樣子,不免也有些心疼,沒法直接問,只說:“你還沒吃飯吧?我們?nèi)コ渣c東西吧?!?/br> 這個時候已經(jīng)八九點,路邊的餐館都歇業(yè)了,只有一家破破爛爛的小面館還在開著。何美蕓帶著周靜雅進(jìn)了面館,說:“老板,煮一碗牛rou面,要大份的?!?/br> 兩人對坐下。 那桌子上有點油,何美蕓抽了張衛(wèi)生紙擦了擦桌。 面條味道不是很好,油厚,但是完全不香,有種膩膩的地溝油的感覺,看著紅通通的,卻沒辣味。周靜雅也不挑食,拿了雙一次性筷子掰開,慢慢兒地吃。 何美蕓交握著雙手,在對面看著他吃,語重心長說:“明天你還是好好回學(xué)校去上課吧,別再想要錢的事了。你一個小孩,跟那些無賴斗不過的,小卉的手術(shù)費我來想辦法,你不要cao心?!?/br> 周靜雅低著頭吃面,總之是不說話。 何美蕓也不知道他聽沒聽進(jìn)去,無奈說:“你有這份心也就夠了,別再去惹事了,這樣對你不好。我也不想你出事。” 周靜雅低聲說了一句:“這是我家的事?!?/br> 何美蕓正色說:“已經(jīng)過去了。你現(xiàn)在是一個人,不要讓你mama死了還擔(dān)心?!?/br> 周靜雅沒答話。 他一碗面沒吃完。何美蕓拿筷子嘗了一點,發(fā)現(xiàn)那面確實不好吃,也就不逼他吃了。付了錢,出了店門,回醫(yī)院去,何美蕓見路邊有個小蛋糕店,問周靜雅:“你想吃蛋糕嗎?” 周靜雅搖頭:“不吃?!?/br> 何美蕓說:“我去給小卉買個蛋糕。” 何美蕓進(jìn)了蛋糕店,不一會,提著兩個小小的蛋糕盒子出來。那種碗大的小蛋糕,單獨包裝的,一個十幾塊。她將其中一個塑料袋給周靜雅,說:“這個給你吃?!?/br> 周靜雅倔強說:“我不吃。” 何美蕓說:“行了,別鬧脾氣了。我給小卉買了一個,給你買了一個,不然她看見我只給她買不給你買她又要慪氣。拿著吃吧,這家蛋糕挺好吃的,小卉喜歡?!?/br> 周靜雅才訕訕的接過。 何美蕓個子高,一米七三,那模特身材,又穿個高跟鞋,足以把一米七四的周靜雅鎮(zhèn)壓住。她嘆了口氣,一只手拎包,一只手?jǐn)堉莒o雅肩膀,拍了兩下,安慰道:“別心事重重了,過了就算了。” 周靜雅慚愧的低著頭。 沿著路走回醫(yī)院,病房已經(jīng)熄了燈,只留了小臺燈。王卉都要睡了,看到mama和周靜雅一起回來,頓時開心起來。 何美蕓悄悄的,怕吵到了別的床的病人。她笑把蛋糕拿出來給王卉:“拿著吃。” 王卉高興地看周靜雅:“他呢?” 何美蕓說:“他有,我給你們一人買了一個?!?/br> 周靜雅也把蛋糕拿出來,展示給她看,小聲說:“我有,你mama也給我買了一個?!?/br> 王卉笑著說:“那我們一起吃吧。mama你也吃,我跟你分。一個太多了,我吃不完。” 何美蕓笑說:“好?!弊屡闩畠撼缘案?。 王卉白天在醫(yī)院無精打采,一見到周靜雅,頓時開心起來,滿臉都寫著快樂和興奮。何美蕓看的出來她是真的很喜歡周靜雅這男孩,心里不由嘆氣,搖頭笑。 她們母女愛說話,周靜雅在一旁倒很沉默,除非王卉使喚他做事,或者問他,否則基本不出聲。蛋糕吃完,何美蕓說:“那邊上有個空床,你躺上去睡一晚吧。待會我和小卉擠一擠?!?/br> 周靜雅答應(yīng)了,去外面衛(wèi)生間找水洗漱,收拾完了,回病房,在空床上躺下。 他思考著孫遠(yuǎn)東的事。 為什么世界上有這樣的惡人。學(xué)校有劉映春,外面有孫遠(yuǎn)東一家,轉(zhuǎn)來轉(zhuǎn)去都是這些無恥無賴的人。他們過得幸福美滿,而自己只能忍氣吞聲。 他咽不下這口氣。 我不會罷休的。 他在心里惡毒的想,憑什么你們當(dāng)壞人逍遙,我就要當(dāng)不中用的好人。我不會罷休的,我不好過,你們也別想要好過。 誰欠的債,他要一分不少的拿回來。哪怕要他付出比這五萬塊更重的代價。 否則死都不甘心。 第33章 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