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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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平侯府便是鄧皇后的娘家了,以往還算老實安分,等女兒當(dāng)了皇后,封了侯爵后,便開始膨脹了,老少爺們兒都是成日里正事不做,只知道吃喝玩樂,不務(wù)正業(yè),漸漸更是欺男霸女,魚rou百姓,隱隱成了京城里的一霸。
這幾年,都是韓征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寧平侯府才能什么事兒都沒有,鄧皇后也才能高臥鳳儀殿,不必有任何的后顧之憂。
小杜子一聽就明白韓征的意思了,這是覺著今兒打了芝蘭還遠(yuǎn)遠(yuǎn)不夠,還得給皇后一點顏色瞧,她才能知道什么人動得,什么人動不得,以后也不至再那般死慣鄧玉嬌。
因忙道:“干爹放心,兒子理會得了,一定會讓皇后娘娘忙起來的?!?/br>
說來皇后這些年日子也夠好過了,因為所有妃嬪都沒有子嗣,皇上也從來都雨露均沾,并不偏寵哪一位娘娘小主,都是寵幸一段時間,見不能懷上皇嗣,便立時撂到腦后,改寵新人了。
以致她的地位一直穩(wěn)若金湯,連個敢偶爾小小要她一次強的妃嬪都沒有。
所以才縱得她只當(dāng)所有人都該圍著她轉(zhuǎn),她不會有任何的不順,不會有任何碰壁、踢到鐵板的時候了,——很快她就會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離譜了,還真當(dāng)她對干爹的一次提攜,就能管一輩子呢!
韓征這才冷冷“嗯”了一聲,不再說話,徑自回了司禮監(jiān)去。
本還想吩咐小杜子,著人去長樂殿外留意著,以防萬一,再就是一定要確保她安全回去了的,話到嘴邊,到底還是忍住了,橫豎那猴崽子素來鬼精靈,不用他吩咐,也一定想得到的,他實在犯不著再破例,也萬萬不能再破例了!
第一百一三章 兄妹密話
福寧長公主生來便是先帝唯一的嫡公主,等隆慶帝正位大寶后,她身份地位就更超然了,儼然是所有皇族宗親里的頭一份兒,享的也是雙親王俸祿,把平親王安親王幾個真正的親王,都甩到了后頭去。
所以她的長樂殿,也是后宮里僅次于鄧皇后鳳儀殿的所在,不但處處都富麗堂皇,精巧細(xì)致,還占地廣闊,說是“殿”,實則是一個宮殿群。
正殿自然是福寧長公主住了,只她每個月在宮里的時候只占一半,反倒是丹陽郡主,一月至多也就三五日不在宮里,所以住的是長樂殿僅次于正殿的絳雪軒。
施清如一路木然的跟著丹陽郡主進(jìn)了長樂殿,又一路進(jìn)了絳雪軒。
早有丹陽郡主的貼身女官百香領(lǐng)人迎了出來,“郡主回來了?!?/br>
滿臉的笑容在看到丹陽郡主身后的施清如,尤其是她那半邊又紅又腫的臉后,立時僵住了,小聲問丹陽郡主:“郡主,這位是?這是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丹陽郡主道:“這位是太醫(yī)院的施醫(yī)官,是大哥和我的朋友,她的臉是被鄧玉嬌仗著皇后的勢,在鳳儀殿給弄成這樣的,你快讓人準(zhǔn)備熱水藥膏來,如今這時節(jié),到處都是花粉塵土,看不見卻又無處不在,要是傷口感染了,可不是鬧著玩兒的?!?/br>
百香顯然也是知道鄧玉嬌德行的,聞言忙應(yīng)了“是”,吩咐人準(zhǔn)備熱水的準(zhǔn)備熱水,取藥膏的取藥膏去了,她自己則引了丹陽郡主和施清如進(jìn)屋,待丹陽郡主招呼施清如落了座后,又忙忙給二人上了茶來,十分的利索得用。
丹陽郡主便招呼施清如吃茶,“我看施醫(yī)官一路上都怏怏的,是傷口很痛嗎?還是還沒氣過呢?你在宮里待久了,便知道鄧玉嬌就是那個德行了,仗著皇后寵愛,從來都是無緣無故就要欺負(fù)人的,何況你和她還曾結(jié)過梁子……說來上次的事兒,她記恨的應(yīng)該是我,只從來不敢要我的強而已,便柿子撿你這個軟的捏,回頭我也找個什么借口,捏一捏她,她就知道被當(dāng)成軟柿子捏,到底是什么滋味兒了!”
施清如聞言,雖仍心如亂麻,總不能冷著丹陽郡主,只得打起精神來,道:“傷口是有些疼,不滿郡主,心里也著實有些個委屈,所以沒什么精神,還請郡主千萬不要見怪。”
丹陽郡主笑道:“我不是說了嗎,大家都是朋友,我自然不會見怪,你吃茶吧,千萬別拘束。”
施清如這才低頭吃起茶來。
就聽得丹陽郡主道:“對了施醫(yī)官,方才韓廠臣說你是他的故人之女,可韓廠臣的年紀(jì)與令尊令堂,應(yīng)當(dāng)相差甚大吧?我聽說他七八歲上就進(jìn)了宮,照理,應(yīng)該不會有機會結(jié)識令尊令堂才對???”
她方才想了一路,又覺得‘故人之女’的說辭,怎么看都疑點重重了。
且韓廠臣去鳳儀殿著實也去得太快了些,哪怕他消息再靈通呢,以他日理萬機的繁忙程度,何必非要親自去鳳儀殿救人?不拘是打發(fā)小杜子,還是手下其他得用的去,難道皇后還能不給他這個面子不成,照樣能把人帶走,——那他為什么非要親自跑這一趟呢?
可見他對施醫(yī)官,終究還是不一樣的,不然當(dāng)初也不會破天荒留下了她一個了,指不定‘故人之女’,只是他對外的托辭呢?
施清如聽丹陽郡主提到韓征,心里又是一陣鈍鈍的。
片刻方道:“回郡主,臣的亡母早年曾對督主略施過一次援手,督主當(dāng)時年紀(jì)雖小,卻記在了心里,待見了臣后,因臣與亡母長得十分相似,督主一問臣,沒想到果然對上了,所以督主才說臣是‘故人之女’,臣自己倒是受之有愧,畢竟亡母當(dāng)年對督主只是舉手之恩,不想如今卻換來督主的百倍相報?!?/br>
一邊說,一邊忍不住心不在焉起來。
督主好似瘦了不少,也不知是因為春日衣裳穿得薄了,顯得瘦了,還是他真瘦了?
小杜子之前可說了,他胃又不好了。
不但瘦了,整個人看起來也更冷清,更拒任何人于千里之外了似的,不過也更有威儀了……與她一直以來想象中的好似處處都不一樣了,卻又好似處處仍一樣,他還是那個他,一點都沒變。
她方才覺得這一場相見,還不如不見,可此刻,她還是忍不住慶幸有這場相見了,至少,她親眼見到了他活生生的人,親耳聽到了他的聲音,他也對她不是全然不關(guān)心,至少,她還是能感覺到他的那么一絲絲關(guān)心與緊張的。
不論是因為她是‘故人之女’,還是因為這一年以來,彼此到底還是建立起了那么一點點的情分,終歸有那么一絲絲的關(guān)心與緊張,她便知足了……
丹陽郡主聽了施清如的說辭,倒是信了大半。
若韓征早年沒進(jìn)宮前,就受過施醫(yī)官亡母的恩惠,那他所謂的‘故人之女’,倒也解釋得通了,他本就過目不忘,記得早年的事也不足為奇。
不怪他當(dāng)初雖收下了她,卻從未真拿她當(dāng)過對食,反而讓她到太醫(yī)院學(xué)醫(yī),又讓她成了大周第一名女醫(yī)官,——丹陽郡主不用打聽,也能猜到施清如能有今日,勢必離不開韓征暗中的關(guān)照。
他若只是拿她當(dāng)對食,有那方面的想法,又何必如此費心的栽培她,讓她學(xué)得一技之長,只讓她每日吃好喝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在都督府后院待著便是了。
丹陽郡主因笑道:“原來還有這樣的淵源,韓廠臣可真是長情念舊,知恩圖報,不過也是因為有令堂心善在先,這便是人們常說的‘種善因,得善果’。”
施清如應(yīng)聲回過神來,正要再說,宮女們捧了熱水藥膏進(jìn)來。
施清如便向丹陽郡主借了一面鏡子,自己處理起臉上的傷來,見傷口已經(jīng)沒再滲血,但之前滲出的血已經(jīng)變了色,看起來有些臟污,又向丹陽郡主道:“能否請郡主著人為我取一些酒來?”
她這傷口不消一下毒,只用熱水清洗完就上藥,八成要感染留疤,她也是女孩兒,當(dāng)然也愛美;何況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她雖早當(dāng)自己沒有父親了,母親卻是永遠(yuǎn)活在她心中,當(dāng)然要愛護(hù)母親給她的一切。
丹陽郡主忙吩咐百香:“快讓人給施醫(yī)官取酒去,不過宮里沒有烈酒,梨花白金涇露之類的行么?”
施清如道:“梨花白就行。”
百香便忙著人取酒去了。
很快酒來了,施清如先用熱水清洗過自己的傷口后,便閉上眼睛,請百香幫忙,用酒沖洗起自己的傷口來,立時一陣鉆心的痛,她不由大口的喘起氣來。
看得一旁的丹陽郡主和幫忙的百香也呼吸急促起來,清洗干凈后的傷口越發(fā)明顯了,兩邊的rou還有些往外翻,她們光看著就覺得很疼了,何況受傷的人自己?還要忍受酒澆上之后所帶來的刺痛?
施清如卻愣是忍住了沒有叫,也沒有哭。
丹陽郡主忽然就有些明白自己的大哥為什么會對她另眼相看了,既漂亮又聰明,既善良又勇敢,不卑不亢,不驕不躁,知道自己要什么,對自己未來要走的路,應(yīng)當(dāng)也是明白堅定……這樣一個有別于京城絕大多數(shù)閨秀的女孩兒,誰多了解了一些后,又能不另眼相看呢?
便是她同為女子,都有些發(fā)自內(nèi)心的欣賞她了。
施清如消完毒后,聞了聞百香為她準(zhǔn)備的藥膏,確定適用于自己的傷口后,方輕輕抹了一層。
這才看向丹陽郡主,道:“臣已經(jīng)處理完傷口了,就不打擾郡主的清凈了,這便告辭了??ぶ鹘袢盏纳菩?,臣也會銘記于心的?!?/br>
說完站起身來。
丹陽郡主卻笑道:“施醫(yī)官不必著急,不如就在我這里用了午膳再離開吧?我既受了韓廠臣所托,要照顧好你,自然就要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將你照顧得妥妥帖帖的才是。對了,你的傷口,要不要包扎一下?你就這樣處理了就可以了嗎,不會留疤吧?這么漂亮一張臉,要是留了疤,可就真是美中不足了?!?/br>
施清如道:“多謝郡主好意,留膳便不必了吧,臣實在擔(dān)當(dāng)不起,至于臣的傷口,回去后是需要簡單的包扎一下,以免沾染上了粉塵,等過兩日徹底結(jié)痂后,便可以不用包扎了,想來不至留疤。”
丹陽郡主還想留她,好容易有個韓廠臣身邊的人可以細(xì)細(xì)打探一下有關(guān)他的一切了,她當(dāng)然不想就這么放走了。
可惜卻有小太監(jiān)進(jìn)來稟告:“太醫(yī)院的常太醫(yī)來了?!?/br>
施清如趁機再次提出告辭。
丹陽郡主沒法,只得允了她離開,“那回頭等你得了閑,我再找你來說話兒?!?/br>
施清如卻是笑道:“臣但凡在宮里,肯定都正當(dāng)值,所以郡主還是等臣休沐時,在宮外見臣吧?!?/br>
這話說得討巧,意思丹陽郡主不會有生病的時候,自然在宮里時也就沒有機會傳她了,丹陽郡主便笑起來:“那就等你休沐時,我再見你吧?!?/br>
施清如應(yīng)了“是”,再次向丹陽郡主道了謝,又托她代為向蕭瑯致謝,“不知何時能有幸再見到蕭將軍,只能請郡主先代為致謝了,等回頭有機會見到時,一定當(dāng)面致謝?!?/br>
不過昨日機緣巧合下,一起救了一個人,又說了幾句話,便換來蕭瑯的如此善意,當(dāng)初彼此第一次見面時,他以為她是在欺負(fù)陳嬿,還曾“仗義執(zhí)言”,之后知道是自己誤會了,也沒向她道歉。
她便以為他是個眼高于頂之人,當(dāng)然,以他的出身家世,他也的確有眼高于頂?shù)馁Y本。
倒是沒想到,他卻是個外冷內(nèi)熱之人,不但昨日肯救一個卑微的太監(jiān),今日還想著替她解圍,雖說丹陽郡主說他那她當(dāng)‘朋友’的說辭她不是很相信,知道多半是面子話兒,但他的善意卻是實實在在的,等下次有機會再見,她定要好生致謝一番才是!
丹陽郡主笑道:“我大哥也日日都當(dāng)值宮中,想來你很快就有機會再見他了,不過你的致謝我也一定會代你轉(zhuǎn)達(dá)的?!?/br>
讓百香好生送了她出去。
施清如出了絳雪軒,就看到了滿臉焦急等在空地上的常太醫(yī)。
她忙向百香道了謝,三步并作兩步迎了上去:“師父,您等很久了吧?”
常太醫(yī)見她終于出來了,松了一口氣:“還好,就一會兒。你臉已經(jīng)處理過了?回去還得包扎一下才是,也免得沾染了粉塵……好了,我們先出宮吧,馬車已經(jīng)在宮門外等著了?!?/br>
施清如點點頭,師徒兩個便一路出了后宮,再一路沿著長街出了西華門,上了馬車。
常太醫(yī)這才沉下臉來,道:“徒弟,那個鄧玉嬌昨兒又找你麻煩之事,你怎么沒告訴我?把臉給你弄成這樣,一個小姑娘家家的,心術(shù)怎么這么不正,皇后竟還那樣護(hù)著她、縱容她,當(dāng)真她家的孩子就是寶,人家的孩子就是草么!”
施清如不欲他老人家動氣,忙笑道:“我想著不是什么大事兒,所以就沒告訴師父,誰知道她會動作這么快呢?幸好如今我也好好兒的,師父就別生氣了。”
便是她昨兒告訴了師父,又能怎么樣呢,除了讓師父跟著生氣擔(dān)心,別無他用,自不如不告訴的好。
常太醫(yī)哼哼道:“你臉都傷成這樣了,哪里‘好好兒的’了?還虧得是韓征及時趕到,要是他到得晚一點,后果不堪設(shè)想好嗎,要不是想著不能因噎廢食,師父都想讓你別再去太醫(yī)院,也不當(dāng)這勞什子的醫(yī)官了?!?/br>
施清如笑道:“師父自己都知道不能因噎廢食了嘛,何況經(jīng)過今日之事,想來皇后定會好生管教鄧玉嬌,她也定會低調(diào)一段時間了。所以太醫(yī)院我還是得去,醫(yī)官也還得繼續(xù)當(dāng),畢竟我就這一個多月以來得的賞賜,都夠?qū)こH思页杂煤脦啄晔畞砟炅四兀夏膬涸僬疫@么好的營生去?”
說完拿出豫妃賞她的那對鐲子,“師父您看,豫妃娘娘賞的,少說也得值幾百兩吧?可真是發(fā)財了!”
常太醫(yī)啐她,“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這丫頭這么財迷呢?你也不必哄我,誰教的徒弟像誰,我自己就對那些黃白之物不甚上心,我的徒弟自然也是一樣。要不是韓征曾對我有恩,他短時間內(nèi)又離不得我,這太醫(yī)我早不當(dāng)了好嗎?若真如此,師父就帶了你,把全大周的山山水水都跑遍,無論誰生病了,我們師徒都給他治,不管貧富貴賤,那日子肯定過得比現(xiàn)在充實得多,也有意義得多,就是韓征他……哎,他也不容易……”
一聽得他小徒弟被帶去了鳳儀殿,便立刻趕了去救他,以他的身份權(quán)勢,哪還需要親自去救人?
他偏就親自去了,聽沈留說來,還狠狠打了鄧皇后的貼身女官,狠狠給了鄧皇后一個沒臉。
甚至若鄧皇后不肯罷休,他與之徹底撕破臉也在所不惜……他自來冷靜理智,自律得近乎自殘,自己這幾個月以來也都看在眼里,如果不是關(guān)心則亂,他豈會如此?
哎,當(dāng)真是造化弄人??!
惟今他這個當(dāng)師父的,也只能順其自然,走一步看一步了……
施清如聽師父提到了韓征,抿了抿唇,方笑道:“要是真如師父所說,能把全大周的山山水水都跑遍,那就真是不枉此生了,希望以后能有機會吧?!?/br>
可惜若按照她前世臨死前的大局發(fā)展來看,三四年內(nèi),她和師父是沒有這個機會的,師父覺得督主不容易,她只有更覺得他不容易的,自然要留下來竭盡全力幫助他、支持他。
她也做不到……遠(yuǎn)離他,哪怕彼此只能呼吸到一定范圍內(nèi)同樣的空氣,只能看到一定范圍內(nèi)同樣的藍(lán)天,也總比動不動就是百里千里的距離要好得多。
至少離得近些,總有見面的希望,就好比今日,她不就見到他了嗎?
她方才甚至想過,為了能再次見到他,要不,再讓鄧玉嬌找她的麻煩,或是讓宮里其他人找她的麻煩得了?
還是算了,她不能再給督主添麻煩和困擾了,不然他徹底厭了她,可就連像今日這樣只是當(dāng)眾見他一面,與他說上那么兩句話的機會都沒有了!
常太醫(yī)見小徒弟已在強顏歡笑,忙岔開了話題:“丹陽郡主倒是個好心腸的,她兄長聽起來也不錯,不論別的,只論教養(yǎng)孩子,福寧長公主可比皇后強多了。只是她生來尊貴,與咱們壓根兒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以后還是敬而遠(yuǎn)之的好?!?/br>
施清如點頭:“我也是這樣想的,師父放心,我以后一定會加倍小心的。”
光憑蕭瑯?biāo)?,丹陽郡主?yīng)當(dāng)不會對她那般友善才對,第一次見面時,她對鄧玉嬌那居高臨下的、與生俱來的高傲,她可至今記得清清楚楚。
鄧玉嬌再入不得她的眼,也是皇后侄女、侯府千金,京城數(shù)得著的高門貴女,丹陽郡主卻直接不留情面,她論起出身來,可比鄧玉嬌差了十倍不止,在旁人看來,還被親生父親送給了一個太監(jiān),可謂是卑微到了塵埃里。
那憑什么入丹陽郡主的眼?憑她自己的品德才干,憑她的人格魅力?
簡直就是笑話兒!
所以,丹陽郡主醉翁之意不在酒,沖的根本就不是她,而是她背后的……督主吧?
不然之前也不會變著法兒的向她打聽她與督主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之后也每每都試圖把話題往督主身上引了,便是去年她們在那個珍玩店第二次見面時,她問的也是督主,她竟然如今才意識到不對勁兒!
這幾年,都是韓征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寧平侯府才能什么事兒都沒有,鄧皇后也才能高臥鳳儀殿,不必有任何的后顧之憂。
小杜子一聽就明白韓征的意思了,這是覺著今兒打了芝蘭還遠(yuǎn)遠(yuǎn)不夠,還得給皇后一點顏色瞧,她才能知道什么人動得,什么人動不得,以后也不至再那般死慣鄧玉嬌。
因忙道:“干爹放心,兒子理會得了,一定會讓皇后娘娘忙起來的?!?/br>
說來皇后這些年日子也夠好過了,因為所有妃嬪都沒有子嗣,皇上也從來都雨露均沾,并不偏寵哪一位娘娘小主,都是寵幸一段時間,見不能懷上皇嗣,便立時撂到腦后,改寵新人了。
以致她的地位一直穩(wěn)若金湯,連個敢偶爾小小要她一次強的妃嬪都沒有。
所以才縱得她只當(dāng)所有人都該圍著她轉(zhuǎn),她不會有任何的不順,不會有任何碰壁、踢到鐵板的時候了,——很快她就會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離譜了,還真當(dāng)她對干爹的一次提攜,就能管一輩子呢!
韓征這才冷冷“嗯”了一聲,不再說話,徑自回了司禮監(jiān)去。
本還想吩咐小杜子,著人去長樂殿外留意著,以防萬一,再就是一定要確保她安全回去了的,話到嘴邊,到底還是忍住了,橫豎那猴崽子素來鬼精靈,不用他吩咐,也一定想得到的,他實在犯不著再破例,也萬萬不能再破例了!
第一百一三章 兄妹密話
福寧長公主生來便是先帝唯一的嫡公主,等隆慶帝正位大寶后,她身份地位就更超然了,儼然是所有皇族宗親里的頭一份兒,享的也是雙親王俸祿,把平親王安親王幾個真正的親王,都甩到了后頭去。
所以她的長樂殿,也是后宮里僅次于鄧皇后鳳儀殿的所在,不但處處都富麗堂皇,精巧細(xì)致,還占地廣闊,說是“殿”,實則是一個宮殿群。
正殿自然是福寧長公主住了,只她每個月在宮里的時候只占一半,反倒是丹陽郡主,一月至多也就三五日不在宮里,所以住的是長樂殿僅次于正殿的絳雪軒。
施清如一路木然的跟著丹陽郡主進(jìn)了長樂殿,又一路進(jìn)了絳雪軒。
早有丹陽郡主的貼身女官百香領(lǐng)人迎了出來,“郡主回來了?!?/br>
滿臉的笑容在看到丹陽郡主身后的施清如,尤其是她那半邊又紅又腫的臉后,立時僵住了,小聲問丹陽郡主:“郡主,這位是?這是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丹陽郡主道:“這位是太醫(yī)院的施醫(yī)官,是大哥和我的朋友,她的臉是被鄧玉嬌仗著皇后的勢,在鳳儀殿給弄成這樣的,你快讓人準(zhǔn)備熱水藥膏來,如今這時節(jié),到處都是花粉塵土,看不見卻又無處不在,要是傷口感染了,可不是鬧著玩兒的?!?/br>
百香顯然也是知道鄧玉嬌德行的,聞言忙應(yīng)了“是”,吩咐人準(zhǔn)備熱水的準(zhǔn)備熱水,取藥膏的取藥膏去了,她自己則引了丹陽郡主和施清如進(jìn)屋,待丹陽郡主招呼施清如落了座后,又忙忙給二人上了茶來,十分的利索得用。
丹陽郡主便招呼施清如吃茶,“我看施醫(yī)官一路上都怏怏的,是傷口很痛嗎?還是還沒氣過呢?你在宮里待久了,便知道鄧玉嬌就是那個德行了,仗著皇后寵愛,從來都是無緣無故就要欺負(fù)人的,何況你和她還曾結(jié)過梁子……說來上次的事兒,她記恨的應(yīng)該是我,只從來不敢要我的強而已,便柿子撿你這個軟的捏,回頭我也找個什么借口,捏一捏她,她就知道被當(dāng)成軟柿子捏,到底是什么滋味兒了!”
施清如聞言,雖仍心如亂麻,總不能冷著丹陽郡主,只得打起精神來,道:“傷口是有些疼,不滿郡主,心里也著實有些個委屈,所以沒什么精神,還請郡主千萬不要見怪。”
丹陽郡主笑道:“我不是說了嗎,大家都是朋友,我自然不會見怪,你吃茶吧,千萬別拘束。”
施清如這才低頭吃起茶來。
就聽得丹陽郡主道:“對了施醫(yī)官,方才韓廠臣說你是他的故人之女,可韓廠臣的年紀(jì)與令尊令堂,應(yīng)當(dāng)相差甚大吧?我聽說他七八歲上就進(jìn)了宮,照理,應(yīng)該不會有機會結(jié)識令尊令堂才對???”
她方才想了一路,又覺得‘故人之女’的說辭,怎么看都疑點重重了。
且韓廠臣去鳳儀殿著實也去得太快了些,哪怕他消息再靈通呢,以他日理萬機的繁忙程度,何必非要親自去鳳儀殿救人?不拘是打發(fā)小杜子,還是手下其他得用的去,難道皇后還能不給他這個面子不成,照樣能把人帶走,——那他為什么非要親自跑這一趟呢?
可見他對施醫(yī)官,終究還是不一樣的,不然當(dāng)初也不會破天荒留下了她一個了,指不定‘故人之女’,只是他對外的托辭呢?
施清如聽丹陽郡主提到韓征,心里又是一陣鈍鈍的。
片刻方道:“回郡主,臣的亡母早年曾對督主略施過一次援手,督主當(dāng)時年紀(jì)雖小,卻記在了心里,待見了臣后,因臣與亡母長得十分相似,督主一問臣,沒想到果然對上了,所以督主才說臣是‘故人之女’,臣自己倒是受之有愧,畢竟亡母當(dāng)年對督主只是舉手之恩,不想如今卻換來督主的百倍相報?!?/br>
一邊說,一邊忍不住心不在焉起來。
督主好似瘦了不少,也不知是因為春日衣裳穿得薄了,顯得瘦了,還是他真瘦了?
小杜子之前可說了,他胃又不好了。
不但瘦了,整個人看起來也更冷清,更拒任何人于千里之外了似的,不過也更有威儀了……與她一直以來想象中的好似處處都不一樣了,卻又好似處處仍一樣,他還是那個他,一點都沒變。
她方才覺得這一場相見,還不如不見,可此刻,她還是忍不住慶幸有這場相見了,至少,她親眼見到了他活生生的人,親耳聽到了他的聲音,他也對她不是全然不關(guān)心,至少,她還是能感覺到他的那么一絲絲關(guān)心與緊張的。
不論是因為她是‘故人之女’,還是因為這一年以來,彼此到底還是建立起了那么一點點的情分,終歸有那么一絲絲的關(guān)心與緊張,她便知足了……
丹陽郡主聽了施清如的說辭,倒是信了大半。
若韓征早年沒進(jìn)宮前,就受過施醫(yī)官亡母的恩惠,那他所謂的‘故人之女’,倒也解釋得通了,他本就過目不忘,記得早年的事也不足為奇。
不怪他當(dāng)初雖收下了她,卻從未真拿她當(dāng)過對食,反而讓她到太醫(yī)院學(xué)醫(yī),又讓她成了大周第一名女醫(yī)官,——丹陽郡主不用打聽,也能猜到施清如能有今日,勢必離不開韓征暗中的關(guān)照。
他若只是拿她當(dāng)對食,有那方面的想法,又何必如此費心的栽培她,讓她學(xué)得一技之長,只讓她每日吃好喝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在都督府后院待著便是了。
丹陽郡主因笑道:“原來還有這樣的淵源,韓廠臣可真是長情念舊,知恩圖報,不過也是因為有令堂心善在先,這便是人們常說的‘種善因,得善果’。”
施清如應(yīng)聲回過神來,正要再說,宮女們捧了熱水藥膏進(jìn)來。
施清如便向丹陽郡主借了一面鏡子,自己處理起臉上的傷來,見傷口已經(jīng)沒再滲血,但之前滲出的血已經(jīng)變了色,看起來有些臟污,又向丹陽郡主道:“能否請郡主著人為我取一些酒來?”
她這傷口不消一下毒,只用熱水清洗完就上藥,八成要感染留疤,她也是女孩兒,當(dāng)然也愛美;何況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她雖早當(dāng)自己沒有父親了,母親卻是永遠(yuǎn)活在她心中,當(dāng)然要愛護(hù)母親給她的一切。
丹陽郡主忙吩咐百香:“快讓人給施醫(yī)官取酒去,不過宮里沒有烈酒,梨花白金涇露之類的行么?”
施清如道:“梨花白就行。”
百香便忙著人取酒去了。
很快酒來了,施清如先用熱水清洗過自己的傷口后,便閉上眼睛,請百香幫忙,用酒沖洗起自己的傷口來,立時一陣鉆心的痛,她不由大口的喘起氣來。
看得一旁的丹陽郡主和幫忙的百香也呼吸急促起來,清洗干凈后的傷口越發(fā)明顯了,兩邊的rou還有些往外翻,她們光看著就覺得很疼了,何況受傷的人自己?還要忍受酒澆上之后所帶來的刺痛?
施清如卻愣是忍住了沒有叫,也沒有哭。
丹陽郡主忽然就有些明白自己的大哥為什么會對她另眼相看了,既漂亮又聰明,既善良又勇敢,不卑不亢,不驕不躁,知道自己要什么,對自己未來要走的路,應(yīng)當(dāng)也是明白堅定……這樣一個有別于京城絕大多數(shù)閨秀的女孩兒,誰多了解了一些后,又能不另眼相看呢?
便是她同為女子,都有些發(fā)自內(nèi)心的欣賞她了。
施清如消完毒后,聞了聞百香為她準(zhǔn)備的藥膏,確定適用于自己的傷口后,方輕輕抹了一層。
這才看向丹陽郡主,道:“臣已經(jīng)處理完傷口了,就不打擾郡主的清凈了,這便告辭了??ぶ鹘袢盏纳菩?,臣也會銘記于心的?!?/br>
說完站起身來。
丹陽郡主卻笑道:“施醫(yī)官不必著急,不如就在我這里用了午膳再離開吧?我既受了韓廠臣所托,要照顧好你,自然就要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將你照顧得妥妥帖帖的才是。對了,你的傷口,要不要包扎一下?你就這樣處理了就可以了嗎,不會留疤吧?這么漂亮一張臉,要是留了疤,可就真是美中不足了?!?/br>
施清如道:“多謝郡主好意,留膳便不必了吧,臣實在擔(dān)當(dāng)不起,至于臣的傷口,回去后是需要簡單的包扎一下,以免沾染上了粉塵,等過兩日徹底結(jié)痂后,便可以不用包扎了,想來不至留疤。”
丹陽郡主還想留她,好容易有個韓廠臣身邊的人可以細(xì)細(xì)打探一下有關(guān)他的一切了,她當(dāng)然不想就這么放走了。
可惜卻有小太監(jiān)進(jìn)來稟告:“太醫(yī)院的常太醫(yī)來了?!?/br>
施清如趁機再次提出告辭。
丹陽郡主沒法,只得允了她離開,“那回頭等你得了閑,我再找你來說話兒?!?/br>
施清如卻是笑道:“臣但凡在宮里,肯定都正當(dāng)值,所以郡主還是等臣休沐時,在宮外見臣吧?!?/br>
這話說得討巧,意思丹陽郡主不會有生病的時候,自然在宮里時也就沒有機會傳她了,丹陽郡主便笑起來:“那就等你休沐時,我再見你吧?!?/br>
施清如應(yīng)了“是”,再次向丹陽郡主道了謝,又托她代為向蕭瑯致謝,“不知何時能有幸再見到蕭將軍,只能請郡主先代為致謝了,等回頭有機會見到時,一定當(dāng)面致謝?!?/br>
不過昨日機緣巧合下,一起救了一個人,又說了幾句話,便換來蕭瑯的如此善意,當(dāng)初彼此第一次見面時,他以為她是在欺負(fù)陳嬿,還曾“仗義執(zhí)言”,之后知道是自己誤會了,也沒向她道歉。
她便以為他是個眼高于頂之人,當(dāng)然,以他的出身家世,他也的確有眼高于頂?shù)馁Y本。
倒是沒想到,他卻是個外冷內(nèi)熱之人,不但昨日肯救一個卑微的太監(jiān),今日還想著替她解圍,雖說丹陽郡主說他那她當(dāng)‘朋友’的說辭她不是很相信,知道多半是面子話兒,但他的善意卻是實實在在的,等下次有機會再見,她定要好生致謝一番才是!
丹陽郡主笑道:“我大哥也日日都當(dāng)值宮中,想來你很快就有機會再見他了,不過你的致謝我也一定會代你轉(zhuǎn)達(dá)的?!?/br>
讓百香好生送了她出去。
施清如出了絳雪軒,就看到了滿臉焦急等在空地上的常太醫(yī)。
她忙向百香道了謝,三步并作兩步迎了上去:“師父,您等很久了吧?”
常太醫(yī)見她終于出來了,松了一口氣:“還好,就一會兒。你臉已經(jīng)處理過了?回去還得包扎一下才是,也免得沾染了粉塵……好了,我們先出宮吧,馬車已經(jīng)在宮門外等著了?!?/br>
施清如點點頭,師徒兩個便一路出了后宮,再一路沿著長街出了西華門,上了馬車。
常太醫(yī)這才沉下臉來,道:“徒弟,那個鄧玉嬌昨兒又找你麻煩之事,你怎么沒告訴我?把臉給你弄成這樣,一個小姑娘家家的,心術(shù)怎么這么不正,皇后竟還那樣護(hù)著她、縱容她,當(dāng)真她家的孩子就是寶,人家的孩子就是草么!”
施清如不欲他老人家動氣,忙笑道:“我想著不是什么大事兒,所以就沒告訴師父,誰知道她會動作這么快呢?幸好如今我也好好兒的,師父就別生氣了。”
便是她昨兒告訴了師父,又能怎么樣呢,除了讓師父跟著生氣擔(dān)心,別無他用,自不如不告訴的好。
常太醫(yī)哼哼道:“你臉都傷成這樣了,哪里‘好好兒的’了?還虧得是韓征及時趕到,要是他到得晚一點,后果不堪設(shè)想好嗎,要不是想著不能因噎廢食,師父都想讓你別再去太醫(yī)院,也不當(dāng)這勞什子的醫(yī)官了?!?/br>
施清如笑道:“師父自己都知道不能因噎廢食了嘛,何況經(jīng)過今日之事,想來皇后定會好生管教鄧玉嬌,她也定會低調(diào)一段時間了。所以太醫(yī)院我還是得去,醫(yī)官也還得繼續(xù)當(dāng),畢竟我就這一個多月以來得的賞賜,都夠?qū)こH思页杂煤脦啄晔畞砟炅四兀夏膬涸僬疫@么好的營生去?”
說完拿出豫妃賞她的那對鐲子,“師父您看,豫妃娘娘賞的,少說也得值幾百兩吧?可真是發(fā)財了!”
常太醫(yī)啐她,“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這丫頭這么財迷呢?你也不必哄我,誰教的徒弟像誰,我自己就對那些黃白之物不甚上心,我的徒弟自然也是一樣。要不是韓征曾對我有恩,他短時間內(nèi)又離不得我,這太醫(yī)我早不當(dāng)了好嗎?若真如此,師父就帶了你,把全大周的山山水水都跑遍,無論誰生病了,我們師徒都給他治,不管貧富貴賤,那日子肯定過得比現(xiàn)在充實得多,也有意義得多,就是韓征他……哎,他也不容易……”
一聽得他小徒弟被帶去了鳳儀殿,便立刻趕了去救他,以他的身份權(quán)勢,哪還需要親自去救人?
他偏就親自去了,聽沈留說來,還狠狠打了鄧皇后的貼身女官,狠狠給了鄧皇后一個沒臉。
甚至若鄧皇后不肯罷休,他與之徹底撕破臉也在所不惜……他自來冷靜理智,自律得近乎自殘,自己這幾個月以來也都看在眼里,如果不是關(guān)心則亂,他豈會如此?
哎,當(dāng)真是造化弄人??!
惟今他這個當(dāng)師父的,也只能順其自然,走一步看一步了……
施清如聽師父提到了韓征,抿了抿唇,方笑道:“要是真如師父所說,能把全大周的山山水水都跑遍,那就真是不枉此生了,希望以后能有機會吧?!?/br>
可惜若按照她前世臨死前的大局發(fā)展來看,三四年內(nèi),她和師父是沒有這個機會的,師父覺得督主不容易,她只有更覺得他不容易的,自然要留下來竭盡全力幫助他、支持他。
她也做不到……遠(yuǎn)離他,哪怕彼此只能呼吸到一定范圍內(nèi)同樣的空氣,只能看到一定范圍內(nèi)同樣的藍(lán)天,也總比動不動就是百里千里的距離要好得多。
至少離得近些,總有見面的希望,就好比今日,她不就見到他了嗎?
她方才甚至想過,為了能再次見到他,要不,再讓鄧玉嬌找她的麻煩,或是讓宮里其他人找她的麻煩得了?
還是算了,她不能再給督主添麻煩和困擾了,不然他徹底厭了她,可就連像今日這樣只是當(dāng)眾見他一面,與他說上那么兩句話的機會都沒有了!
常太醫(yī)見小徒弟已在強顏歡笑,忙岔開了話題:“丹陽郡主倒是個好心腸的,她兄長聽起來也不錯,不論別的,只論教養(yǎng)孩子,福寧長公主可比皇后強多了。只是她生來尊貴,與咱們壓根兒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以后還是敬而遠(yuǎn)之的好?!?/br>
施清如點頭:“我也是這樣想的,師父放心,我以后一定會加倍小心的。”
光憑蕭瑯?biāo)?,丹陽郡主?yīng)當(dāng)不會對她那般友善才對,第一次見面時,她對鄧玉嬌那居高臨下的、與生俱來的高傲,她可至今記得清清楚楚。
鄧玉嬌再入不得她的眼,也是皇后侄女、侯府千金,京城數(shù)得著的高門貴女,丹陽郡主卻直接不留情面,她論起出身來,可比鄧玉嬌差了十倍不止,在旁人看來,還被親生父親送給了一個太監(jiān),可謂是卑微到了塵埃里。
那憑什么入丹陽郡主的眼?憑她自己的品德才干,憑她的人格魅力?
簡直就是笑話兒!
所以,丹陽郡主醉翁之意不在酒,沖的根本就不是她,而是她背后的……督主吧?
不然之前也不會變著法兒的向她打聽她與督主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之后也每每都試圖把話題往督主身上引了,便是去年她們在那個珍玩店第二次見面時,她問的也是督主,她竟然如今才意識到不對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