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節(jié)
謝悠然定定看他:“親事我應下了,也希望少東家許諾的,能說到做到?!?/br> 此言一出,謝保順大驚,“悠然……” 謝悠然擺了擺手,阻止了他,只面無表情地看著呂明楓。 呂明楓笑了笑,道:“那是自然。你放心,你我成親之時,便是這債務一筆勾銷,宅子房契歸還你們之日?!?/br> 婚事就這么定了下來。 呂明楓帶來的媒婆當場履行了媒婆的職責,替雙方交換了庚帖。 留下了聘禮后,呂明楓帶著人滿意而歸。 等他們人都走后,謝悠然這才如虛脫了一般,跌坐在了椅子里。 心臟的位置,仿佛破了一個大洞,冷風嗖嗖地灌了進來。 謝保順遲疑地上前,剛叫了一聲大女兒的名字,就被她冷言打斷:“讓我一個人安靜地待一會兒。” 謝保順所有的話,便全部咽回了肚子里。 呂明楓走后,整個謝宅一片愁云慘霧。 按說,以謝家的身份條件,能跟昭陽城最負盛名的富商呂家結親,那是天大的榮幸。 可眼下,大家誰都高興不起來。 每個人心里都清楚,這門親事是怎么來的,大家也都知道,這門親事,謝悠然答應得有多么不情愿。 她若不是為了救父,若不是為了保全這一大家子人,是斷然不會答應的。 畢竟,她跟韓墨辭的婚約在前,更何況,他們才是真心相愛的。 被人掐住了命門,被逼低頭的滋味并不好受,因此,盡管這是一門高攀的婚事,但是,整個謝宅上下,并沒有一絲喜悅的氣氛,每個人的心頭都沉甸甸的,連下人們臉上都不見笑容。 謝保順和楊氏坐在堂屋里,看著庭院里那十個箱籠的豐厚聘禮,心里頗不是滋味兒。 兩人已經坐在這里很久了,可誰也沒有起身,誰也沒有開口說話,謝保順木著臉,楊氏無聲地抹著淚。 沉重沉默的氣氛在整座謝宅蔓延,直到大門被捶得震天響。 鄭婆子去開門,劉氏風風火火地奔了進來。 一進門就嚷道:“大哥大嫂,怎么回事?我聽說你們應下了呂家的提親?” 楊氏請她坐下,勉強擠出一個笑臉,“你知道了?” 劉氏道:“哪能不知道呢?如今整個村子都傳遍了,爹也知道了,在屋里發(fā)了好大的脾氣,還讓我來問問到底是怎么回事。悠然不是已經許給老韓家的墨辭了嗎?怎么又能許給呂家呢?大哥大嫂,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俊?/br> 楊氏抹著淚道:“我們也沒有法子,還不了錢,只能答應人家的要求。” 劉氏糊涂了,“這跟還錢又有什么關系?” 楊氏便將呂家乃東升賭坊幕后老板的事說了,劉氏聽了目瞪口呆。 “怎么會這樣?”她跺腳道,“大哥,這回你是真惹下了大麻煩了?!?/br> 謝保順低下頭,將臉深深地埋進了手掌心里。 他后悔了,他是真的后悔了,可是,世界上沒有后悔藥賣啊。 劉氏皺眉道:“那老韓家怎么辦?你們答應了呂家的提親,就只能跟他們解除婚約了,他們會同意嗎?” 楊氏苦笑,“我和四寶他爹也在發(fā)愁呢,如今我們哪里還有臉去跟人家說這事……” 劉氏安慰道:“韓獵戶是個好人,知道你們這也是逼不得已的事,自是不會為難你們的,只是……” 她嘆了口氣,道:“兩孩子的感情好,我們平時也都看在眼里的,眼下活生生棒打鴛鴦,真是太可惜了!” “是啊,”楊氏黯然道:“這事兒是我們做得不地道,對不起人家,我都沒有臉去面對人老韓家……” 劉氏問:“悠然呢?這孩子沒什么反常的吧?” 拿自己的終身幸福來換家人的平安,這丫頭做的犧牲也太大了。 楊氏道:“在她自己的房間里,安然和怡然陪著她呢。” “這孩子心里肯定很難受。”劉氏點點頭,“就讓兩個meimei好好陪陪她吧,安慰安慰她?!?/br> 劉氏也不知道說什么了,陪著夫妻倆坐了會兒,也就起身告辭了。 經過庭院里看到那十個箱籠里的各種貴重聘禮時,內心很是感慨了一番。 要說這呂家也真是有錢人,出手真是大房,這些聘禮的規(guī)格,真是趕得上求娶高門大戶之女了。 可惜啊,呂家人行事卻太卑鄙,太不光明磊落,這樣的人家,悠然就是嫁了也不會幸福。唉! 劉氏搖搖頭,惋惜地走了。 回到家里把這事兒一說,謝保安倒沒什么表示,一如既往地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只是埋頭吃飯,倒是老謝頭愣神了許久,最終喟嘆了一聲,什么也沒有說。 第438章 上吊自殺 是夜,大抵連老天爺都察覺到了這人世間有太多的無奈和悲傷,今夜的月光,格外的冷。 銀灰清冷,秋露成霜。 晚餐謝家人基本都沒什么胃口,面對著一桌子的美食,誰也沒有動筷子。 一家子都心情沉重,獨有謝悠然面色正常,淡笑道:“吃啊,你們怎么不吃?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這一米一粟可都是咱辛苦掙來的,浪費糧食可就不好了?!闭f著,她帶頭夾了一筷子菜,合著米飯吃了起來。 “吃吧吃吧,今晚的菜做得不錯,周mama,你這廚藝越發(fā)精益了?!彼踔吝€笑著,夸獎了做飯的周婆子一嘴。 周婆子受寵若驚,能得到廚藝精湛的大姑娘一句夸獎,她也很高興,“大姑娘喜歡吃,就多吃一點?!?/br> 其他人何嘗不明白謝悠然是在強顏歡笑安他們的心?于是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紛紛拿起筷子,低頭扒飯。 謝悠然掃了一眼,發(fā)現(xiàn)少了一人,“我爹呢?” 楊氏黯然道:“你爹說他身子有些不舒服,先睡下了?!?/br> 謝悠然點點頭,“嗯。” 一頓飯,大家吃得如鯁在喉,飲食難安。 飯后,謝悠然吩咐周婆子:“周mama,去準備一份餐食,我送過去給老爺?!?/br> 周婆子應了:“哎?!?/br> 餐食準備好了之后,草芽用盤子托著,跟著謝悠然去了后院主屋。 但是,敲了半天門,沒人來開。 謝悠然皺眉,“爹,我是悠然。你把門打開一下,我有事要跟你說。” 屋里傳來了異響,有什么東西被蹬倒在地的聲音。 謝悠然心里一緊,敏感地察覺到不對勁了。 她一腳踹開了房門,帶著人沖了進去。 只見屋子的正中間,橫梁上,赫然正吊著一個人。 正是謝保順,他將白綾搭于橫梁上,套住了自己的脖子,踢掉了腳下的小板凳,此刻,正手腳胡亂地掙扎著。 白綾勒得他喘不過氣來,一張臉憋得通紅,不停地翻著白眼皮,那模樣看起來十分的猙獰可怕。 “啊……”草芽沒見過這個,頓時發(fā)出一聲尖叫。 謝悠然臉色一變,找到一把剪刀,飛身就撲了過去,剪斷了白綾,將謝保順救了下來。 “爹,你這是要做什么?”她又驚又痛,怒聲呵斥。 謝保順癱倒在地上,涕淚橫流,嚎啕道:“悠然,爹對不起你,只能以死謝罪了……” “胡鬧!”謝悠然紅了眼,“誰允許你以死謝罪了?” 草芽的尖叫聲,把前院的楊氏等人也招來了。 見到這一幕,楊氏的眼淚嘩嘩就下來了,她撲過去,抱著謝保順,一邊捶打著他,一邊恨鐵不成鋼地哭喊:“她爹啊,你怎么能做這種傻事?你一死了之,倒也輕松自在,可你死了,我怎么辦?孩子們怎么辦?” 安然和怡然也嗚嗚哭了起來,就連錢嬤嬤抱著的四寶,也哇哇大哭起來。 謝保順眼淚鼻涕糊了一臉,嗚嗚道:“可我犯下了如此滔天大罪,毀了閨女的一生,我有罪,我沒臉再茍活于世了,你們就讓我去死吧,讓我以死謝罪吧……” “你是有罪?!敝x悠然冷冷地道:“可是死,不能解決任何問題,你以為你死了,我就不用嫁入?yún)渭伊藛幔磕阋詾槟闼懒?,一切就能隨著你的死而結束了嗎?不,就算你死了,那呂家,還是不會放過我們的。爹,逃避是沒用的,既然事情發(fā)生了,我們就得想辦法去解決,生命只有一次,我們不能輕易浪費,你都有勇氣去死,為何卻沒有勇氣去面對?爹,做人不能太自私,你別忘了,你的命不是你一個人的,你有妻子,有兒女,你是這個家的中心支柱,如果你倒下了,這個家,不就是支離破碎了嗎?” “嗚嗚……悠然……爹對不起你……爹知道錯了……爹真的知道錯了……”謝保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爹把你害成這樣,哪里還有臉再見你……” 謝悠然胸內情緒翻滾,她勉強使自己鎮(zhèn)定,對楊氏他們道:“娘,你帶著弟弟meimei先出去吧,我陪爹待一會兒?!?/br> 楊氏也知道,心病還須心藥醫(yī),丈夫之所以想不開,就是覺得無顏面對大女兒,能開導他的,也只有大女兒了。 于是,她點了點頭,抹了抹淚,從錢嬤嬤手里接過四寶,帶著兩個女兒和其他的下人都出去了。 屋門被關上,當屋子里只剩下父女倆時,謝悠然嘆了口氣,將謝保順從地上扶起,坐到了椅子里。 遞了帕子給他擦干凈臉,又倒了一杯熱茶給他潤了潤喉,眼見著男人情緒穩(wěn)定了下來,她這才開口道:“爹,我知道你心里過意不去,你覺得你對不起我,可是爹,我根本就沒有怪過你啊……” “悠然!”一句話說得謝保順的眼淚又要下來了。 謝悠然嘆了口氣,道:“其實,要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我,若不是因為我,呂明楓也不會沖爹下手。就算當時爹能管住自己,不上那關三爺?shù)漠敚蝗ベ€錢,他還會想到辦法,朝家里其他的人下手的……” 謝保順愣住了,吶吶地道:“悠然,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謝悠然苦笑,將呂明楓是故意設計害他之事說給了他聽,末了道:“所以爹,你真的不用太自責,這事兒,不是你造成的。有我之因,才有了你之果。說起來,你也只是被他利用了?!?/br> 謝保順總算是聽明白了,敢情這呂明楓原來早就打了大閨女的主意?為了得到大閨女,不惜布了這個局來引誘他,最后迫使大閨女乖乖就范? “怎么會是這樣?”他喃喃道。 那樣一個看起來斯斯文文風度翩翩的人,竟然會有這么多的花花腸子? 為了得到他想要的,不惜一切代價,使出了這么不光彩的手段?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生意人,果然都是狡詐的! 謝保順捶胸頓足,“可是,如果我不上他的當,事情也就不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說到底,還是我害了你。悠然,是爹對不起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