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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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桐憶起了方才那個家的情景,用家徒四壁來形容一點(diǎn)都不夸張,她初來乍到的,也不知道這個家有沒有錢。 她鎮(zhèn)定地說:“不用那么麻煩!你,幫忙把他肚子里的水給摁出來。” 后一句話,還是沖著啞巴說的。 啞巴倒也不含糊,踮起劉山的雙腳,將他倒著扛在了肩上。 這樣來回一倒騰,劉山吐出來好些泥湯水,他哼唧了一聲,意識逐漸清醒過來。 一看清眼前的人,下意識還想再鬧騰,只見蘇雪桐那雙清涼的眸子一瞪過來,他居然后背一緊。 往常他這樣鬧騰,她不會這樣冷靜地看著自己,也不會不管不顧。 就好比方才,按理說她應(yīng)該在自己跳下去之前,就死死地拉住自己。 劉山不知道是哪兒出了問題,但眼前的蘇雪桐讓他心底發(fā)怵。 他又哼唧了一聲,耍賴似地往地上一癱,“我腿軟,走不動路!” 這回不等蘇雪桐要求,啞巴二話不說,就搭了他的手,背著他起身。 劉山心里別扭,可他現(xiàn)在是真的沒有什么力氣。肚子里又難受的要命。 啞巴輕輕松松,背了一路。 將進(jìn)劉家的院子,蘇雪桐吩咐道:“這一身的泥湯子,別往床上擱,先把他擱那凳子上!” 言語里的嫌棄掩藏不?。?/br> 廢話,且不說這熊孩子自己沒事找事,活該了! 要知道,現(xiàn)在可是個沒有洗衣機(jī)的年代,人工手洗。 蘇雪桐可不想洗完了衣服,還得拆被子。 再說了,那被子套的也不是被罩,她有把握拆開,可沒把握再套到一起。 總之,用慣了各類高科技的產(chǎn)品,她對于父母年輕的時代,表示一言難盡。 劉山卻受不了這個,眼眶一酸,小聲地啜泣起來。 他娘還在世的時間,他可是家里的寶貝蛋。 他下個月滿十三,去年的這個時間,他娘跟他說,等他十三歲生日一準(zhǔn)兒給他做一碗豬油燉蛋。 可半年之前,他娘和他爹一塊兒進(jìn)山打獵,遇上了一窩攔路蛇,還是有毒的。 他爹都沒能堅(jiān)持回來,死在了下山的路上。 他娘倒是撐到了下山,卻也只顧上交代了兩句話,緊跟著他爹撒手人寰。 那日他并不在家,去了鄰村的小學(xué)上學(xué)。 一回到家,等著他的是父母的尸首,然后村長告訴他,往后蘇雪桐就是他媳婦了! 是以,劉山倒是知道他娘臨死前交代的兩句話之一—— “雪桐,你得嫁給劉山!” 另一句是什么,他就不得而知了。 劉山抽泣了一會兒,見沒人理他,越發(fā)覺得沒有意思,他息了聲兒。 院子里。 蘇雪桐和趙翠兒站在一塊兒。 趙翠兒低聲道:“桐姐,你是不是又欠了人家啞巴一個大大的人情??!” 這個問題,蘇雪桐暫時還沒考慮上,她偏了頭,也低了聲兒問:“他叫什么名字?” 趙翠兒搖頭,“大家都是啞巴啞巴的叫!” 蘇雪桐皺了皺眉,只見那啞巴拎上了解放鞋,正要跨出劉家的大門。 她“喂”了一聲,“謝謝??!” 啞巴當(dāng)然不會說話,擺了擺手,連頭都沒回,就消失在了劉家門外的田埂路上。 劉山跳水塘的事情,經(jīng)村口那幾個長舌婦的渲染,很快就成了家喻戶曉的笑話。 夕陽快落下的時候,村子里的曬谷場上聚集了許多閑著無事的男女老幼,村子里的二癩子劉思寶也在其中。 啞巴住在村子緊西頭的倉庫里,從劉家回倉庫,打曬谷場的前頭路過。 一個好事兒的媳婦大聲嚷嚷:“啞巴,雪桐沒留你吃晚飯??!” 周圍的人哄堂大笑。 劉思寶也跟著笑了一會兒,這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他先想到的是蘇雪桐那白嫩的臉龐和白玉一般的天鵝頸,只覺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本來嘛,半大的小子娶媳婦,多眼氣人的事情,偏生媳婦還是遠(yuǎn)近有名的一枝花。 怪不得劉山的爹娘當(dāng)初肯收留她了,原是打著這樣一副好算盤。 啞巴像是沒有聽見一樣,打曬谷場前走了過去。 劉思寶瞧著他遠(yuǎn)走的背影,心思活絡(luò)開了。 那啞巴都成,他要模樣有模樣,更會說好聽的話,這沒準(zhǔn)兒…… 啞巴走了沒多久,趙翠兒也得回家做飯。 她臨走前又規(guī)勸劉山:“別惹你姐生氣?。 ?/br> “她不是我姐,她是我媳婦兒!”劉山甕聲甕氣地說。 趙翠兒嗒了下嘴,不悅:“這破孩子,你就是欠收拾。” 劉山別過了臉,悶哼一聲。 蘇雪桐送了趙翠兒出門,懶得去理劉山,準(zhǔn)備晾一晾他再說,她一轉(zhuǎn)身進(jìn)了廚房。 啊,記憶里她好像燒過這種地鍋,雖然她不記得具體是什么時候。 蘇雪桐仔細(xì)想了想這個流程,撿了一撮稻草,用火柴點(diǎn)燃,塞進(jìn)了灶堂里面。再撿了幾根好燃的樹枝,小心翼翼地塞了進(jìn)去。旁邊還有風(fēng)箱,她試著拉了幾下,灶堂里的火慢慢地燃起來了。 蘇雪桐松了口氣,這還真跟原始社會一樣,火決定了能不能活下去。 她洗米下鍋的時間,院子里傳來了嘩啦嘩啦的水聲,她探了頭往外看,只見劉山正立在院子吐沖澡。 十二三的孩子,再說是孩子,他也不小了。 蘇雪桐只瞥了一眼,就趕緊收回了眼神,眉頭不由自主地蹙到了一起。 等她捋順了,得找個時間好好和他談一談。 她想過了,養(yǎng)孩子可以,給小破孩當(dāng)媳婦卻是萬萬不可以。 晚飯只有稀粥和蒸紅薯。 蘇雪桐原以為劉山會挑嘴,沒想到這孩子倒是好養(yǎng)活,喝了兩大碗稀飯一塊紅薯,一抹嘴,別別扭扭地偷看她一眼,上床睡覺了。 蘇雪桐收拾完碗筷,下意識還想收拾一下家里的物件。 就是吧,這個家委實(shí)沒什么好收拾的,一共三張桌子,一個四方小飯桌,一個放在堂屋的大供桌,另外一張小炕桌,在劉山睡覺的炕上。 屋就分了東屋和西屋,劉山睡在東屋,不用想,西屋是她的。 蘇雪桐環(huán)顧一圈,實(shí)在無所事事,她舉著油燈到了西屋。 西屋看起來更是寬敞,只有一張單人小床。 小床上放了幾件衣裳,蘇雪桐隨手一翻,從衣裳的下頭翻出了一個圓形的小鏡子,還有一把掉齒的梳子。 再就是一本破破爛爛的日歷。 日歷上顯示的時間是一九八零年八月七號。 這可比蘇雪桐以為的七十年代要靠后了一些,八十年代初期,剛剛改|革開放。 蘇雪桐翻了翻那幾件干干凈凈但很是寒酸的衣裳,入睡前,滿腦子都是該怎么掙錢。 太坑了,她專業(yè)不對口啊,這個時代,連電腦都沒有,程序員連村子口撿大糞的都不如。 蘇雪桐一腦子的現(xiàn)代化知識,完全用不上。 早知道,她就修個其他專業(yè)了,比如做飯或者搞建筑。 畢竟城市的發(fā)展和人類的繁衍生息離不開衣食住行。 想到此,蘇雪桐準(zhǔn)備剎車睡覺了,越想越不靠譜。 眼前,她應(yīng)該考慮的是劉家那二畝地的麥子該怎么收。 她不會啊,根本沒干過農(nóng)活。 劉家沒有窗簾,第二天天剛亮,蘇雪桐就被刺眼的光給照醒了。 她認(rèn)命地起床,還以為自己起的夠早了,哪知剛剛穿好衣裳到院子里,就聽見趙翠兒在院子外叫,“桐姐!” 蘇雪桐打開了門,只見趙翠兒手里拎著鐮刀,她下意識深吸一口氣,“這么早!” “不早了,我娘都走一盞茶的時間了,我要再不去,她一會又該吵我!” 蘇雪桐抓了抓頭,“那你得先去,我還得把早飯燒上,劉山還沒起呢!” 趙翠兒撇嘴,“那成,我先走了。” 蘇雪桐磨磨唧唧,等到太陽徹底升起來前,才在院里的墻角下,尋到了劉家的鐮刀,按照記憶里的路線,往劉家的麥地走去。 一路上的田地間,都是忙著割麥的村民。 蘇雪桐下意識走走停停,主要是看人家的手法。 等走到劉家的麥地,她頓時傻眼。 麥地里有一個穿著白襯衣的身影,彎著腰,揮舞著鐮刀,速度飛快。 蘇雪桐仔細(xì)辨認(rèn)了一下,才認(rèn)出那是啞巴的身影。 她的心情有點(diǎn)復(fù)雜。 隔壁麥田里的趙翠兒一見她來,走到地頭給自己倒了杯水,再湊到她的面前,壓低了聲音:“姐,那啞巴該不是真的看上你了吧!” 還別說,蘇雪桐也有點(diǎn)懷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