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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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初,民武會參加抗日募捐等等,隨著第一代民武會華工老去,他們的子弟成人,成為第二代民武會成員后,性質(zhì)逐漸發(fā)生變化。華人在英國受到歧視,民武會從最初對抗歧視,變成了對抗其他白人幫派,性質(zhì)與格調(diào)馬上滑落,老一輩華工辛苦勤勞,最后就算無法大富大貴,往往也都是小康之家,而第二代民武會則更加好勇斗狠,他們集結在一起,以幫派為榮,一心想要超越父輩,干些讓父輩欽佩的事跡,可是干的最多的,卻是與本地幫會械斗。民武會與克雷兄弟只發(fā)生了一次爭斗,對外克雷兄弟宣稱和平解決,但是實際上是,克雷兄弟的人打了民武會的一個成員,民武會當時的一個小頭目親自登門見克雷兄弟,告訴他:“英國人喜歡用硝酸甘油炸藥炸開銀行搶劫,他們則喜歡炸掉半個倫敦東區(qū),東區(qū)警察局外現(xiàn)在停著一輛裝滿炸藥的貨車,要么道歉賠錢,要么現(xiàn)在就引爆,讓你收買的那個同性戀議員來收拾局面?!?/br> 第四六一章 六合同春 小 金牙雷和一干福義興的叔伯坐在香堂上首,看著此刻底下跪著的四個字頭兄弟。 此時跪著的人中,有兩個是與金牙雷輩分相同的老江湖,此時一把年紀面無表情,另外兩個則是這兩個的心腹頭馬,此時則臉上帶著不忿,不時抬頭瞄向上面坐著的金牙雷。 金牙雷手里搓著一枚翠綠色的翡翠扳指,一語不發(fā),反倒是身邊那幾個叔伯中,有沉不住氣的率先開口。 “出來混做偏門是天經(jīng)地義,在座哪一個,沒有做過偏門?阿雷,炳強和文山兩個人已經(jīng)一把年紀,你居然搞到開堂口……傳出去讓其他字頭笑話?!?/br> 金牙雷咧嘴笑了一下,露出嘴里的金牙,他花名金牙雷,實際上最初只有一顆包金的牙齒,最近才把爛掉的幾顆牙齒全都換成了純金牙齒,坐實了金牙雷這個名號。 “山哥,強哥,川叔替你們求情,你們自己有咩話要講?” 跪在香堂內(nèi)叫炳強的那個大佬哼了一聲:“我冇話講,你是老頂,你話不準做偏門,大不了我不做就是了,只是老頂,福義興這么多人,不做偏門,難道去你家里開伙食飯咩?”“我沒講過不準各位做偏門,我是不準兄弟們再做鴉片這些毒品生意,因為什么不讓大家做,你們不清楚?”金牙雷慢悠悠的對炳強說道:“你有八間鴉片館,我知道停了鴉片,你虧很多,我有沒有對不起你,褚孝信褚先生新開的一家制藥廠,四個倉庫的生意,我全都交給了你,你每個月躺在床上一動不動都能賺到飽,手下也都全都有工開,你當時笑嘻嘻的答應我,保證把鴉片生意停掉,現(xiàn)在倒好,正行生意的錢,鴉片館的收入,你全都吃了下來,分明當我這個老頂是水魚,我叼你老母!” 金牙雷抓起手邊的茶盞直接砸向炳強,炳強側頭躲過,想要站起身和金牙雷對罵,他輩分與金牙雷相同,能跪下也是看在金牙雷身后供奉的牌位,不是跪他金牙雷,此時金牙雷發(fā)飚,他當然不想示弱。 可是雙腿還沒等站起,后背就被人狠狠蹬了一腳!整個人撲倒在地,頭被踩到地上動彈不得,身邊陪綁聽金牙雷訓話的心腹頭馬剛想站起身救自己大佬,后腦挨了一棍打的昏死過去。 高佬成面無表情的踩在炳強的頭上,看向金牙雷。金牙雷身邊那幾個福義興叔伯剛想開口,金牙雷就扭頭看向他們,如今的金牙雷,把譚長山那些人都處理之后,留下的這些福義興叔伯全都是軟柿子,早就被他揉圓捏扁,任意蹂躪,最多無非是仗著輩分說幾句不疼不癢的廢話?!案魑皇宀?,不把我這個老頂放在眼中,當我是白癡,炳強這種人該怎么處理?我正行的好處給了他,他答應收手鴉片生意,結果現(xiàn)在分明是……唉,炳強自己應該就不會有這種膽色,不知道背后有沒有人替他撐腰?!苯鹧览撞魂幉魂柕目粗@幾位叔伯開口。 本來還想替炳強張目的幾個叔伯聽到金牙雷最后那句話,頓時都啞口無言,乖乖閉嘴。 “既然各位叔伯沒話講,阿成,把炳強拖出去吧,錢,如數(shù)收回來,鴉片館也拿回到字頭手里,給他留兩個賭檔養(yǎng)老。”金牙雷對著高佬成擺擺手。 高佬成招招手,旁邊有人把炳強和他小弟拖出了香堂。 金牙雷眼色陰沉的看向文山:“山哥,炳強拿我做水魚,你有什么話講?” 文山此時臉上已經(jīng)微微冒汗,眼神略顯慌張。 “他拿我做水魚,但是至少還當我是同門兄弟,你,拿我做仇人。”金牙雷慢悠悠的說道:聽說你花了重金去吊頸嶺,準備找那些國民黨潰兵打我的黑槍?“文山吞了一口口水:”雷哥,不是我,不是我!我冇做過。“”現(xiàn)在講不是你,是不是有些太遲了?你答應吃下五百斤的煙土,可是偏偏我不讓字頭內(nèi)的兄弟做毒品生意,于是你就為了五百斤煙土,做了我?“金牙雷從口袋里取出一個手帕大小的布包解開,露出里面的三條黃魚,金牙雷把黃金丟到文山面前:”大價錢,三條黃魚買我金牙雷的命呀?還要不要將收了黃魚的人找出來見你,讓他和你當面對質(zhì)?“看到丟在眼前的黃金,文山一把年紀對著金牙雷磕頭不止:“雷哥!我豬油蒙了心……我不是人,你放我……” 金牙雷環(huán)視香堂一周:“其他人沒話講了?” 幾位叔伯和執(zhí)堂弟子都沉默不語。 “三刀六洞還是訓誡龍鞭,你自己揀。”金牙雷拍拍手。 隨堂女侍捧著一個托盤走到文山面前,上面一把鋒刃雪亮的匕首,和一根黑沉沉的龍紋鐵鞭。 文山看都不看,只是低頭不斷磕頭,那凄慘模樣,再不復往日威風氣度,讓他身邊跪著的小弟忍不住開口:”雷哥,我替我大佬受刑!你放他一馬!“ 金牙雷露出笑臉:”好!這才是你大佬的好兄弟!那你準備替他受哪一個?““三刀六洞!”這個小弟頗為硬氣的說道。 在他心中,三刀六洞已經(jīng)是極重刑罰,他大佬文山撐不住的。 “好!就讓你替他受,你自己動手吧!”金牙雷臉上帶著欣賞笑意開口。 這名文山的小弟也是狠辣人物,站起身拿起托盤內(nèi)的匕首,對著金牙雷說道:“老頂,我大佬同我做錯事,我做個六合同春俾你認錯!” 他出刀極快,連續(xù)在自己兩條大腿上斜穿六刀!刀刀穿rou而出,兩條腿留下十二個傷口!鮮血淋漓! 六刀不過一瞬間,等他自刺六刀之后,雙腿也再站不住,整個人跪在地上,大口吸著冷氣,努力不讓自己發(fā)出呻吟。 “帶他出去包扎,以后文山的生意交給他,小子,你叫什么名字?”金牙雷也看的眼前一愣。 三刀六洞這種場面并不稀奇,替大佬頂罪扛刀也不是沒見過,可是做的這么干脆,金牙雷倒是第一次見,而且居然還懂說出六合同春這個詞語。 在普通人口中,六合同春不過是一句吉祥話,可是在洪門人眼中,這個詞更有大家都是洪門子弟,應該齊心協(xié)力反清復明的含義。 “我叫阿楠?!边@名小弟強忍疼痛說道。高佬成親自扶著對方離開香堂包扎,金牙雷看向跪在地上的文山,自己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女侍身邊拿起那根鐵鞭:“你的小弟幫你受了三刀六洞,這龍鞭還是要你自己來扛,扛得過,你還是福義興兄弟,扛不過,下九泉也不壓怪我,只怪你自己命不夠硬。” “雷哥!你放我一馬!我告訴你一個消息,我告訴你一個消息!值很多錢!金三角……”文山似乎知道自己扛不住,語速極快的說著求饒的話。金牙雷像是完全聽不見,鐵鞭掄起,第一下就狠狠砸在文山的后腦上! 第四劉二章 金光獅子游戲如來 小 緬甸吉坎眉,時近黃昏,太陽懶洋洋的半掛在山坡上,準備收起它最后的余暉。 “???????? ?。?!快點!)”一個穿著臟兮兮漁民裝束的中年人從遠處一條小路走近山坡,左右張望之后,朝著山坡下的樹林里招招手,用泰語招呼,說話的同時,還不忘朝嘴里塞著干豆腐塊和腌菜。 樹林里慢慢站起了十幾個身影,他們互相打量著,小心翼翼的走出了樹林。“只有二十多戶個小村寨,男人出海打漁還沒有回來,只有些婦女孩子,我們討些或者搶些食物,填飽肚子就快點上路!”中年人一手指著不遠處露出來的幾片茅草屋頂,對面前這些好像叫花子一樣的同伴說道。 看到幾個同伴過來夠他手里的食物,中年人瞪眼:“去村寨自己去取!” 不過嘴里雖然兇狠,但還是大方的把食物讓了出去,自己恨恨的看著這些同伴,吐了口難吃的腌菜碎末罵道:“歌丹威這個混蛋,收了塞爸(塞—乍侖旺)兩百萬銖,最后卻出賣了我們!” 剛剛從他手里拿到了一些豆腐塊充饑的青年,此時搓著雙手,眼神略帶亢奮的打量著遠處的村寨:"派吞上尉,這村寨里只剩婦女和孩子,從泰國來興府跑到緬甸吉坎眉,我們還沒碰過女人,不如……"被稱為派吞上尉的中年人之前像是個面容愁苦的普通漁民,此時聽到這個青年的話,腰桿猛的一挺,眼睛一瞪,雖然仍然是那身漁民裝束,可是整個人瞬間卻多了不少鐵血狠辣的意味:“如今塞爸和乃坤只帶了十幾個人去了香港,正等著我們?nèi)R合,你還有心情搞女人?忘了塞爸的吩咐?少惹事端!歌丹威能在仰光抓我們,難道就不會追來吉坎眉?找些食物填飽肚子,晚上就有船來接我們,到時上船去香港!” 被他呵斥的青年卻有些不以為然,雖然壓低了聲音,但仍然梗著脖子,讓所有人都知道他此時有些不忿:“塞爸丟下我們這些人不管不顧,自己先逃去了香港,我們現(xiàn)在想搞個女人開開心,你也要管?你不是塞爸最忠心的手下,還不是和我們一樣被拋棄?” 派吞打量著青年,樹林遮擋了夕陽,讓人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你們對塞爸不滿?”“我不敢對塞爸不滿,但是塞爸去香港沒有帶上我們,讓我們辛辛苦苦跑來緬甸,還要坐船跑去香港,卻連女人都不能碰?我們在來興府時,塞爸不是那樣對我們,現(xiàn)在分明是覺得我們是累贅,所以才冷落我們,逼我們自己走!”青年索性撕破臉,一副無所謂的表情和語氣,對著派吞說道。 派吞扭頭又看向其他十幾名同伴:“你們和他一樣的想法?對塞爸不滿?” 那些同伴都紛紛搖頭。派吞走到青年身邊,幫對方整理了一下領口:“我來告訴你,塞爸給你們每個人,有家人的,都送去了一筆錢,沒有家人的,在盤古銀行也幫你們存了一筆款,塞爸這次逃去香港,不能大張旗鼓帶著兩百多人一起坐船,只能分批慢慢外逃,塞爸有七千多士兵,可是只選出了你們兩百多人,是因為對你們器重!你以為塞爸自己去香港是逍遙快活?他是替我們先找個能存身的地方,一兩百人,去了香港難道去討飯?塞爸在香港想辦法安置我們,大家都在努力逃命,你卻在這里想著搞女人,對塞爸不滿?以為塞爸逼你自己走?你是被塞爸收養(yǎng)長大,沒有塞爸,你早就餓死!在場所有人都有資格說走,唯獨你沒有!你想走,我送你走!“ 派吞幫對方整理領口的雙手突然一擰青年脖頸,青年反應非??欤p手去架派吞雙手,同時一個頭錘朝派吞面門撞來!派吞歪頭避過的同時,左膝一記膝撞狠狠頂在青年的襠部!青年雙手頓時下意識去捂檔部,嘴巴張大想要慘叫,派吞雙手同時一個發(fā)力,擰斷青年脖子,把對方的慘叫扼殺在喉嚨中,最后青年只能瞪大著眼睛,發(fā)出咯咯咯一樣的輕微聲響。 派吞松開青年,看著對方:“你這身本領是我教的,我替塞爸連命和本領都收回來?!?/br> 其他十幾名塞—乍侖旺手下的士兵面面相覷,又都看向派吞,派吞打量著他們,面容嚴肅:“去村寨里拿些食物填飽肚子,不準碰女人,不準惹麻煩,拿到食物就上路,記住,你們是軍人!” …… 五十四歲的塞—乍侖旺在幾名手下的拱衛(wèi)下,腳步緩慢的走下客輪,踏上了香港中環(huán)碼頭。 花白的頭發(fā)和蓄起來的胡須被碼頭的海風一吹,四散飄灑,他穿著一件略顯老舊的灰黑色西裝,扭頭看了一眼舷梯,發(fā)現(xiàn)自己的獨生子坤正用英語搭訕一個金發(fā)碧眼的女人。 塞—乍侖旺嘆了口氣,語氣略重:“坤!我們來香港人生地不熟,不宜生事,而且你如今已經(jīng)長大成人,該成熟些,我如今老了,以后很多事還要靠你!” 二十四歲,生得英俊帥氣的坤卻對父親的話好似聽不見一樣,戀戀不舍的看著女人走遠,才收回目光,走到自己父親的身邊嘻嘻一笑:“放心了,爸爸,我不會亂來?!薄笆钦娴牟藕?,年紀大了就要學會穩(wěn)重,我像你這么大時,已經(jīng)打了很久的仗,都已經(jīng)開始做上尉,哪像你,現(xiàn)在還一事無成。唉,也不知道派吞和素攀他們現(xiàn)在怎么樣了,汶仁,汶仁!”塞—乍侖旺叮囑了兒子幾句,轉頭開口叫自己的手下。 叫汶仁的手下走過來稍稍躬身:“塞爸!您有什么吩咐?” “不是說在碼頭會有本地幫派的人來見面嗎?禮物準備好了沒有?不要失了禮數(shù)?!比鐾Z氣慢吞吞的說道。 汶仁臉色有些猶豫,遲疑數(shù)秒,開口說道:“塞爸,我也是剛剛收到消息,之前那個本地幫派的人已經(jīng)死掉了,前天才下葬,聽說就是因為鴉片生意,他那個幫派的大佬,打定主意不做毒品生意。” 塞—乍侖旺楞了一下,半天才動作遲疑的用雙手捧起胸前佩戴的四面神佛牌,合十用泰語喃喃:“薩度,金光獅子游戲如來,薩度,藥師琉璃光如來,薩度,大梵天王,薩杜,大圣歡喜天。佛經(jīng)誦完,他抬起頭,打量著面前這座華人城市,用字正腔圓的漢語說道:“我要親自去拜訪本地幫派,請他們高抬貴手,賞我們這些喪家之犬一個安身之地?!?/br> 第四六三章 《驚變》 小 于世亭端著茶盞,靜氣凝神的聽著家里的戲班子,在臺上唱著《長生殿》的一折《驚變》。 身旁的桌位上,坐著幾個內(nèi)地來的滬商,此時雖然都和于世亭一樣,端著茶盞聽戲,可是眼角卻都不時瞄向于世亭。 滬幫和香港兩大船王見面這件事,雖然大家清楚,可是兩人見面到底談出個什么模樣,是滬幫和香港兩方勢力各自磨刀霍霍,準備動手,還是大家和氣生財,一笑泯恩仇?這些人完全不知道。已經(jīng)過去了幾天,可是于世亭仍然沒有和這些人通氣,這讓滬幫這些富商們再也忍不住,他于世亭已經(jīng)賺下了幾輩子都花不完的錢,可是他們大多數(shù)從上海跑來香港時,錢款并沒有留下多少,全都指著在香港這個英國殖民地安安穩(wěn)穩(wěn)的做大生意,東山再起,如今已經(jīng)連續(xù)幾天,碼頭停工,貨船停用,如果不是客船利潤不大兼容易把整件事徹底鬧大,恐怕天星小輪和往來省港澳的一些客船,花尾渡也都全部停工。 對這些船商而言,停一日便是少賺一日的銀子,于世亭能與徐平盛耗的起,他們卻耗不起,尤其現(xiàn)在運費正是高漲的時候,往日少賺一塊,現(xiàn)在就是少賺五塊。 所以無論如何,這些人今天一定要讓于世亭給他們一個答復?!坝诶习?,這徐平盛到底是個什么意思?賠錢,賠船如果能圓過去,那點錢不用于老板你開口,我們這些人隨便分一分拿出來就是了,若是徐平盛覺得差了面子,我輩分小,我出面請一桌和頭酒,賠禮道歉?!捌渌麕讉€老成持重的船商仍舊耐著性子聽戲,一個不過三十四五歲左右的青年忍不住開口問道。他叫狄俊達,象山人,算是在上海灘自己一步一步爬出頭的年輕俊杰,和其他在場經(jīng)商數(shù)十年的老狐貍不同,狄俊達是圣約翰大學外文系畢業(yè)的高材生,最初只是為了進入外國公司做中國買辦,剛畢業(yè)就遇到日軍偷襲珍珠港事件,英美與日本正式成為敵對國,英國美國在上海灘的公司紛紛撤離,滿心希望成為買辦,走上二等洋人之路的狄俊達,還沒有就業(yè),就宣告失業(yè)。 無奈之下,狄俊達和幾個外文系同學湊錢開了個薦人館,幫人介紹工作抽取傭金,再做些翻譯的工作勉強糊口,彼時是一九四二年,狄俊達二十二歲。真正讓他翻身而起是在上海收復前期,懂得外文的他,比上海灘大部分人的消息更快捷,清楚的預判日本即將投降,戰(zhàn)爭即將結束,航運業(yè)即將興起,于是把自己多年積蓄外加借了高利貸,買下一艘二手貨輪,以薦人館為消息來源和貨物來源,迅速開展航運業(yè)生意,一九四五年,狄俊達二十五歲。而到一九四七年,狄俊達不滿三十歲時,已經(jīng)躋身上海灘千萬富豪之列,被多名上海灘大亨稱為南田雛虎,志滿意得的狄俊達乘勝追擊,開始宣告上岸,由航運業(yè)轉入地產(chǎn)業(yè),現(xiàn)金吃下上海灘大量地皮,準備開發(fā)房地產(chǎn)??墒瞧谝痪潘陌四陽|月,在上海灘意氣風發(fā),志滿意得的狄俊達,遇到了氣吞山河銳不可當,一路南下的解放軍,一九四九年新年剛過,淮海平原被收復,杜聿明,黃百韜,黃維兵團全軍覆滅,上海灘那些親近國民黨的富商大亨如同驚弓之鳥,變賣物業(yè),或是逃向臺灣,或是逃向香港,或是逃向海外。 而狄俊達千萬身家投入的地產(chǎn)業(yè),想低價變賣套現(xiàn)都無人接盤,最終,狄俊達來香港時只帶了折合四十多萬港幣的美金匆匆來港。比起于世亭,曾春盛這些帶著億萬身家過海赴港的航運大亨,狄俊達簡直如同乞丐,這兩年好不容易靠著朝鮮戰(zhàn)爭才勉強又有起色,全部身家加在一起堪堪破三百萬,如今這個時節(jié),停了生意,讓本來就已經(jīng)遭受打擊的他更是心如油煎,心中早已經(jīng)把炸沉雷英東那艘船的幕后黑手恨得刨了對方祖墳。 一群老狐貍不吭聲,狄俊達卻不想再兜圈子,他本來就是西學出身,對中國這種兜圈子,打太極的商場手段不感興趣。 話問出口,狄俊達感覺四周突然一靜,可是扭頭看去,那些老狐貍仍舊該喝茶喝茶,該閑聊閑聊,臺上的戲子也在咿咿呀呀的唱著。 于世亭倒沒有駁這個晚輩的面子,放下茶盞,側過臉還向狄俊達露出個笑臉。 “俊達,既然你問起,那我就告訴你,第一,徐平盛不要錢,第二,徐平盛不要人,至于和頭酒,更是不需要,我現(xiàn)在把這件事告訴你,你幫我出個主意?” 狄俊達頓時語塞,于世亭這句話其實說的已經(jīng)很重,幾乎等于是抬手給了狄俊達一個耳光,意思是我告訴你結果,你有資格參與這件事嗎?狄俊達的確沒資格,他那幾艘小舢板,也就跑跑近海澳門混些生意,在座這些老狐貍的船,那都是能從馬來西亞,泰國甚至澳大利亞裝滿貨物,一路開去遼東或者朝鮮的,一趟運費賺下來,就比他此刻全部身家還要多。 “于老板,那就是要先斗斗貨,再坐下來談?”狄俊達旁邊一個剛才好像打瞌睡的老頭此時卻毫無睡意,開口對于世亭問道。 狄俊達臉色一黑,這些老狐貍都在等有人忍不住第一個問出口,于世亭這種人,不可能每次開口都讓人難堪,先拿第一個開口的來個下馬威,后面的人問起來只要小心些,再不會出問題。 想到這里,狄俊達愈加氣憤,都已經(jīng)到了這種時候,這些老狐貍連這種心思都還要計算,一個個都當自己是范蠡陶朱,真有本事,去和英國人搶生意??? 于世亭掃了一圈今日來的人:曾老板怎么不見人?昨日,曾老板不是在西塘一處館子宴客嗎?既沒給我下帖子,今日也沒有賞光,這是嫌棄我于世亭沒有擔當啊,這出《驚變》我還是特意給他點的。突然《南撲燈蛾》的調(diào)子一起,扮李隆基的小生頓時字正腔圓的唱了起來:穩(wěn)穩(wěn)的宮庭宴安,擾擾的邊廷造反。冬冬的鼙鼓喧,騰騰的烽火黫。的溜撲碌臣民兒逃散,黑漫漫乾坤覆翻,磣磕磕社稷摧殘,磣磕磕社稷摧殘。當不得蕭蕭颯颯西風送晚,黯黯的一輪落日冷長安。 第四六四章 塔爾巴 小 塞—乍侖旺滿面慈祥的合十向金牙雷行禮:“薩瓦迪卡?!?/br> 金牙雷只是微微點頭,這伙從泰國來香港的老兵痞,他早已經(jīng)讓人查了個清楚,在泰國的生意被人搶了,走投無路,所以才帶了一兩百人跑來香港避難。 請塞—乍侖旺做到了茶樓的包廂內(nèi),外面,魚頭標,高佬成則與塞—乍侖旺帶來的派吞,汶仁等手下分據(jù)幾張桌面,無聲對視。 “荀先生,這次拜訪您,是為了表示歉意,我們泰國人不懂規(guī)矩,我是來香港之后,才聽說您的幫會已經(jīng)不準備再做鴉片生意,唉……貴幫會的文山兄弟……”塞—乍侖旺坐下之后,滿臉歉意,誠懇的開口。 金牙雷伸手拿起茶壺幫兩人倒了茶,推到塞—乍侖旺面前一杯:“沒關系,不知者無罪,之前塞將軍在泰國可能不清楚我們香港福義興的規(guī)矩,道歉二字,不用說了?!?/br> 塞—乍侖旺面露喜色:“實不相瞞,荀先生,我來香港只是想帶著身邊的人混一碗飯吃,絕沒有和您幫會作對的意思,所以這才急著見您,把事情說清楚。” 金牙雷楞了一下,打量著對面的塞—乍侖旺突然笑了起來:“塞將軍,香港可不比泰國,未必有您在泰國時那么輕松就榮華富貴?!薄岸嫉搅诉@種地步,哪敢再想什么榮華富貴,再說,之前在泰國這些年,也已經(jīng)積攢了一些積蓄,如今頭發(fā)都已經(jīng)白了,不準備再做些打打殺殺的生意,安安穩(wěn)穩(wěn)每天能吃上一碗安樂茶飯就足夠,我準備開個佛堂,賣賣泰國佛像,至于那些手下,我拿錢出來幫他們買房置產(chǎn)業(yè),以后也不打算再讓他們冒風險,都已經(jīng)跟了我這么多年,也該娶老婆做正當生意了?!比鐾p手端起茶盞,小心的喝了一口茶之后對金牙雷說道:“不過我也知道,哪怕是做正經(jīng)生意,也要和本地幫會打聲招呼,何況之前還有文山兄弟的事,所以這才來急著見荀先生,把事情說清楚,免得讓您對我們這些可憐人有誤解?!?/br> 金牙雷淡淡點頭:“塞將軍,香港字頭不是軍隊,您的正行生意,福義興絕不插手,之前文山那件事,也既往不咎,是他被錢蒙了心,算不到您的頭上?!?/br> “那就好,一點薄禮?!比鐾呐氖帧?/br> 門外的汶仁拎著手里的皮箱起身,高佬成幾乎是同時和他邁步進了包廂。 塞—乍侖旺接過汶仁遞來的皮箱,親自打開調(diào)轉方向,推到金牙雷的面前:“不成敬意,不成敬意,要多謝荀先生你大人大量,既往不咎?!?/br> 看到這個皮箱內(nèi)的東西時,金牙雷瞳孔一縮。 皮箱內(nèi),一尊金燦燦,相貌兇惡的佛像,三枚泰國軍隊功勛勛章。 “塞將軍,您這份禮太貴重了,這三枚勛章,恐怕是您半生換來的,送給我?我承受不起啊?!苯鹧览装涯抗庖频饺鐾哪樕希哑は渎苹厝?,嚴肅的說道。塞—乍侖旺擺擺手:“一把年紀了,也已經(jīng)不是什么將軍,不過是被人趕的連家鄉(xiāng)都不敢回的喪家之犬,我看很可能以后我就在香港選一塊墓地,埋在這里了,勛章留在我身邊,反而讓我看到會傷心,送給荀先生,讓我得清靜,也讓荀先生知道,我無意與荀先生的幫會交惡,就這樣,我還約了其他一些幫會的首領見面,唉,初來貴地,各個都得罪不起,荀先生您慢慢坐,我先告辭,日后再給您發(fā)請柬,請您出來喝茶聊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