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也沒什么事，就是看看你好不好，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身體怎么樣，有沒有按時吃飯，一定要注意身體啊……”

    黃小鳳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來，而她的心則越來越煩躁，在早先她聽到這話會覺得溫暖，說不上感動，但絕對會覺得自己母親關(guān)愛著自己，雖然這車轱轆話反復(fù)轉(zhuǎn)也沒什么新意，但天底下的父母不都是如此嗎？

    但其實細(xì)想，這些話又有什么意義呢？

    她這樣的工作，飯能按時吃嗎？所謂的注意身體，又要怎么注意？

    說的義正言辭，聽的也當(dāng)回事。

    其實不過是說的表明，我關(guān)心你了，聽的覺得對方關(guān)心自己了。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劉珊珊每次從家里回來，都是大包小包，從她mama親手腌的蘿卜干，到超市里都能買到的特產(chǎn)，每每都會拿來一大箱，往往是自己都拿不了，要父母送到火車上，再讓她和胡東去接。

    而她每次回來，都是去的時候包裹飽滿，回來的時候行囊空空。

    那時候還覺得自己瀟灑，其實現(xiàn)在想想，何其愚蠢。

    每次回去的時候，她會想到給弟弟帶什么，給父母帶什么，甚至小姑三叔，乃至大表姐家的孩子。

    但是，誰又會想到她呢？

    家族聚會的時候，那邊說一句，哎呀，謝謝楠楠了，楠楠現(xiàn)在行了啊，她呵呵一笑，擺擺手。

    然后呢？

    就沒有了，rou都不會有人讓她多吃一塊的，走的時候，那些親戚更是連個短信都不會發(fā)。

    她的父母兄弟倒是會叮嚀一下，你注意安全啊，保重身體啊，有事給家里打電話啊。

    然后呢？

    也沒有別的了。

    她沒有行禮，也不用送，自己搭著公交，拉著箱子就到了火車站，再之后繼續(xù)自己的生活。

    她過去從沒覺得這有什么不對，她從小就是在這種環(huán)境里長大，一直習(xí)以為常，直到那件事發(fā)生……

    想到那件事，楊楠覺得還是有必要給家里敲個警鐘，雖然她絕對不會像上次那樣對待了，但那種事能不發(fā)生還是不要發(fā)生的好。

    “楠楠？楠楠？”半天沒聽到她的聲音，那邊的黃小鳳以為她掉線了，連忙叫了兩聲。

    “嗯，我在?！?/br>
    “你沒事吧？”

    “不是太好?！?/br>
    沒有想到會得到這個答案的黃小鳳一怔：“??？怎么了？”

    “我和劉珊珊吵架了，搬出來自己住了?！?/br>
    “吵架了？是不是你哪里做的不好了？你性子急，有時候……”

    “媽?！睂嵲诓荒蜔┧押竺娴脑捳f出來，楊楠道，“你到底有什么事？”

    “你和珊珊那姑娘怎么會吵架？你想想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錯了？”黃小鳳還在執(zhí)著這件事。

    “媽你要沒事我就掛了?！?/br>
    “我有事有事……楠楠？楠楠？”

    “我聽著呢。”

    “啊，是這樣的啊，你弟弟這不是沒考上大學(xué)嗎？我和你爸爸想，他這腦子不行，也沒什么特長，不如就和你爸爸一樣學(xué)個開車，雖然這一行辛苦了些，但也算個營生……”

    “媽，你還是讓他去復(fù)讀，繼續(xù)考學(xué)吧?！?/br>
    黃小鳳再次怔住了，考學(xué)這話從自己女兒嘴里出來，總有一種別扭感。

    “媽，你知道我最后悔的是什么嗎？就是當(dāng)年沒有好好學(xué)習(xí)，如果讓我重來一次，我一定懸梁刺股，發(fā)憤圖強，不考上北大都誓不罷休！”

    她說的義正言辭卻又情真意切，那邊的黃小鳳雖然覺得這話充滿了玄幻感，可一時只能訥訥。

    “學(xué)習(xí)的重要性我就不多說了，就一點，你們覺得楊揚那性格適合開車嗎？爸那么謹(jǐn)慎的人還出過兩次車禍，楊揚和爸可不一樣，而且你說開車，是開大車吧？爸經(jīng)驗豐富，在危急關(guān)頭能控制，楊揚行嗎？他這萬一要出了什么事，不說別的，媽你受的了嗎？”

    一席話說的黃小鳳很是無言，讓自己兒子去學(xué)開車，是她和丈夫早就做好的決定。

    在這一行里他們有經(jīng)驗，而且有人脈，雖然這也不算什么人脈吧，可孩子進(jìn)入這個行當(dāng)，總不至于吃虧，何況楊曉天還干著，總能照顧自己的兒子，但現(xiàn)在讓楊楠這么一說，她也不由得心中泛起了嘀咕，別的不說，安全真是個大問題。

    自家老公雖然人不算穩(wěn)當(dāng)，但在開車上一向謹(jǐn)慎，可就是這樣，也出過兩次車禍，一次是撞了別人的驢，一次是撞了人，好在撞人那一次是早些年了，人也樸實，給人賠點錢，看了病也就罷了，要放到現(xiàn)在，真不知道要鬧到什么程度。

    而且，雖然楊楠說那話有些不太吉利，可車禍這事真說不得準(zhǔn)，撞了別人要賠個傾家蕩產(chǎn)，要是連自己都出了問題，那真是命都要了。

    “但、但你弟弟不愛學(xué)習(xí)……”黃小鳳雖然覺得開車不是好主意了，還是有些猶豫。

    “他不愛學(xué)你們就由著他了？媽，我這些年是不給家里說，但我真吃夠了沒有學(xué)歷的苦！我現(xiàn)在要是大學(xué)畢業(yè)，同樣是唱歌，就能比別人多拿錢！大學(xué)生到什么時候都是不吃虧的?！边@話她說起來好不虧心，雖然她真沒因為學(xué)歷吃過什么苦，但黃小鳳能去核實嗎？

    雖然她也不覺得楊揚那性格到大學(xué)里能學(xué)到什么好上，但，能在學(xué)校里多管他一陣兒，就能多束著他一段時間，如果真能學(xué)好了，那是更好了。

    “那、那……”

    “媽就這樣吧，我頭疼。”她說完，掛了電話，輕輕的嘆了口氣。

    她知道黃小鳳為什么打這個電話，因為楊揚要學(xué)駕駛，來找她要錢。上一世她給了，楊揚也學(xué)了，然后，就出事了。

    他在外地酒后和人家打架，誰知道對方在當(dāng)?shù)睾苡虚T路，這邊吃了虧，那邊就給楊揚按了個酒后駕駛，賠錢不說，還要坐牢，一家子雞飛狗跳，后來還是李玄禎出手，將這事擺平了。

    當(dāng)時她知道消息就飛過去，幫著想辦法找門路，都沒想過能安然無恙出來，就想著能讓楊揚不坐牢就好了，但對方也不差錢，就是想出一口氣，黃小鳳都下跪了也不松口。

    “當(dāng)時你弟弟要學(xué)車，你為什么不攔著？”在他們走投無路，癱在醫(yī)院的走廊上的時候，黃小鳳這么對她說，“要是你說不讓他學(xué)車就好了。”

    她聽了這話如遭雷劈，看著自家母親怨恨迷茫痛苦的臉，卻說不出一個字。

    “你剛才，為什么不也跪下求人家呢？”

    ……

    第11章 又來了

    魔都電視臺的海選還是比較正規(guī)的，因為是在電視臺內(nèi)部，對紀(jì)律也有要求，在還沒開始的時候，雜音也許有，卻大多都只是說話聲。

    黃貝貝低著頭，向自己的位子走去，剛要坐下，身邊就有人發(fā)出了聲音：“咦，你不是那個黃哥嗎？”

    黃貝貝一怔，看向身邊的小年輕，二十來歲的年紀(jì)，戴個眼鏡，看起來是很斯文的，但真的很面生：“你是……”

    “你不認(rèn)識我，但我認(rèn)識你，上次咱們楠楠特意在臺上說過你啊。”

    “咱們楠楠？”黃貝貝繼續(xù)發(fā)怔。

    “啊，先臨時叫著唄，就是楊楠，我這不是來當(dāng)她的粉絲了嗎？”那人說著，舉了一下自己的廣告牌，“你看，做的還不錯吧?！?/br>
    黃貝貝看過去，就見一片白板上，用熒光筆寫了四個字：楠楠加油！

    做的是比較一般，但真的是來支持楊楠的——比他還有準(zhǔn)備呢。

    “對了，咱們楠楠家不是本地的吧？”

    “怎么這么說？”黃貝貝小心的應(yīng)對。

    “因為就你這一個支持者啊，你看別人，都是七大姑子八大姨的，鬧的就和明星似的，咱們楠楠，就有些可憐了。唉，上次那么多人說支持她，這次也沒見什么人真來支持！”

    “你真是楊楠的粉絲??？”

    “這能是假的嗎？雖然她聲音不好，但她唱的有氣勢，我很喜歡，我這不還帶了錄音筆，準(zhǔn)備把她這一次唱的歌給錄下來，回去放給我們宿舍的聽，說不定能幫楠楠再發(fā)展幾個?！?/br>
    “你真有心?！?/br>
    眼鏡男一笑：“要有機會，介紹楠楠給我認(rèn)識啊。”

    黃貝貝含含糊糊的應(yīng)著。

    他上一次，其實不是來應(yīng)援楊楠的，他甚至早先都不知道楊楠要參加這么一次海選。

    他不過是有這么一個業(yè)余愛好，就喜歡報名電視臺的一些節(jié)目。

    別說海選了，舉凡電視臺搞活動，他就報名。

    有時候能被選上，有時候就不能，不過大多都能選上，因為參加的多，他也算是老人了，從不調(diào)皮搗蛋，互動雖不是最強的，也是按要求辦事，因此只要符合條件，電視臺的工作人員也樂意選他。

    他和楊楠也沒有什么特殊關(guān)系，就是經(jīng)常去她駐場的酒吧，去的次數(shù)多了，也就認(rèn)識了，但也就是互相打個招呼的程度。

    那一天他會喊，是覺得楊楠有些可憐。

    也沒有打扮，也沒有應(yīng)援，那么瘦瘦的往臺上一站，就讓人有點不忍，于是向來是跟著大部隊行動的他喊了那么一嗓子，本來只是想讓人家看看楊楠也是有人支持的，哪知道楊楠不僅看到了他，還特意在臺上喊出了他的名字。那一刻，他雖然是擋著臉的，心中，卻有一種特殊的喜悅。

    再之后，楊楠一唱，他就不只是高興了。

    他是聽過楊楠唱歌的，好聽，否則也不可能在酒吧駐場，但這次，那完全是好聽之外的一個領(lǐng)域了，他說不出是什么，就是，在最后他忍不住的和別人一起合唱了起來——這是事先沒有任何安排的，完全是自發(fā)的，那一刻，他就是想唱。

    而再之后呢，楊楠還托人給他捎了話。

    楊楠嗓子壞了，沒有再去酒吧，卻專門，讓人給他留話說謝謝他，他其實，是有些愧疚的。

    然后這一次他不僅來了，還帶了個東西，他看了一眼身邊的眼鏡，從懷里抽出自己走的條幅，他準(zhǔn)備一會兒把這個舉出來。

    “你這個做的不錯啊?！毖坨R看到了他的條幅，湊過來道，他笑了笑。

    而在這個時候，后臺的楊楠，正在同其他歌手瞎聊。

    第一輪的時候是不說了，人太多；第二輪她又那個樣，也沒同別的歌手交流過。

    這到了第三輪就不一樣了。

    后臺已經(jīng)沒幾個人了，而且因為她上一次表現(xiàn)出色？

    嗯，應(yīng)該算是出色的，畢竟其他人唱完也就唱完了，唯有她，還被主持人叫著說了兩句。

    這一次一來，就有人同她打招呼。

    別人釋放的善意，楊楠也不會拒絕。

    是有那為了出頭，連同住的都能陷害的，但也有對這些不是太在意，把這當(dāng)歷練的，楊楠面前的16號就是這樣。

    他們的排號，還是按照第一次海選時那樣排的。

    一百多號的都有，人卻沒有幾個了。

    “怎么辦，楊楠姐，我好緊張?！?6號小臉發(fā)白，嘴唇都有些顫抖的，這是一個圓臉大眼的小姑娘，長相甚是可愛，此時兩眼卻透著一份驚恐。

    “你不是說你就是來試試，并不在乎成績，有什么好緊張的？”旁邊的36號道。

    “我、我也不知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