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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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露一愣,頓時啞口無言,只好忍氣吞聲。 大家面面相覷,一時間心慌意亂,都不知該如何是好。 谷雨眼神一亮,忽然間想到了辦法:“或許可以向少司命求助,請她去太晨宮告訴云中君。” “嗯,好主意!”文汐拍了拍了手,連聲催促,“你趕快去,少司命一定不會不管的?!?/br> 在他們看來,那位女神蘭心蕙質(zhì)、平易近人,又與云中君相交甚深,所以碧霞宮出了事情,她應(yīng)該不會袖手旁觀的。 “我馬上去!”谷雨點了點頭,隨即轉(zhuǎn)身離開。 只是耽擱了那么一小會兒的工夫,濃重的云靄已經(jīng)漫延到了整座碧霞宮,并開始向著宮外迅速擴散,宮里的一切盡皆沉入了茫茫云海。 幻波云池底下,紫游仿佛身處煉獄之中,飽受折磨,痛苦難當(dāng),已然毫無心力去管上面的事情。 她的身體正在發(fā)生著奇異的變化,全身的骨骼好像莊稼拔節(jié)一般快速地生長著,紫色的鱗片全部張開,無法閉合,身體驟冷驟熱,體型成倍增長,短短時間內(nèi),已經(jīng)從原來的小不點兒變成了龐然大物。 ☆、都市言情神君的新寵 全身的疼痛正在加劇,她的掙扎也越發(fā)激烈,紫色的靈光透體而出,在狂濤駭浪間若隱若現(xiàn)。 隨著她體型的增長變大,垂死掙扎之中,池內(nèi)的云波也被攪動得更加猛烈,如意流光扇卷入其中,神力被洶涌澎湃的波濤激發(fā)出來,轟然向周圍釋放,聲勢排山倒海,震動九霄,整個碧霞宮都為之簌簌顫動起來。 “??!——”那一瞬,圍在云池岸邊的二十多位仙童,齊齊驚呼,全部被震飛出去。 上面發(fā)生的這一切,她一無所知,此時此刻,她真是后悔極了,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因為一時嘴饞,偷喝了那杯酒。然而,后悔有什么用呢?現(xiàn)在誰又能救得了她? 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 她在池底輾轉(zhuǎn)翻騰,心里不停呼喚著一個人的名字…… 而此時的太晨宮中,東君正在和屏逸、衛(wèi)介兩人議論追蹤魔族余黨之事,話說到一半,忽見外面風(fēng)起云涌、電閃雷鳴。 “怎么回事?”東君心中詫異,皺眉往窗外看了一眼。 什么?屏逸和衛(wèi)介疑惑地對視了一眼,同時轉(zhuǎn)頭看向殿外——太晨宮周圍已經(jīng)布滿了濃云,并且仍有厚重的云氣不斷地向這邊涌過來,靈力在其中激蕩不已,耀眼的強光縱橫閃現(xiàn),時不時爆發(fā)出炸裂之聲。 糟糕!一定是幻波云池出了事…… 一看之下,屏逸頓時變了臉色,瞬地從位子上站了起來,定睛往碧霞宮方向看去,只見那里早已是霧失樓臺,一片云海。 “怎么會這樣?”衛(wèi)介訝異地看了他一眼,小聲嘀咕,“來得時候還好好的……” 是如意流光扇。屏逸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心里有些懊惱——臨走的時候應(yīng)該把它收起來才對,難道是游兒誤碰了扇子?她、她不會有事吧? 一念及此,他不由得一陣擔(dān)心,連忙向上請辭:“東君,幻波云池出現(xiàn)異常,我必須立刻回去解決,否則后果不堪設(shè)想?!?/br> “碧霞宮一向有條不紊,今日如何這般反常?查明緣故后,必須從嚴處置!”東君滿臉嚴肅,看著他擺了擺手,“你且回去,盡快處理,不要讓事態(tài)進一步擴大。” “是?!痹浦芯硇卸Y,不動神色道,“請您放心,屏逸自會給您一個交代?!?/br> 東君頷首,輕輕揮了揮衣袖。 屏逸轉(zhuǎn)身離開,身形一閃,瞬間從殿內(nèi)消失。 他一走,衛(wèi)介也待不住了,一心想跟著他回碧霞宮,看看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卻聽東君不徐不疾道:“你剛才說到哪兒了?接著往下說?!?/br> 剛才?衛(wèi)介一愣,只好收住了心思。 九重天上,那襲白袍乘風(fēng)歸去,箭一般穿過層層云靄,頃刻間便抵達了碧霞宮。 剛剛走到朝華圃附近的谷雨,不經(jīng)意間一抬頭,忽見空中白光一閃而過,直奔幻波云池而去。 “是神君!”那一瞬,正要去向少司命求助的人,猛地頓住腳步,不由得眼神亮起,欣喜萬分地脫口,“太好啦!神君回來了,事情總算有救了……” 當(dāng)下,他抬手抹了抹額上的汗水,長出了一口氣,忙忙轉(zhuǎn)過身,按原路快步返回。 幻波云池岸邊,眾仙童齊齊仰頭,望向空中那襲獵獵翻飛的白袍,頓時精神為之一振。 屏逸懸身停在了云池上空,垂眸下看,只見池內(nèi)云濤洶涌、巨浪滔天,漫漫云霧中紫氣騰騰,而如意流光扇恰恰被卷在其中,隨著波濤震蕩顛簸。 果然不出所料…… 他皺了皺眉,隨即并指向下一點,口中低喝:“回來!” 話音未落,池中的如意流光扇“唰”地一聲并攏合起,閃電般穿過重重云波,破空直上,轉(zhuǎn)瞬間飛回了他的手中,隨即化作一道清光,寂然隱入掌心。 如意流光扇一經(jīng)收回,幻波云池附近的狀況立刻好轉(zhuǎn)起來,空中的雷電消失不見,蓄積的云氣也開始快速消散。 屏逸一揮袍袖,將眼前的云霧盡數(shù)驅(qū)散,隨即飛身向下,徑直墜入了池內(nèi)的浪濤之中。 循著那一道紫色的光焰,很快他便在池底找到了她,然而在見到她的那一瞬間,他卻不由得驚呆了——此時此刻,在眼前痛苦掙扎著的,已非昔日那尾被他護于掌心的小魚了,而是一個尚未脫去魚尾的豆蔻少女,周身籠罩著紫色的光環(huán),美得奪人心魄,一如水晶那般純潔明凈。 定定凝視著對面的人魚,他不由得神色動容,恍惚之間,腦海里出現(xiàn)了另外一個人的臉,那張臉,從記憶的暗海中浮出水面,與眼前少女的容顏交錯重疊——那是他心里的溫暖與光明,也是他最深的傷口和夢魘…… 剎那間,他全身一震,如遭雷擊,仿佛有閃電直擊心海,硬生生撕裂了塵封已久的記憶,照亮了那些黯淡遠去的真實,一時間,無數(shù)畫面洶涌而來,幾欲破腦而出。 那一刻,他站在池底涌動不息的云濤之中,不由得抬手扶住額頭,身子猛地晃了一晃,險些站立不穩(wěn)。 而在這時,對面的人魚卻忽然間安靜了下來。 “云!——”隔著回旋的暗流,無意間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她不由得脫口低呼,喜極而泣,眼角的珠淚一顆顆地滾落下來,隨即被云濤吞沒。 屏逸聽到她的呼喚,頓時心頭一震,回過了神。 “游兒!”他立刻沖到了她的身邊,并指點在她的眉心處,一道清光直透腦顱,暫時壓制住了她身體的蛻變。 她頓覺全身的疼痛減輕了大半,身子一軟,弱弱地倒在了他的懷里面,心神逐漸安定下來。 “你終于來了……”她凝眸看著他,眼光晶瑩,好像有無數(shù)的星辰在閃爍,長而密的睫毛如同蝶須一般,微微顫抖著,眼角掛著珠淚。 “好難受……”她痛苦地喘息著,在昏沉絕望中,抬手抓住了他的衣襟,仿佛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失聲喃喃,“我、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第十三章:弒情咒印 屏逸一震,心頓時揪了起來,急忙開口打斷了她的話:“不許胡說!你的身體正在蛻變,很快你就要變成人了……” 是的,她的身軀正在從魚體向人身轉(zhuǎn)化,但是因為修為不足,這種轉(zhuǎn)化遲遲不能夠順利完成,就像拼盡了全力卻無法破繭而出的幼蝶,最終難逃夭折的噩運。 然而,他又怎么忍心眼睜睜地看著她在面前死去呢? “真的不會死么?”她虛弱地脫口,眉宇間不由閃過了一絲喜悅,“我、我就要變成人了?” 付出了那么多的艱辛,終于可以如愿以償了?這是她心里最大的渴望,也是她整個家族為之奮斗的夢想,唯有如此,才能夠獲得更多的自由,將命運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 想到這里,她不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卻茫然不知道,要想幻化為人,自己尚缺一百年的修為作為支撐。 屏逸不由得心中納罕,按常理來說,此時的她還達不到蛻變成人的地步,可是現(xiàn)在卻…… “我真是沒有料到……”看著懷里的人魚,他不禁搖頭嘆了口氣,忍不住問,“你怎么會突然變成這樣?” “我想……大概是寒煙翠的緣故?!彼鋈缓掀鹆搜劬?,滿心懊悔和慚愧。 “寒煙翠?”屏逸一怔,頓時明白過來,“你喝了桌上的酒?” “是的,”她無力地點了點頭,神色愧疚,“只喝了一點點。” 屏逸搖了搖頭,忍不住嘆息:“難怪……” 寒煙翠并非一般的仙酒,凡人只須喝上一滴,就可增壽百年,可若是多喝那么一丁點,反而適得其反,立時便會暴斃! 道行高深的神仙若是喝了它,不但可以延壽,而且還能提升法力,但若是換了修為不夠的仙人,則無福消受,輕則法力盡失,重則賠上性命。 以她目前的修為,根本消受不了這寒煙翠,因此在酒力的催發(fā)之下,身體的蛻變被強制提前了,就像是本該在六月盛開的花朵,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暖流,卻在嚴冬含苞待放,然而因為自身儲備的養(yǎng)料不足,花苞尚未綻放便迅速枯萎了下去。 心念電轉(zhuǎn)之間,他不禁有些自責(zé),歸根結(jié)底,還是他考慮不周,他明知道寒煙翠不是人人可以喝的,當(dāng)時離開的時候,就應(yīng)該讓谷雨把酒收起來,那樣的話,也就不會陷她于危難之中。 想到這里,他當(dāng)即將她扶坐起來,以手掌抵住了她的后心,純澈的法力從掌心吐出,源源不斷地輸入了她的體內(nèi)。 靈力順著心脈流轉(zhuǎn)游走,如同潺湲的泉水洗過全身百骸,讓她覺得無比舒服自在。 全身戟張的鱗片逐漸閉合,慢慢消退,胸鰭化成了纖纖素手,魚尾變作了修長的雙腿,只是頃刻之間,她便由半人半魚的模樣,徹底化成了清麗無雙的少女。 而不知不覺間,云池里的驚濤駭浪已經(jīng)平息,一切又恢復(fù)到了從前那般,好像方才的事情從未發(fā)生過一樣,而她卻已在痛苦的蛻變之后,脫胎換骨,煥然一新。 筋疲力盡之后,她軟軟地倒在了他的懷里,沉沉昏睡過去,呼吸如同春夜里的微風(fēng),面容安詳而靜美,眉目間猶有孩童一般的稚氣,整個人看上去玉骨冰清、純潔無瑕,可愛得一如搖籃里初生的小嬰兒。 屏逸小心翼翼地抱著她,神色有些激動,又有些喜悅,一時間心情復(fù)雜,無以言表。 他一瞬不瞬地凝視著懷里的少女,竟是微微有些出神——這一切發(fā)生得如此突然,令他措手不及,卻又喜出望外。 多年以前,上蒼奪走了他身邊的那個人,讓他傷慟欲絕、心灰如死,卻又在多年之后,毫無征兆地將另外一個與之相似的少女送到了他的身邊,這一失一得之間,早已是滄海桑田、物是人非,然而即使歲月荏苒、時光如梭,他內(nèi)心的悔恨和自責(zé)卻依然不曾消減半分。 如果這算是姍姍來遲的補償,那么從今往后,他一定會全心呵護,決不允許任何人覬覦或傷害她,哪怕是一絲一毫。 看著懷里稚弱嬌美的少女,他心中柔情百轉(zhuǎn),忍不住低下頭,想去親一親她的額角。 然而,這個念頭剛一萌生,心口便突然劇痛起來,那一瞬,他全身一震,不由得頓住了動作,霍然低下頭,看向自己的左胸口。 那里,在心臟所在的位置,弒情咒印赫然浮現(xiàn)出來,發(fā)出了強烈的光芒。 剎那間,仿佛有一只手,猛然探入了他的胸腔,狠狠攫住了他的心臟,將那個念頭死死掐滅在了萌芽之中,與此同時,血液里涌動著的那股柔情,如湯沃雪一般,轉(zhuǎn)瞬融化殆盡。 疼痛席卷而來的那一刻,他臉色慘白,異常痛苦,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來,而當(dāng)那個念頭死去的時候,疼痛也隨即跟著消失了,弒情咒印閃了一下,重新隱入了他的心口。 這個咒印,這個由他的父神親手設(shè)下的禁錮,一直都潛藏在他的身體里,不曾消失過,只是已經(jīng)有數(shù)萬年未曾出現(xiàn)了。 是的,只要有它存在,發(fā)自內(nèi)心的七情六欲一旦萌生,就會被其盡數(shù)封殺于無形,難逃禁錮,因此,從外表來看,他雖然能夠流露出各種表情,與常人無異,但其實,他的內(nèi)心卻是一潭死水,所有的喜怒哀樂都是虛無的,并不會真正令心海產(chǎn)生任何起伏。 數(shù)萬年來,他就像是活死人一樣,空有這身皮囊,卻無法主宰自我的感情,而那個最初的自己,那個有情的自己,一直被迫沉睡在無邊的黑暗里,隨著歲月的流逝越飄越遠,一去不返,不知還能不能夠找得回來。 那一刻,在暗流涌動的池底,黯然神傷的人,沉沉嘆了口氣,閉上雙眼稍稍定了定神,眉宇間重歸平靜。 此時此刻,幻波云池總算是安定了下來,然而彌漫在外的云氣卻仍是太過濃重,必須盡快將他它們收斂回來,重歸云池。 ☆、第十四章:心之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