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意了。

    他不想再去把鐘嶺捉回來，就讓她在那里，他既然愛她，不管作為父親還是

    摧壞她童真的罪人，都不應(yīng)該再毀她一次。

    到鐘嶺的城市的時候是午后，對流旺盛，有一場很大的陣雨，他沒叫人跟，

    自己跟在鐘嶺后面，看她半偏著頭脖子夾著傘，磕磕絆絆地從超市出來，提著菜，

    穿過人行道，走進(jìn)一間又破又舊的小公寓里，樓道的墻面臟得幾乎都是黃褐色了，

    潮濕得很，空氣又熱又悶。他盯著鐘嶺的腳，生怕她一不留心就摔倒了。ЩЩЩ.5-6-b-d.ㄈòМ

    鐘嶺在三樓停住，在門口放下菜，頭發(fā)和肩膀幾乎全濕了，再從口袋里把鑰

    匙掏出來，插進(jìn)鑰匙孔里，開了門，她肚子太大了，彎下來都麻煩，提了塑料袋

    又進(jìn)了門。

    他站在那里看了很久，原來她不是不能吃苦，她只是不能跟著他吃苦，他自

    作多情地以為鐘嶺不是一個有情飲水飽的姑娘，原來不過是沒遇到真正的有情人，

    她陪他吃苦，陪他蝸居，她懷著孩子下雨為他出去買菜，她進(jìn)了門要給他做飯。

    看破的一瞬間他驚慌失措，百感交集，指尖都在抖，臉上明明干得很，雨卻

    像穿透墻壁，落進(jìn)他眼里，眼眶都熱起來。

    有人把他種在心上的玫瑰拔走了，像缺了一塊，他盯著門又看了好久，直到

    上面又有人下來，才慢慢挪動腳，渾渾噩噩地走了。

    他回到家里，卻直接去了軍區(qū)，兩個月沒回來，跟著部隊作息，他打算忘記

    這段可笑又只有他自己承認(rèn)的畸戀，就算這實在困難。

    他實在無事可做，兩個多月都沒怎么和外界接觸，和聞應(yīng)聲約了見見，出來

    都十點多了，決定還是回家一趟，多拿些換季的衣服，這次可能要待到年關(guān)口再

    回來。

    車燈照到家門口，他半昏地看見有一小團(tuán)陰影，他使勁眨了幾下眼，確定那

    里蹲著一個人。

    鐘嶺本來已經(jīng)睡過去，這下被車燈照醒，站起來往他那里看，又因為車燈太

    亮，手遮著眼睛胡亂地偏頭。

    她穿著一條寬松的長裙，腳下踏著一雙涼拖，車燈照著有種昏黃的白，干瘦

    干瘦的，除了肚子極有存在感的突出一大塊。

    鐘嶺回家了，沒有原因，她什么也不說，他當(dāng)然也不敢問，怕把她又嚇跑了，

    就這么不明不白地過著。

    她肚子很大了，那里也不去，就窩在房里看畫冊，房門也少出。

    家里的傭工被他辭了，鐘嶺年紀(jì)不大，有孩子傳出去不是什么好事，前段時

    間鐘家的事已經(jīng)滿城風(fēng)雨了，他自己長久處在輿論旋渦里，倒不在乎這些了，就

    怕鐘嶺多想了不自在。

    他盡量把自己當(dāng)作一個父親，有時間他就做飯，來不及了就叫餐給她送過去。

    他有一次回去晚了，進(jìn)門的時候燈已經(jīng)暗了，再開的時候看見餐桌上留了飯菜，

    還是溫的，顯然剛被熱過，那是他第一次吃到女兒做的飯，不咸不淡的，味道還

    可以，這是她在外面學(xué)會的。

    原來為人父母是這種感覺，悵然若失。

    楊沁如生孩子時他沒花過什么心思，也沒多大印象，但也記得她會定期去產(chǎn)

    檢，鐘嶺的肚子八個多月了，他敲響她房間的門，發(fā)現(xiàn)沒鎖，鐘嶺躺在床上背對

    著他，他躊躇了好久才開口，「明天要不要去產(chǎn)檢？」

    鐘嶺好久沒回答，他甚至以為她睡了，「不去?！?/br>
    「去吧，我陪你去?！?/br>
    鐘嶺縮在被子里，似乎對這件事極其抗拒，牙語不清，「不去，我不去，你

    別管我！」

    他見鐘嶺情緒激動，也不再說話，就站在門口，看她慢慢冷靜下來，才半掩

    著門退出去，他全無睡意，在客廳里坐了一夜。

    鐘嶺生產(chǎn)的時候，執(zhí)意選的順產(chǎn)，痛得滿臉是淚，她的嘴咬不住毛巾，狠狠

    咬在他手臂上，像那次她和楊沁如吵架被他攔住時一樣，咬得重極了，牙都扎進(jìn)

    他rou里。

    鐘嶺原來舍得為了一個人這樣痛，生了三個多小時，腳抽了兩次筋，在他手

    臂上留下好深一個印。

    是個男孩子，很胖，快七斤，鐘嶺這樣瘦，原來都是被他搶走了營養(yǎng)。

    鐘嶺剛生下來就痛得暈過去，孩子都沒來得及看一眼，再醒來都是第二天了，

    她掙扎著起來問他，「孩，孩子，怎么樣？」

    「沒事，很好?！?/br>
    鐘嶺的眼圈快速地紅了，再問出來的話很艱難，「有沒有，有沒有什么病？」

    他安慰自己虛弱的女兒，「什么病也沒有，很健康，很胖?！?/br>
    鐘嶺的指甲不停地在床單上抓撓，一條一條的白痕，她似乎用了很大的勁，

    緊張得很，手背和脖頸都有青筋凸出來，又問他，「真的什么病也沒有？」

    「做過檢查了，很好?！?/br>
    鐘嶺胸口梗的那口氣才像終于吐出來，眼淚一顆顆地滾下來，熱燙的，染在

    床單上，「很好很好……」

    她又哭又笑，不知道是高興還是難過，「你過來?！顾蝗粚γ媲暗乃f。

    他慢慢俯下身去，鐘嶺緊緊拽住他的衣領(lǐng)，「鐘霈，我，我，」喉頭重滾了

    幾下，才把話說完整，「我給你生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