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節(jié)
說完不由分說轉身就走,很快便出了太醫(yī)院的大堂,消失在了施清如的視線當中。 施清如見狀,如何猜不到百香一定事先便領了丹陽郡主的命,自己如果推辭不收,她該怎么做,知道自己是叫不住百香的,只得先把匣子收下,打算回頭再托人退還給丹陽郡主。 至于托誰,小杜子便挺合適,不過也得先問過督主的意思才是…… 施清如正想著,小杜子便說曹cao曹cao到,也來了太醫(yī)院,笑嘻嘻的行禮后,道:“姑娘,干爹立等著見姑娘呢,姑娘現下可得空?” 第一百五五章 到底是哪路謫仙 施清如也想見韓征,正中下懷,笑道:“自是得空,我們走吧。” 后宮排得上號的妃嬪都給她送了賀禮,她總得知會一下督主,大家大體都給她送了什么,尤其丹陽郡主的厚禮,她更得先問過他的意思,才能具體決定到底要怎么處置。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她快整兩日沒見他,都快隔六秋了,實在很想見一見他,哪怕只能看一眼,只能說一句就走,她心里也歡喜。 于是小杜子引著施清如到了司禮監(jiān)。 這回便沒去韓征的值房了,而是去了后面他素日歇息和留宿宮中時的居所,一個小小的院子,雖只得正房三間加左右耳房,并一個小小的天井,卻搭了個葡萄架,枝繁葉茂的,看著便讓人覺得清幽涼快。 小杜子引著施清如進了屋子,方笑道:“姑娘,干爹應當還在前面兒忙公事,他老人家一貫都是一忙起來,便會忘記時間的,您在屋里稍坐片刻,我去告訴干爹您已經到了啊?!?/br> 施清如點點頭:“你只管忙你的去?!?/br> 小杜子卻沒有就走,而是給施清如沏了茶,又上了一盤新鮮瓜果,才出了屋子,請韓征去了。 施清如坐了片刻,吃了茶又吃了兩片西瓜,韓征還沒回來,她百無聊賴,遂四下打量起屋子來,三間屋子兩明一暗,暗的應當就是臥室了,她如今坐的自是起居室,還有一間明間設為了書房,卻只擺了條長案,其上連最基本的文房四寶都沒有。 后面的書架和多寶架也都是空的,一本書籍一樣擺設都沒有。 事實上,不但書房,整所屋子其實都很空,除了必要的生活用品,一樣多余的東西都沒有。 施清如想到韓征一月里總有大半時間都歇在宮里,心下便有些隱隱作痛起來,都當督主一人之下,在宮里不定如何的享受奢靡,便是她,也只當他在宮里肯定比他在都督府更受用,哪里能想到他在宮里卻生活得這般簡樸清苦呢? 住這樣的地方還罷了,不過只用來睡覺而已,吃卻明顯是個更大的問題,御膳房離哪個宮都遠,離司禮監(jiān)也是一樣,再好的吃食打那么遠送到,都已然變了味兒。 憑督主的地位,倒是可以在司禮監(jiān)設一個小廚房,可他從來不看重那些,都是有什么吃什么的,怎么會平添麻煩? 身體能好就怪了! 看來她以后得加倍督促他,更得繼續(xù)給他滋補身體了,可她如今不住都督府了,也委實太不方便了一些,……要不,說服師父與她一道搬回都督府去? 橫豎如今師父是督主的人已算得人盡皆知了,也沒什么可避嫌的了,想來師父不會說什么……吧? 不過,得督主先開口請她搬回去,還得求她至少五次……算了,三次吧,事不過三,督主必須求她三次,她才會搬回去,不然,豈非太便宜了他? 施清如想得出神,沒注意到韓征什么時候已經進來了。 她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臉上的笑容恬淡而溫柔,讓人光看著,便覺得歲月靜好,現世安穩(wěn)。 韓征渾身的疲憊便煙消云散了,心里一瞬間又酸又甜又脹的,不知道該怎么具體形容那種滿得要溢出來一般的感覺了。 他輕輕朝著施清如走了過去,走到一半,她似是察覺到了什么,忙抬頭一看,立時站了起來,笑靨如花,雙眼也變得亮晶晶的,“督主,你回來了……” 話沒說完,已被韓征猛地上前幾步,伸手一拉,便抱了個滿懷,片刻才下巴抵著她的頭頂,低聲應道:“嗯,我回來了。” 可惜不是他回他們的家時,她對他說的這句話,不過沒關系,以后他一定能日日都聽見她對他說‘你回來了’的! 施清如能感覺到韓征的情緒似乎有些激動,她抬手輕輕懷抱住了他勁瘦的腰,片刻才也低聲道:“督主,我們先坐下說正事兒吧?你讓小杜子去找我,肯定是有什么要緊事吧?” 韓征卻仍緊抱著她不放,“你可真會煞風景,沒有要緊事就不能找你了?我就不能、不能想你了???我可都二十個時辰沒見你了?!?/br> 本以為這些膩歪的話很會難說出口,倒不想也就頓了那么一頓,便自然而然的說了出來。 施清如沒想到他也跟她一樣,心里一直默默計算著他們已多久沒見了,心霎時軟得能滴出水來,小聲道:“我也很想督主,若你今兒不打發(fā)小杜子去找我,最遲明日午時前,我也定會找借口來見你的……唔……” 話沒說完,已讓韓征抬起下巴,以吻封緘了。 一邊吻她,另一只手還摟著她轉了一個圈兒,便坐到了榻上,她則坐到了他腿上,繼續(xù)忘我的吻著。 施清如有了前日的“經驗”,倒是不再那么容易害羞了,也知道試著回應他了,可她一開始還能跟上他的節(jié)奏,到后邊,就只剩喘氣的份兒,再到后來,更是連氣兒都喘不上來,只覺自己要窒息了。 韓征這才松開了她,在她耳邊低笑:“都幾次了,怎么還沒學會喘氣兒呢?” 施清如心都要跳出胸腔了,大口喘著氣嗔怒道:“你那么大力,我感覺自己都要被吞掉了,哪里還顧得上喘氣兒,再說了,當誰都跟您老人家似的,天賦異稟,無師自通呢?” 韓征笑不可抑,覺得她就算是生氣,都那么可愛,那么可他的意,簡直就像是長在了他的心尖兒上一般。 溫香軟玉在懷,身體又實在忍不住蠢蠢欲動,正想著要怎么結束這甜蜜的折磨,推開她吧,舍不得吧;不推開吧,又怕再任她坐下去,會一發(fā)不可收拾。 她還沒及笄呢,他不能那么禽獸不如,如今也的確不是好時機,他不能委屈了她…… 正想著,施清如已先紅著臉自他腿上彈開了,“門兒一直開著呢?那方才萬一、萬一要是有人……督主這心也太大了吧!” 一面說,一面逃也似的關門去了。 到底是大夫,哪怕從沒有實際經驗,懂的也比尋常未出閣的姑娘多得多,施清如豈能感覺不到韓征身體的變化? 縱一開始因意亂情迷沒察覺到,后邊兒也足夠她察覺到了,立時羞不可抑,正好看到門開著,立刻決定以此為由,從他身上下來,當做什么都不知道一般,把眼下的尷尬給混過去。 韓征懷里忽然空了,又是如釋重負,又是悵然若失,片刻才聲音微啞的道:“的確是我疏忽了,不過你放心,沒有我的命令,小杜子都不敢隨便進院里,其他人自然更不敢了,所以關不關門其實都一樣。” 施清如把門關好,有些不自然的走回榻前坐了,小聲道:“話雖如此,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還是該小心一些才是?!?/br> 眼神飄來飄去的,就是不敢飄到他身上。 她如何不知道督主既敢如此,自然是篤定萬無一失,只要是在他身邊,就算是天塌下來了,她也什么都不用怕,他自然會替她把頭頂的天又重新撐起來,他就是能給人以全然信任的力量! 韓征見她不敢看自己,聲音也干干的,有些好笑,深深吸了一口氣,又長長的吐出后,覺得身體緊繃得沒那么厲害了,方推了桌上的茶盅給施清如,“喝點茶吧?!?/br> 真是個聰明又善解人意的好姑娘,叫他怎能不愛? 施清如的確口干舌燥得厲害,余光見他推了茶給自己,忙端起接連喝了幾口,總算覺得喉間沒那么焦渴了,卻還是想喝水,遂又把剩下的茶都喝盡了,粉濕的舌尖還無意識的探出來,舔了舔嘴唇,才終于意猶未盡的放下了茶盅。 對面韓征將她無意識,也正是因為無意識,便顯得越發(fā)有種天真與誘惑混合在一起,因而有了致命吸引力的小動作看在眼里,血瞬間又涌了上來,只覺腦子里“轟”了一聲,手已抓住了施清如未及收回的手,咬牙低聲道:“清如,我記得你是十月里的生辰,再過三個月,你就及笄了?” 施清如點火而不自知,道:“是啊,十月里我就及笄了?!?/br> 也就是說,他還得再等三個月?! 韓征已經可以預見接下來三個月,時間會過得多慢,他又得受多少次甜蜜的折磨了……半晌才道:“及笄可是大日子,那得好生與你熱鬧一番才是。等你及笄后,有些事,也可以辦起來了?!?/br> 施清如先還沒明白他的意思,“什么事可以辦起來了?又為什么會要等到我及笄,現在就辦不也一樣么……” 話沒說完,見韓征直勾勾看著她,眼神毫不加以掩飾,再想到他方才的反應……忽然就如醍醐灌頂般,明白過來了他的意思,整個人一下子如被點燃了一般,渾身都燒了起來。 忙忙抽回手,結結巴巴道:“督、督主,你腦子里一天到晚都想什么呢?你知不知道你在我心里,一直是一個謫仙一般的存在,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也沒有凡人都有的七情六欲的,可、可你這幾日卻一再、一再……” 一再顛覆她的認知,顛覆他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她簡直都要懷疑他是不是換了一個芯子,或者懷疑自己以往是不是眼睛瞎了了! 韓征讓她說得啼笑皆非,揶揄道:“原來我在你心目中那么高的評價呢,‘謫仙一般的存在,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那你現在豈不是很失望?可惜你更失望的日子注定還在后頭,等將來我們真正在一起了,成親了,我腦子里還會想得更多,也會……做得更多,畢竟‘食色性也’,這世間就找不到一個真正不好色的男人,你怎么會以為我就能例外?” 事實上,他自己都有些吃驚,方才不過就聽她說了一句‘督主,你回來了’、‘督主,我也很想你’,他便如喪失了渾身的理智一般,只想狠狠的吻她,只想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里,那感情濃烈得他自己都意外。 大抵這便是書上說的“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了? 施清如讓他直白的話說得臉更紅了,斜晲著他小聲道:“督主,你可真不害臊……” 她以前果然是瞎了眼,竟把大灰狼看成了小綿羊,可那又怎怪得他,就此時此刻,某人也是一副高冷禁欲,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啊,誰能想到他會做出那么狂熱的事,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呢? 簡直活脫脫一衣冠禽獸么! 韓征低笑道:“咱們兩個人,總得有一個人不害臊吧?要是都跟你一樣害羞,將來還怎么……總歸我能者恒能,這些事都交給我即可?!?/br> 施清如哭笑不得,“能者恒能是這樣用的么?原來督主不但臉皮厚,胡說八道的功力也是如此的深厚,我素日還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呢!” 韓征道:“你如今知道了也不算晚?!?/br> “說你胖,你還真喘上了?!笔┣迦缛滩蛔》籽蹆?,可愛嬌俏的不得了。 看得韓征的手又忍不住蠢蠢欲動了,想要拉她入懷,再這樣那樣一番,他如今不但是‘才會相思,還害相思’,更是‘才識情欲,萬難自持’,也不知道過去那六七八年,他都是怎么過來的? 說來他以前根本就沒有過那方面的煩惱,便是極少數時候會躁動,也很快便壓制住了,真的從沒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像個毛頭小子一樣,一點自制力都沒有。 或許,是因為一直吃素的人忽然有一日嘗過了rou的滋味兒,便越吃越想吃,吃了還想吃,再也沒有饜足的時候,也再回不到以前吃素的日子了? 不過,連孔圣人都感嘆‘食,色,性也’,他離圣人且差得遠,所以,也怪不得他,不是嗎? 兩人又你來我往的說了幾個回合的廢話,——自然,他們自己是不會覺得自己說的都是廢話的,本來相愛的人之間縱然說廢話,也都會覺得說不出的甜蜜。 眼見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施清如終于想起她來是真有事兒要與韓征說,可不能再耽誤時間了,這才把已經歪到十萬八千里外的話題給歪了回來,“督主,今兒太后下懿旨冊封我了,你知道嗎?” 韓征點點頭,“知道。雖然之前該知道太后封了你做縣主的人都知道了,到底還沒正式冊封,名不正言不順,如今卻是名正言順,挺好的?!?/br> 施清如又道:“之后各宮的娘娘小主們都打發(fā)人送了賀禮到太醫(yī)院給我,連皇后也打發(fā)人送了賀禮到,也不知道是個什么意思?她是六宮之主,我就算是縣主了,身份地位在她面前依然不夠看,她何以忽然這般紆尊降貴?不過最讓我犯愁的,還是丹陽郡主的賀禮,她送了我一所保大坊的宅子,一間正陽大街的店鋪,還有一個小湯山的莊子,我保守估計了一下,也得一萬好幾千兩銀子去了,還拿著銀子都未必剛好就買得到,你說我要不要收下?” 韓征微皺眉頭道:“各宮娘娘小主的賀禮比著回了禮也就是了,回頭我讓小杜子去打點,打點好了再送到各宮也就是了,你就別cao心了。至于皇后,她一直都在試圖請我去鳳儀殿,希望我替她辦一些事,只不過我一直沒答應過去,她可能病急亂投醫(yī)了也是有的,你也不必管她,我自會著人去與她打招呼,讓她別再煩你的?!?/br> 頓了頓,勾唇冷道:“丹陽郡主倒是挺大手筆的。不過她是郡主,食邑年賞比肩郡王,皇上和太后又喜歡她,賞賜從來不斷,這么多年下來,她富得流油也是理所應當,不怪這般大方,只是她只怕是瞞著她那個娘,送的你這份厚禮吧?” 施清如剛收到丹陽郡主的賀禮時,還沒想到這一茬兒,還是在隨小杜子來司禮監(jiān)的路上,才想到的,聽得韓征也與她想到了一塊兒去,點頭道:“我也是這么想的,這些應當都是她的體己?!?/br> 不然福寧長公主怎么可能這般大手筆,并非她拿不出或是舍不得,而是她絕不可能做這樣在她看來簡直就是丟盡她的臉,簡直就是奇恥大辱的事! 韓征道:“那你是怎么想的,是愿意收下,還是不愿意收下?” 施清如自不會隱瞞韓征她心里最真實的想法,直接道:“我不愿意收。太后封我縣主當日是恩威并施,我根本沒有說不的權利,可這些東西我卻有說‘不’的權利,那我何必要委屈膈應自己?宅子再大銀子再多,我一日也不過只食三餐,晚間也不過只睡那一張床而已,我為什么要為了讓他們心里好受一點,就做違背自己意愿的事?何況這還是丹陽郡主瞞著福寧長公主做的事,就說明她覺得告訴她母親都是在逼她母親,自然更不必說讓她母親當面對我說一聲‘對不起’了,我就更不可能食這嗟來之食了!” 韓征冷聲道:“你既不愿意,那就不收,不過區(qū)區(qū)一萬多兩,我們還不看在眼里!” 施清如卻是皺起了眉頭,小聲道:“雖說一萬多兩不多,可正陽大街那個鋪子卻可以雞生蛋蛋生雞,一年下來幾千銀子的收益當不難;宅子與莊子必要時候賣了,也能小一萬兩,足夠應急了。且、且督主做的都是大事,最缺不得的便是銀子,積少成多,也是不可細算……其實這也算不得什么嗟來之食了,丹陽郡主可能只是一片好意,她與福寧長公主到底還是不一樣的,要不……” 韓征打斷了她,“清如,你是不是知道什么,還是猜到什么了?” 她這般冰雪聰明,勇毅通透,這個可能性還真挺大的。 施清如話一出口,就后悔了,不是早就想好了,督主不主動告訴她之前,她什么都不說,什么都不問的嗎?怎么會忽然就腦子犯抽,嘴巴漏風,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呢,真是腦子被門壓了! 忙裝傻笑道:“督主這話什么意思呢?我知道什么,猜到什么了?我方才的話有什么問題嗎?” 韓征見她一臉的懵懂和茫然,又有些不確定自己的猜測了,說來他做的事,在旁人看來,的確都是軍國‘大事’,想來在她眼里也不例外,所以才會那樣說? 可以她的聰明通透,他又覺得她一定是知道什么了,他心里就是奇異般的篤定,本想索性趁此機會,該告訴她的都合盤告訴她算了。 又怕她貿然知道了那么多事,承受不住。 她背負的已經比同齡女子多太多了,長到這么大,也比同齡女子身心都苦得太多,以往是沒有他,她只能被動堅強的承受便罷了,如今她都有他了,卻反倒要承受得更多了,那她還要他做什么? 他是希望她嬌媚俏皮的一面只在自己面前展現,卻更希望她任何時候都是開心的,輕松的,不必有任何負擔與壓力的! 韓征到底打消了念頭,還是待以后他更強了,勝算也更大了,他再把什么都告訴她,免得她這么早就要開始擔驚受怕,夜不能寐吧。 遂只道:“沒什么,我就隨口這么一說而已。你也別想太多,我再缺銀子也不至于缺到把萬把兩看在眼里,何況我還不缺銀子,你只管推給她就是……算了,還是待會兒小杜子送你回去時,你交給小杜子,我讓小杜子替你退回去吧,省得你退回去她又送回來,平添麻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