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練低下頭來對呂徹道：“你快松開，我?guī)湍惆驯成系膫诳p合一下?！币娝麤]有反應(yīng)，有些無奈了，“你聽話……”

    說真的要不是看他這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阿練是不可能會有這樣的耐心的。

    也不知道呂徹是不是聽到了，竟真的慢慢松開了手。阿練長出了一口氣，低頭揉揉自己的手腕。

    等一人把東西送過來，阿練讓人把呂徹背后的衣服都剪開，隨后凈了手，再把針線等物都用燒酒處理過。先止了血，而后開始專心致志地縫合傷口。

    榻上的人似乎察覺到疼痛，背上的肌rou一緊，有醒來的跡象，阿練怕他醒來更覺得疼，于是小心翼翼的，放輕了動作。

    傷口很長，阿練花費了不少的時間才終于縫合完成。她腦海中的那根弦一直緊繃著，待到完成時，一下子松懈下來，竟有幾分脫力之感。

    呂徹的心腹見狀，忙跪下向阿練道：“翁主大恩，我等沒齒難忘，日后必當(dāng)報答！”

    阿練當(dāng)然沒想著讓人回報，她收了針線，起身凈手：“沒事，沛侯也曾幫過我，不必在意?！庇值?，“傷口縫合后應(yīng)該沒有性命之憂了，只是仍舊要注意，得空還是請御醫(yī)過來看看?！?/br>
    那幾人忙應(yīng)下。

    阿練的視線掃到不遠處幾案上的一架琴，上前看了一眼，有些可惜地道：“上好的古琴，怎么摔裂了？”

    沒人回答，她見呂徹沒有醒來，于是回了自己的營帳。

    章節(jié)目錄 585.相擁

    呂徹遇刺那日, 其實已經(jīng)接近冬狩的尾聲。又過了幾天，呂后便從驪山返回了長安。

    與阿練的擔(dān)憂不同，這一整個冬天都是格外的平靜，并沒有生出什么意外。

    霍笙與呂后等人幾乎是前后腳抵達長安的，等到將自己的公務(wù)匯報完畢, 回到家中的時候, 一個侍衛(wèi)告訴他：“沛侯來拜訪殿下?！?/br>
    霍笙去到他母親的屋子里，果然看見了呂徹。

    大長公主正在跟呂徹說話，但其實也沒什么好說的，一則呂徹在邊關(guān)多年, 彼此素?zé)o往來，二則大長公主雖然是他表姐，但年歲大他許多, 即便是素來親和的性子，對上呂徹這么個少言之人也覺得有些難以應(yīng)付。

    看見兒子過來，竟像是松口氣似的。

    霍笙向大長公主行禮，聽見他母親道：“二郎來了，你們年輕人說話吧?！笨聪騾螐?。

    “表舅。”霍笙喚他一聲, 見他起身向大長公主告退，于是兩個人一起出來。

    寒風(fēng)摧草木, 一路上的景色都很蕭條，樹上光禿禿的, 顯得庭院中空曠又寂寥。

    霍笙身上還穿著覲見時的官服, 外罩玄色大氅, 里間錦衣重服，玉帶發(fā)冠，這樣的打扮使得素來清俊的他更顯出一種英武神駿，灼灼得像是初升的太陽一般。

    呂徹則是一身素簡的常服，這樣冷的天仍舊穿得單薄，顯然是習(xí)慣了邊地的苦寒，長安城的冬天在他看來其實也算得上是暖和了。高高勁瘦的身姿仿若崖邊孤松。

    兩人一道在屋內(nèi)的大榻上坐下，霍笙先道：“還未給表舅大人賀喜，太后先封呂嘉，又追封酈侯，想來下一個受封的應(yīng)是表舅了?！?/br>
    呂徹道：“太后自有決斷，為臣者豈敢妄自揣測？”

    二人都是鋒芒畢露的年輕人，身居高位，自有一種不可一世的沖囂勁兒。然而目光對上，霍笙卻發(fā)現(xiàn)此刻的呂徹是平靜的，哪怕是在聽到封王這樣的事，心神也無一絲激蕩，這樣的人，要么是淡泊至極，要么是所圖非小。

    霍笙轉(zhuǎn)了話題道：“聽說表舅前些時日受了傷，現(xiàn)下可好些了？”說著，看向呂徹。

    “二郎的消息倒是靈通?！眳螐鼗乜此氐?，“有勞記掛，已經(jīng)好多了。”

    霍笙自飲了一口茶，慢慢道：“表舅是英雄人物，戍邊五年，從斥候做到將軍，令敵寇聞之而膽寒，外甥聽著，也是欽佩仰慕。只是恕某直言——”他語氣一轉(zhuǎn)，目光陡然銳利了幾分，“京城不比邊關(guān)，表舅行事更當(dāng)慎之，可千萬別動了不該有的念頭。”

    呂徹目光閃動，見他視線銳利，似乎帶著警告的意味，不由輕笑：“二郎所指為何？”

    霍笙道：“某還以為上過沙場的都是磊落漢子，原來也不過如此?！彼贻p，骨子里還是有一種昭昭烈烈的堂皇，比不得呂徹深沉，當(dāng)即冷肅了臉道，“你殺羽林都尉謝駿，而后嫁禍于我，是想看著我跟呂嘉相爭，你好坐收漁利？”

    呂徹沒有否認。

    霍笙又道：“酈侯父子在長安經(jīng)營了多少年？你一來就想取而代之，未免太過激進。”有些嘲諷他的自不量力，“呂嘉再是蠢笨，手下也總還有些人才?！?/br>
    呂徹此番遇刺，沒有丟掉性命，也是運氣使然，但呂嘉既然知道了謝駿之死是他所為，往后豈肯善罷甘休？

    霍笙自然不關(guān)心呂氏內(nèi)斗，他也只是警告一下呂徹罷了，淡聲道：“長安城水深，小侯爺當(dāng)心翻了船?！?/br>
    兩人爭執(zhí)的似乎都是朝廷上的事，但呂徹何等精明人，豈會聽不出他的言外之意，聲音更沉了些，似笑非笑地道：“你說這些，不就是怕我搶走樂昌翁主？”男人之間有時候更為直接，霍笙聽見他道，“不錯，我承認我是對她有那么一點興趣，所以你千萬要把她看好了，說不定哪一天我改變了主意，愿意娶她了呢?！?/br>
    他談到阿練時那一種輕褻調(diào)侃的語氣，令霍笙登時大怒，欲待發(fā)作，門外卻有仆從道：“侯爺，翁主來了?！?/br>
    于是收斂了怒氣，看向門外。

    阿練懷中抱著一束梅枝，紅艷艷的，還未近前已有香氣撲鼻。她身上穿的卻還是白狐裘，堆云積雪一般，卻不覺臃腫，行走時娉娉婷婷，令她整個人如踏云而來。她一向受了凍臉色就格外的白，此刻臉頰上卻有微微的紅暈，進門來的時候輕輕吁著氣，顯然是一路跑過來的。

    阿練沒有料到呂徹也在這里，停住腳，彼此行過禮，向霍笙道：“哥哥你看，外面的梅花開了，我折了一些來，想放在屋子里，你有沒有花瓶啊？”

    霍笙見到她就覺得心情好了不少，笑著問道：“你那里還少了花瓶不成，怎么找到我這里來了？”

    阿練道：“我沒說清楚，這花是送給你的?！币幻嬲f，一面自己去墻邊的架子上找她要的東西了。

    她的動作很隨意，顯然是經(jīng)常來霍笙這里。很快就挑了一個細口的白瓷瓶，將幾支紅梅簡簡單單地插駐在里面，隨手?jǐn)[弄了幾下，就有幾分天然的意趣。

    阿練覺得滿意，親自將梅瓶捧到大榻的幾案上，在霍笙身邊坐下了，側(cè)身問道：“香不香？好不好看？”那等待夸獎的小模樣要多可愛有多可愛。

    此時有侍女依照霍笙的吩咐在屋子里添了炭火，霍笙讓她把炭盆擱得離阿練近些，而后看向那紅梅，道：“挺好的?！?/br>
    呂徹從她進門時就一直坐在那里沒有說話，此刻卻開口道：“翁主喜歡梅花？”

    阿練有點兒不習(xí)慣他跟自己說話，愣了一下才道：“還好，我比較喜歡海棠。”說完就看向霍笙，意思是讓他來應(yīng)付呂徹。

    霍笙卻向她道：“方才我跟表舅說到驪山的事，表舅還說要謝謝你的救命之恩?！?/br>
    阿練先是被表舅這個稱呼弄得怔了一下，反應(yīng)過來后下意識地道：“哥哥不說我都忘了。舉手之勞而已，不用謝?！焙笠痪涫菍螐卣f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