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有件事,我一直憋著,生怕您犯了惱,弄得家不安寧?!焙我棠锊亮瞬翜I,嬌柔的靠在陸凱的肩上,“您常年在朝廷里忙著,不長管府宅的事兒,現(xiàn)在府里那些婆子最是見風使舵的,見寶珠得勢,便顧著趕去討好。討好也便算了,還私下……私下說老爺您不頂用,我今兒個不是為了鋪子那幾兩破銀子,我不過是見不得老爺您聲名受了委屈,不想讓旁的人害了您,這才觸怒了少夫人,說起來我也不該有這等護著您的心思,畢竟我是半個主子,是個姨娘。” 陸凱聽了這話大驚,自己在府里竟然不如一個女人,正在這時紫檀腫著半張臉進了門,陸凱看到她這般模樣,不由的一問,那紫檀一下跪在地上,那今個兒的事兒砌詞狡辯一番…… 何姨娘好端端地坐在榻上,見到陸凱的臉色黑青,頓時唇角微微一揚,半晌又拉了拉陸凱的袖子,可憐兮兮道:“還有一事,就是大房老太太那邊兒,恭樺好像是動了手了……聽說老太太臉都砸傷了,畢竟一家人……” 話出,只見陸凱恨恨的看著房內的香爐,板著臉徑直朝著門外去了,只聽得園子里惱怒低沉的聲音,“喊二少爺?shù)届籼茫瑤详懠壹易V,我倒是看看他是老子,還是我是老子!” 陸凱最是庸俗腦子不好用,如今聽了何姨娘這些舌根子,再加上紫檀那張腫脹的臉,自然跟寶珠和陸恭樺漸生嫌隙。 何姨娘又怕陸凱一時說漏了嘴,把自己泄露出來便小步走出來,裝無辜道:“恭樺如今是朝廷重臣,素來都是人捧著的,您講話時且小心些,免得傷了家里的和氣?!?/br> 不過話又說回來,何姨娘又怕勸說的陸凱沒了火氣兒,畢竟她是要借著陸凱的手打壓程寶珠的,所以勸說之余又加了些旁的話,把陸凱的火氣兒順便搓高了一發(fā)。 陸凱在祠堂的一側坐著,看著上面的牌位,不由的覺得涼意侵人,轉過身來,看著被風吹的搖晃的燭火,忽然一陣眼花繚亂,當年陸家還未起勢,有時他就會跟著下人去潺潺流著的水渠里去放牧,看著濕煙里的柳樹,樹梢上的新月,都開心的不得了。如今府宅已經金碧輝煌,吃穿用度也都是一等一的,只是當年的一些東西都變了。 何姨娘說的陸老太太被陸恭樺的人砸傷了頭,這等大事兒就讓他氣昏了頭,想著詳細問問,何姨娘又說的含糊不清的,更讓陸凱誤以為何姨娘和陸家滿門現(xiàn)在都是畏懼二子陸恭樺,這讓他這個做老子的,頓時心煩起來。萬一哪天他老了,到時怕是陸恭樺也要跟著不懂事兒的媳婦兒來拿捏,說起來兒子最是信不過的。 陸凱蹲在祠堂前,看到陸恭樺慢條斯理的來了,頓時神色不悅地生氣道:“哼,我這刻要是死了,你也這般慢吞吞的?!” “嗯,我可比不得父親,總是著急的,著急的吃光了窩邊草?!标懝鍖⑹掷锏恼凵仁掌?,隨后點了平安香供奉在牌位前,“那丫頭不是跪求你配婚?可是不舍得了?”聲音淡淡的卻震得祖宗跟前的燭火都在顫。 陸凱轉身,看到那一排排的祖宗牌位,再加上那些晃動的燭火,剛要張口斥責陸恭樺卻見牌位前那些蠟燭啪的一聲全都滅了,整個祠堂里變成了漆黑的一片。 陸凱只覺得熱的窒息,那一排排的祖宗牌位像是一股子壓力在全身亂竄,陸凱忌憚地望著黑暗里穿著白衣的陸恭樺,“你怎么知道的?” “我知不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別讓你那姨娘知道,免得打了死了人,弄得不好收拾。”陸恭樺淡淡的回了一句。 陸凱摸著袖上那滑溜溜的閃緞衣料,又觸到何姨娘給他打造的那只價值連城的玉佩,不由的轉移話題道:“聽說你的人動了老太太?那畢竟是你大房奶奶,傳到言官耳朵里,你以為能逃的掉?” 陸恭樺冷笑一聲,“你那姨娘倒是有本事,總是能把話反著說?!标懝逭驹陟籼靡粋?,將一排排的蠟燭點燃,淡淡道:“大房那邊伯母龐氏老來懷了身孕,不料卻被老太太折騰著去郊游,讓她吃了蛇果弄得小產,請了郎中過來替她診脈,說是年紀大了在加上小產弄得筋脈受損,不好好調養(yǎng)怕是會落下病根子……” 龐氏不懂醫(yī)術,自然也不曉得蛇果導致流產的事兒,只是心疼那個喪了的孩子,趴在床上哭成了淚人兒。陸老太太明晦不定,盯著我郎中的雙眼道:“一個大家族最重要的就是平衡和睦,蛇果的事兒……” 郎中怔了怔,緊張道:“您放心,我不記得今日的事兒?!崩芍杏行鷳n的看了看龐氏,又急忙收拾藥箱子要走。 陸老太太這個人年紀越大越刻薄,再加上對付個郎中易如反掌,想到日后這事兒可能弄得婆媳反目便痛下殺手,差府里的小廝去辦這事兒。 就在那天晚上,陸恭樺下朝無意間撞見了那些小廝往郎中茶水里下毒,便順手將那郎中一路帶去了別處,至于陸老太太砸傷了臉,怕又是那些見不得人的后宅婦人手段了。 剩下的什么他的人砸傷老太太更是無稽之談,陸恭樺睨了陸凱一眼,淡淡道:“你那姨娘若是再亂牽扯,我便親手了結了她?!?/br> 聽陸恭樺的語氣,陸凱神色明顯有些緊張,想要解釋兩句,又覺得理虧,索性埋怨起大房那邊兒來。 說著說著又想起紫檀那腫脹的臉和哭的梨花帶雨的何姨娘來,不由的再次忍無可忍,“你且甭說我,你夫人也是該收斂收斂,怎么能動不動就折騰府里的長輩,姨娘她管賬多年,好端端說奪了就奪了,寶珠可是太閑了?” 這話一說出口,陸凱那股子悶氣就翻了上來,“姨娘的性情最是干凈,不是跟那些親戚同流合污,管賬還是要姨娘管的,總不能由著你媳婦兒欺負些無辜的。” “不欺負無辜的?”陸恭樺冷笑一聲,聲音一提,威嚴陰狠道:“父親前陣子逼得紫檀差點兒跳城自盡,可還記得?!” “她是自愿的?!标憚P嘴硬道。 “自愿?呵……”陸恭樺皺了皺眉,打量了陸凱一眼,冷笑道:“你許諾給把紫檀抬為姨娘,就不怕紫檀耐不住性情,告訴你那何姨娘?” 雖說是奚落嘲諷,可是卻提點了陸凱,只是礙著父親的面子,不由不悅道:“我是一家之主,還需要跟個姨娘交代?!” “父親知道就好,府里的女主人是母親和寶珠,寶珠想要管賬,自然也不用跟一個姨娘交代!”陸恭樺冷哼了一聲,徑直出了門。 陸凱那檔子風流破事兒,他看都不想看,一個主子竟然把姨娘跟前所有長得看的過眼兒的丫頭全給辦了…… 過了沒幾天就到了陸老太太的壽辰,陸凱雖說懷了些不痛快,但是礙著顏面和家族禮儀還是去給陸老太太獻禮。 剛進門就見陸老太太房里擺著瑪瑙硯、牙管筆、金硯匣和千金一張的唐寅紙張,分明是不懂文墨的婦人,用度竟然這般奢侈。 隨后就見堂兄陸恩賦從袖子里摸出塊帕子,擦了擦額頭的汗道:“喲,哪陣風把工部侍郎給吹來了?我這做堂兄的瞧見的都怕的緊,生怕我們府邸這座小廟裝不下陸大人這尊大佛?!?/br> 堂兄陸恩賦原本想著借著陸凱和陸恭樺的勢,東山再起,不想自打老太太去了陸家之后,皇上對自己的懲罰就更甚了。待偷聽墻角,這才知道是陸恭樺在背后壓著,把所有能升遷的機會全都卡斷了。 他不知道陸老太太在陸府那邊兒弄得那出白姑娘的鬧劇,只覺得陸家堂兄弟之間是勾心斗角,陸凱此次過來也不過是耀武揚威,顯示他們二房的權勢。 想到這些,陸恩賦更是表情冷淡,對陸凱一副生人勿近的疏冷。 ☆、壽辰 老太太壽辰那天,陸凱帶著豐厚的禮品去探望,原本刻薄嚴苛的老太太,見到陸凱卻止不住笑意,一派溫柔慈祥的老祖宗模樣,坦白道:“說起來前陣子也是我太過心急,本就是一家人,再者人家程家又是將軍府邸。我這等堂親的老太太也不該多話……”明顯這回了老太太的面貌好太多,語氣也客氣。 正說著卻猛地一陣咳嗽,郎中忙小步過來診脈,陸凱和幾個老太太的孫女忙走上前看,只聽得郎中皺眉道:“右寸往來如蠶絲狀,是胸中熱、喘嗽、氣壅之癥,這般癥狀應該是咳嗽了不少日子了,若是早治還能有七分把握,如今熬成了肺癆,只能先吃著方子,日后再尋訪名醫(yī)看看有無轉機?!?/br> 郎中將方子遞給一旁的幾個小姐,那幾個小姐聽見是肺癆,知道是蔓延傳染的病,忙退后幾步,連方子也來不及接。 陸凱見到這等情景不由一怔,老太太素來說大房那邊的孩子出了名的孝順,如今還沒怎么著,就避之不及…… 看到陸凱臉上的神情,陸恩賦就氣得冒煙,他冷著臉奚落了陸凱,不想在這事兒上竟被陸凱給笑了,想到這兒陸恩賦就對自己的那幾個庶女很不滿意。 “這等癆病最忌諱生氣勞累,俗稱富貴病,老夫人每日要多飲用些老參水,切莫生氣,免得元氣大傷?!崩芍衅鹕韺⒎阶訑R在桌上,孫女避諱,是遠著一輩兒,畢竟是孫女,陸恩賦只是生氣小姐們的作派,卻也沒過來領方子,這等表現(xiàn)到讓郎中他大吃一驚。 陸老太太這一病,前廳的壽辰宴也就不歡而散了,陸凱立在花廳里見到幾個丫鬟往晾衣繩上搭老太太擦臉的巾子。 一個丫頭擰著水聳聳肩,喃喃自語道:“聽說癆病是傳染人的,可當著老夫人又不能遮著臉……” “老夫人聽說癆病是治不好的,所以半晌午了整個人都瘋瘋癲癲的,似乎嚇得不輕。?!绷硪粋€丫頭嘆了口氣。 陸凱聽著兩個丫頭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半晌又望向老太太的房子,陽光灑照在門口的榴花上,明明是燦爛的紅,卻無端的讓人瞧著刺眼,陸凱雖說庸俗,卻也覺得這等病長在一個老人家身上有些于心不忍。 陸凱放下手里的茶,徑直進了老太太的門。 陸老太太嘆了一口氣,道:“你年幼的時候,我就常跟你母親說你凱哥兒這孩子孝順,一直以來我也是偏愛疼惜你……” 轉頭看向桌上的茶水,伸手示意丫頭給陸凱上新茶,繼續(xù)道:“當年你惹怒了你父親,我多番求情,你父親也不肯見我,無奈之下,只能去園子看你?!?/br> 陸老太太細微的喘著氣兒,臉上以往的刻薄也像是被這場子病摧毀了一般,只是頭靠著枕頭軟趴趴的,像個被抽了龍筋的蛟,“這一進去,就看到你們府里的姨娘搓弄丫鬟給你喝枇杷葉的水……她們明知道新鮮枇杷葉是有毒的卻還叫你去吃。” “我當時也是想著護著你,索性多管了閑事,吃了秤砣鐵了心的跟那姨娘鬧了陣仗,雖說給自己招了無妄之災,惹了你父親的不痛快,但終究護住了你?!标懤咸Z調低沉溫和,到讓陸凱有一瞬間的恍惚。 當年年紀尚小,只記得老太太跟父親最寵愛的姨娘鬧了一場子,只是不知是這等事兒,想到這個緣由,陸凱便又心軟了一二分,“大伯母放心,侄兒一定找最好的名醫(yī),趕明兒我就請?zhí)t(yī)過來,給您開些方子?!?/br> “咳咳,不合適,太醫(yī)是給宮里的貴人娘娘們診病的,我一個糟老太婆子?!标懤咸吭谲浾砩掀疵人灾?/br> 陸凱看到后不由的遞上了熱茶,雖說這老太太不是省油的燈,先前的厲害他也見識過,但終究是個癆病老人,陸凱還是心里有些觸動。 “我這次不幸生了這等病,不是因為我老婆子身子不好,而是你那兒媳婦?!崩咸哙轮褵岵璺旁谝慌缘陌郎?,隨后轉向陸凱言之鑿鑿道,“上次你兒媳那般針對殘害我,用巫蠱之術污蔑我兒媳也就算了,還差人要弒殺我,弄些小木人的來詛咒我,凱哥兒你要為大伯母我討回公道啊”陸老太太見到陸凱臉上有了疼惜自己的意思,忙見縫插針的敗壞誣陷起寶珠來。 “大伯母!”陸凱忙起身,皺眉看著陸老太太,“你聽我說……這其中應該有些旁的緣故,寶珠不是那等小性兒的孩子?!?/br> 陸老太太撲奔在床沿兒,面白如紙的朝著陸凱痛陳利害,“就是鐵打的心,也斷斷沒有你那兒媳婦狠毒啊……就拿恭樺來說年輕有為、深謀遠慮,可你看看好好的恭樺都被她迷得失魂落魄的,說讓他往哪就往哪,你自己說說這是好事兒?!” 氣氛空前地冷凝起來,陸凱知道陸老太太是刁鉆刻薄的人,可如今說恭樺的卻也不假,雖說陸凱在外人在的場兒上都給足寶珠顏面,但是因著陸老太太和白姑娘這事兒,與寶珠也是關系大不如前。 又說了幾句又閑話,轉著轉著,就轉到剛剛小產不久的龐氏身上,趕巧了龐氏也不在場,陸凱便多問了幾句。 “都是那些個庸醫(yī),亂開藥方子,弄得兒媳小產,這個年紀有個孩子真是不容易的?!标懤侠咸珖@了一口氣,“你堂嫂龐氏雖說不是什么貴重人物兒,可也算孝順,遭了這等罪……哎?!?/br> “那個郎中可是有下落?別生了旁的事端才是。”陸凱先前就聽了些陸恭樺講的是老太太弄得龐氏吃了蛇果導致流產,還隨郎中痛下殺手,如今聽到陸老太太詭計多端的說著反話兒,便敲打式的說了兩句。 “你這是講的什么?”陸老太太的聲線緊繃,一臉黑沉狀死極為惱火的模樣,“那郎中一開始就亂診脈,還說我家兒媳不好好調理就會死于非命,毫無做醫(yī)者仁心的初心?!?/br> 說完看了看陸凱的臉色,又咬著牙苦笑道:“我如今也才知道府里這些亂事兒,那郎中初初是我家兒媳的青梅竹馬,如今想破腦袋的來府里診脈,就是為了報復。郎中這人,當真無恥!” 陸凱輕哼一聲,陸老太太也不管他的表情,只是繼續(xù)道:“那郎中表面兒上一個勁兒道歉,不知道的真以為他是無辜的,不想轉過頭來就往我的茶水里下鴆.毒。想把我們陸家老小滅個干干凈凈吶?!?/br> “要不是我留了個心眼兒,早就被那郎中毒害死了。”陸老太太不由拿著帕子哭了起來,說的跟真的似的。 陸凱道:“正是多事之秋,但大伯母您私下處置那郎中……想要全身而退,不太現(xiàn)實,若是被長安府尹那里知道了,怕是要有麻煩?!?/br> 一旁的陸恩賦聽到陸凱的話,不由冷笑一聲,“我們這邊兒出事兒,也斷斷不會牽連上您陸大人,我們一家也沒求你插手,冷嘲熱諷的作甚!?” 陸凱皺眉,這堂兄這家子總是這般,若是在你身上得了榮貴,即便再是不喜,都會舔著臉曲意奉承著,若是沒了利用價值,那便開始冷嘲熱俸的。 如今陸恩賦不知道他們家老太太私下差人殺害郎中的事兒,只以為陸凱是為了自保,不想招惹上自家這個麻煩,這才說了這等敲打的話,再加上陸凱平素又懶散沒長骨頭似的坐姿,更堅定了陸凱是冷眼旁觀,不想幫忙,所以言語間盡是嘲諷詆毀。 陸凱看到老太太方才慈眉善目的,又說了許多往事,剛以為慢慢了解這一家子,不想陸恩賦的忽然疏遠,卻讓他覺得,這家子只是看人下菜碟的,跟這等人浪費唇舌,不會得到什么,只會有失.身份! “胡說什么,給我滾出去,怎么能對你堂弟這般講話?!标懤咸创┝岁憚P的心思,忙轟出了陸恩賦去,轉身朝著陸凱道:“知足才能寬心安樂,恩賦這孩子被我慣壞了,他不懂你的幫襯,我卻是懂得?!标懤咸土Φ卮分舶?,一句句的替陸恩賦辯解起來。 “正是身正不怕影子斜,你和恩賦是堂兄弟,也知道他不是那等子盤富貴的人,也不會隨隨便便說瞎話。如今這個光景,只是他見我和你堂嫂那日從你府里回來,受了氣,這才誤會了去……”陸老太太看著陸凱的神色,再次把話題轉到寶珠身上。 陸凱懶得糾纏這家人的性情,說道:“大伯母還請好好歇著,寶珠這孩子性子太直,在加上孔雀羽衣是太后娘娘賞賜的……我這個做公爹的且向大伯母賠罪,伯母作為長輩,也原諒小輩兒的胡鬧?!?/br> “我雖說病了,可也要去給寶珠賠個不是,畢竟是太后娘娘的賞賜?!标懤咸吭谲浾砩希岁憚P一眼,隨后閉目養(yǎng)神道:“若是府邸出了什么事兒,我還是要仰仗你兒媳才是,畢竟人家樹大根深,父親是安遠將軍,太后娘娘又那般照拂她……” 聽到陸老太太這話,一向懶散的陸凱卻紅透了臉,起身背著悶不說話,半晌卻語氣低沉道:“老太太說的哪里的話,她就是天王老子,也是我陸凱的兒媳,便是出了什么事兒也斷不能讓您去求她,回去了我便訓斥這個沒大沒小的?!标憚P素來愛虛榮,聽到陸老太太這話,一下就覺得自己因為寶珠被笑話了。 龐氏因為小產精力不足,人也變得懶散,府里的婆子為了哄著她,便專門請了長安茶館里會變戲法兒的,那變戲法兒從身后變出個雕著八卦的竹筒,里面插著好幾只微微發(fā)黑的竹簽,笑嘻嘻的送在龐氏跟前。 龐氏無心思看這些,隨便一點,正好抽中了那只最黑的竹簽,那變戲法兒的勾起嘴笑,隨后看完簽詞后一雙眼微微擰著,低沉道:“水泡癡人似落花……眼中無人,禍災來臨……夫人最近有災禍啊?!?/br> “說什么混帳話!變戲法兒的還會算命了!仔細割了你的舌頭!”一個婆子步步逼近,“一會子說災禍,一會子污蔑用蠱蟲巫術,撕了你這張嘴?!?/br> 變戲法的剛要解釋,只見院子里來了一行捕快,緊緊抿著唇一言不發(fā)的朝著陸老太太的房間去了。 院子里那些婆子看到是衙門的的人,頓時慌亂的再院子里亂跑,陸凱聽到外面的聲響,徑直和捕快頭兒對視著,就算是長安府尹的人,見了他工部侍郎的品階也該行禮,索性硬著口氣呵斥了兩句。 那些捕快雖說跟陸凱沒什么交情,但終究是忌憚陸恭樺的,所以對陸凱的呵斥也就硬著頭皮受了,“冒犯陸大人,只是衙門里有人狀告陸家老太太吳氏,我們要趕著交差,所以不能跟陸大人閑聊,望陸大人見諒。” 陸凱見到這些捕快對自己這般低聲下氣,頓時來了底氣,毫不放棄追問道:“一個老人家能犯什么大錯兒?至于動了衙門!有什么事兒我去找長安府尹說?!?/br> 捕快們覺得陸凱很是啰嗦,這等事兒若是一般人自然不能如實相告,但是見到陸凱不好推脫,便走上前來,低聲道:“陸大人,不是小的不給您面子,只是小的奉了命令來抓捕吳氏,吳氏差人殺害李郎中,證據(jù)確鑿,人家李郎中現(xiàn)在衙門里跪著呢,您若阻攔這不是跟朝廷律法過不去嘛?!闭f著捕快頭兒一翻手腕,露出掌心里的狀子。 這事情的始末,陸凱多多少少猜到一些,只是今個兒見陸老太太那副慈眉善目的模樣卻有點兒不愿相信。畢竟當年自己被姨娘陷害時,陸老太太時幫襯一回的,如今染了癆病,再去牢獄里審訊,怕是沒幾天就會落得“暴病而薨”。 陸凱臉色發(fā)白,嘴里卻振振有詞,“事情還沒弄清楚,這鬧到衙門里去,損了我們陸家的名聲,這般折騰,污蔑下的名頭,你們衙門能補的回?!” 捕快仿佛聽出他話中的意思,見到陸凱神色冷然的擋著,更是確定陸凱是想要利用權威壓下這檔子事兒。 “也不是我隱瞞袒護,只是朝中大族貴戚,斷不能憑你一張嘴,就給抓走了?!标憚P負手而立,徑直差人關上老太太的房門。 陸老太太那邊兒做事也算手段老練,將周邊的鋪子都打點妥當了,衙門那邊兒只接到郎中報案也不能直接抓人,真萬般為難時大理寺那邊兒卻送來了一手的證據(jù)。 大理寺主簿徐瑾扮作店鋪的幫忙的,店鋪的老板一開始提防著他,倒不想那家的小姐卻對徐瑾頗為有好感,嘴一快便將陸老太太的實打殺郎中的事兒吐露出來。 捕快將畫押的密文展開放在陸凱的跟前,“陸大人,證據(jù)確鑿,您不要阻礙小的執(zhí)法辦差。” 陸凱看到那白紙黑字,還有紅色的指印兒,便應了聲退了一步,見到陸凱的舉動,陸恩賦徑直走上來,求救道:“我母親對你不薄,你不能讓歹人陷害我母親!要知道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你以為我母親出事,你能逃的了?!” 陸凱看著捕快手中的密文,又揣摩陸恩賦話里的意思,只是來不及理清楚,就見老太太拄著拐杖從里面出來,“哦,看來我是看錯了人了,本來以為陸家的兒孫會偏向陸家,不想倒是被人家一個女色迷得神魂顛倒的幫錯忙!”陸老太太一轉眼球,朝著陸凱吼道:“你的好兒子不出手,我這里會出岔子???!” “你是陸家兒媳這是要置我于死地?。 标懤咸尢旌康氐?,見到捕快走上前來,也不顧的旁的,徑直撩起拐杖動手暴打捕快。 “您以為這般潑婦行徑能解決的了什么?!”捕快臉面變冷,“人家好端端的郎中受了這么大個委屈,再者律法白紙黑字寫著的,您還不是皇家,這等子刁鉆脾性等著跟青天老爺說去!” 陸老太太是潑婦里的翹楚,管他刑法律例,只管鬧個徹底,甚至連扯下褲腰帶上吊的事兒都辦上來了。 捕快看到這里,心里不由像是被老鼠啃著一般,焦躁的要命,這要是死在府里,衙門交不了差。陸家這邊兒也不好辦。 正在這時,捕快頭兒將身上的腰牌取出,徑直北晾在老太太跟前,“這是衙門的腰牌,是皇上御賜給我們府尹老爺?shù)?,上示群臣,下示百姓,便是死了,也是畏罪自殺,您老若是愿意上吊,我們哥兒幾個就跟衙門那邊兒報您畏罪自殺,左右請個狀師能辦的事兒,您何苦來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