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我去看一眼楚公子都不行了？我自己一個人進去，他們都留在外頭，這樣可行？”這么緊張，看來宇文騰是害怕了。

    “為了楚公子的安全，禁止任何人去探視，彧王妃也不行?！笔匦l(wèi)很堅持，但聽起來明顯是誰的命令。

    “這么說，你們是擔心我進去了把楚公子給帶走？我只身一人，你們也不放心，看來我的影響力還是挺大。既然你們這么沒自信，那我就不強迫了，強人所難也不是我的風格。不知我若是一直待在外面不走，你們會不會擔心的坐立難安，連茅房都不敢去？”這烏臺還是那么多守衛(wèi)，她故意說這種話，果然讓那些聽見的守衛(wèi)臉色很不好。

    “彧王妃若是執(zhí)意要見楚公子，那便一個人進去吧，護衛(wèi)不能跟進去，在外等著?！辈粷M于被羞辱，守衛(wèi)退讓一步。

    “放心吧，我沒那么厲害的，也就是對付文駙馬那種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比較在行。”白牡嶸輕笑，隨后就徑直的朝前走，她輕車熟路。

    不過兩個守衛(wèi)還是趕緊的跟了上去，跟隨她而來的護衛(wèi)則退出了大鐵門。雖是擔心，但又根本沒有說話的份兒。

    依舊順著上次的路線往烏臺深處走，這里的牢房讓人生出一股壓抑之感來，四處都黑乎乎的。

    那兩個守衛(wèi)一前一后，路過之地還有其他的守衛(wèi)，反正這里看守嚴密，如果說想要沖進這里把犯人帶走，是極難的。

    終于到了關(guān)押楚郁的地方，那上鎖的大鐵門外多了一倍的守衛(wèi)，簡直是一只蒼蠅都飛不進去。

    看到白牡嶸過來，那門口的守衛(wèi)明顯有些不滿，與上前交涉的守衛(wèi)小聲的嘀咕著，聽著要爭吵打架似得。

    白牡嶸并不理會，反正若是不讓她進去，她還得接著說難聽的，貶低死他們。

    終于，他們交涉了一番，守門的同意了。開了那大鎖，里面難聞的空氣飄出來，她不由得屏住呼吸，隨后走了進去。

    她進去后，大鐵門又關(guān)上了，這里頭黑乎乎，似乎比她上次來還要顯得壓抑。

    因為熟悉路線，她也快步的往深處走，隨著逐漸適應(yīng)了這里面的光線，她也看到了最后一個籠子里被關(guān)押的人，和上次不同，因為很明顯不再是半死不活的模樣了。

    因為聽到有人進來，楚郁也在看著外面，白牡嶸出現(xiàn)在視線中，他清瘦的臉上倒是現(xiàn)出幾許平和來。

    “我還想著沒準兒這回來就得給你收尸了，餓死的人皮包著骨頭，可是很難看的。”他滿身臟兮兮，又瘦的不得了，臉色也不太好，但最起碼神態(tài)是不錯的。亂七八糟的頭發(fā)簡單的捆綁在腦后，有幾縷墜在臉旁邊，滄桑而頹廢。

    “想死也沒那么容易?！笨粗自诨\子外面，楚郁開口道。他的聲音是低沉的，同時聽起來也了無生機的樣子，和以前充滿陽光的模樣天差地別。似乎，他和以前的自己就是兩個人，只不過湊巧長得像而已。

    蹲在那兒看著他，因為距離很近，所以也能看得清他的臉。他的眼睛還是很黑，但此時更像是兩團墨，而不是寶石，因為失去了那一層光澤。

    他看著她，臉上應(yīng)當是帶著笑的，因為五官很柔和，但是，他招牌似得白牙齒不見了。

    “不知你還得住在這里多久？”嘆口氣，她問道。

    “興許很快就出去了，大概只有你在惦念我何時出去。”看著她，楚郁的臉上載著若有似無笑，他的注視不再讓人覺得輕松。

    “誰說的，盼望你出去的人多著呢。那宋子婳就一直在外等著呢，焦急的不得了。上次我看望你出去，她就把我給堵住了。愛之深情之切，讓人感動?！卑啄祹V搖頭，她可和宋子婳比不了，她才是最期盼的那個人，而且一直在活動，尋找各種機會。

    說起宋子婳，楚郁倒是沒什么反應(yīng)，他緩緩的抬手，順著籠子間的縫隙鉆出來，雖說他衣服很臟，臉也不太干凈，但手卻是干凈的。不再像上次看到時似得，都是干涸的血跡。

    垂眸看向他的手，白牡嶸笑了一聲，隨后如握手似得握住，“革命情誼比天高比海深，楚郁同志，你出去的那天，我會去看你的?！?/br>
    收緊自己的手，楚郁看著她突然拿腔拿調(diào)的樣子，“三日后我便會離開烏臺了，太子爺?shù)娜撕徒l(wèi)軍共同押送?！?/br>
    “是回你家么？”忽然湊近他，白牡嶸瞇起眼睛，因為當時宇文玠的推測，所以她也認為可能性很大。

    楚郁的嘴角僵硬了下，隨后點頭，的確是回陽武侯府，他曾經(jīng)的家。但現(xiàn)在，那里已經(jīng)不是他家了。

    咬唇，白牡嶸深吸口氣，那一瞬間其實她有很多想法。

    握著他的手，她想了想，隨后便把他的手翻了過來。

    一手托著他的手，另一手則只伸出食指，在他手心里無言的畫著。

    楚郁看著她，一邊感受她在自己手心里寫的字，眼底是有波動的。

    待她寫完，楚郁也把自己另外一只手伸了出來，反托住她的手，也開始在她的手心上寫字。

    他寫的慢，白牡嶸也盯著他手指游走的動向，明白了他在說什么。

    他寫完，白牡嶸也點了點頭，“同志，前途是光明的，愚公移山，人定勝天?！?/br>
    她的語氣十分好笑，楚郁看著她，也不由露出輕輕地笑意。清瘦蒼白的臉因此而溫和，但也僅僅是溫和而已。他以前若是想笑，必然笑的暢快，連太陽都能比的下去。但現(xiàn)在，他已忘了自己以前是如何笑的了。

    “你在這兒待得時間太久了，若是出去了，陽光太過刺眼，你的眼球興許會暴盲的。這個給你，要出去之前系在自己的眼睛上，隔絕刺眼的光線。待隔著這層布適應(yīng)了光線，再摘下去?！睆淖约旱难g扯下一條飄帶來，正好今日的裙子是石青色，飄帶也是這個顏色，隔絕光線正好。

    而且，他擋上了眼睛，出了烏臺的大鐵門，也就看不見自己家人的人頭了。太過殘酷，再堅強的內(nèi)心都會崩潰的。

    接過她的飄帶，楚郁垂眸看著，其實他知道她什么意思。他家人的人頭就插在刑場上，受暴曬和風雨，這么多天過去了，會變成什么模樣他都知道。

    緩緩地閉上眼睛，也握緊了手里的飄帶，身處地獄，那么一星半點兒的關(guān)切就猶如一道刺目的光，粉碎了他短時間內(nèi)建立起來的所有堅強。

    看他低頭閉目不語，白牡嶸心下也幾分不是滋味兒，看他這清瘦又頹廢的模樣，再想想他以前的樣子，這種差別只在一夕間。

    手伸進籠子里拍了拍他的肩膀，“都會好起來的。”

    抓住她的手臂，楚郁靠過來，另一手也順著籠子間的縫隙伸出來，直接將她攬到了近前。

    白牡嶸揚起下頜，順勢也摟住了他，并且用力的拍了拍，“man，你是好樣的?！?/br>
    楚郁閉著眼睛抵在她肩膀處，看不見他的臉，只能聽得到他略微錯亂的呼吸。

    拍他的肩膀鼓勵的好一會兒，白牡嶸才推開他，他已經(jīng)恢復(fù)如常了，看起來還是那無力頹廢的模樣。

    笑看著他，白牡嶸最后朝著他點了點頭，便站起身離開了。

    靠著冰冷的鐵籠，楚郁看著她消失在視線當中，他也緩緩地深吸口氣。轉(zhuǎn)眼看向高處的通風口，從那里射進來的光線和外面是一樣的，雖是自由，但又有火苗在燃燒。

    從牢房里出來，白牡嶸便徑直的離開了，那兩個跟著她過來的守衛(wèi)緊緊地跟著，而且還特別的關(guān)注了一下她的臉，好像很擔心她是個假的。

    那時宇文玠就透露過有高手會易容，估摸著這里的人也知道一些吧。不過她可沒那個本事，而且她也想見識見識易容是什么樣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