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秀聽后，雙眸閃爍，而后點頭，趙陵退后離開，阿秀悄悄吐了一口氣，心里總算舒服了。

    她拿好自己的絲線欲走，小二恰好回來，手里還拿著幾包東西朝趙陵走去，討好地遞過去。

    趙陵接了，喊住阿秀。

    “這是傷藥，回去后煎服，這是藥膏，涂抹在傷處。”趙陵把藥拿給她，阿秀婉拒:“將軍，阿秀不能……”

    “拿著吧，”看出阿秀是不想欠人情，他又道，“這是縣令斷案，著人賠你的讓關(guān)易帶來的。”

    有人在場，他言語模糊，阿秀聽明白了。她注視關(guān)易，關(guān)易還疑惑著自己沒拿什么賠償銀，觸到趙陵的眼神，他立馬點頭。

    阿秀打消疑慮，她后背還痛得厲害，她深知自己的確需要這些，于是她接過：“謝謝將軍?！?/br>
    送走了阿秀，吳曦再也忍不住了：“哎，趙兄，你是不是瞧上了這位小娘子？”

    趙陵坐在長凳上，有人機靈地上了好茶，他端起白色茶盞，專注喝茶。

    吳曦手摸著下巴：“那個小娘子容顏倒是一等一的好，尤其是那雙眼，眼尾就像帶了鉤子一樣，太勾人了。不過，我看她梳了婦人髻，趙兄，你該不會真看上這婦人了吧。”

    “關(guān)易，拿筆墨來?！壁w陵垂下眼皮，關(guān)易立馬就要去拿紙筆，吳曦莫名其妙：“你好端端的要筆墨做什么？”

    “寫給伯父，讓他知道你躲在這里?！壁w陵漫不經(jīng)心地說。

    吳曦哀嚎忙堵住關(guān)易：“這個就不用了吧，老頭子要是知道我在這里，一準兒抓我回去讀書，我千里投奔你而來，你就忍心這么對我。”

    他說著臉都皺在一起，立馬舉手發(fā)誓，再不打趣他。

    幾人喝了茶，開始說正事。

    趙陵此次來是跟齊舉人探聽土匪一事的，上次土匪將齊舉人綁了，官府剿匪不成，特意去請駐軍在此的大軍協(xié)助。

    那參將收了縣令的銀子，倒是答應(yīng)派人去剿匪，本來是想讓趙陵去，不過游擊將軍葉天舟聽說了，非要與趙陵爭搶，自己帶了一隊兵馬上山。

    結(jié)果他自大冒進，提前進攻，暴露了蹤跡，反被土匪給圍了。

    要不是趙陵及時上山，另辟蹊徑半路截殺了一幫土匪，那齊舉人怕是早就橫死山林了。

    可惜，參將偏心不僅沒有懲罰葉天舟，還訓(xùn)斥趙陵不遵軍令，擅自出兵，要罰他。

    誰不知道副將是葉天舟的舅父，葉天舟又是晉王之子，這參將是巴不得捧葉天舟的臭腳。

    這事在軍中引起嘩然，參將看壓不下去了，才說要讓趙陵將所有的土匪消滅，到時必有獎賞。

    他當(dāng)著所有士兵的面說的，心里篤定趙陵不會答應(yīng)，即使答應(yīng)了，趙陵也不可能完成任務(wù)。

    那土匪多兇悍，盤踞在此幾年時間，占據(jù)了九龍山，易守難攻，想要鏟除他們，可是相當(dāng)有難度。

    可是趙陵只輕笑一聲，當(dāng)場便答應(yīng)下來。

    那參將心中惱火，可也只能皮笑rou不笑地說等著趙陵為民除害。

    這些天，趙陵與關(guān)易一起，就在九龍山附近的村寨里勘察地形。他們也去被土匪禍害過的百姓家中去探聽情況，百姓們提到土匪無不咬牙切齒，又怕又恨。

    可是這一情況到了齊舉人家卻不一樣，趙陵記得很清楚，他在跟齊舉人談話過程中，雖然他也說土匪害人，但是他遲疑的動作和閃爍的表情，趙陵都盡收眼底。

    齊舉人一定了隱瞞什么，而且還是跟土匪有關(guān)。他被土匪綁走，還有什么要為土匪隱瞞的？

    其他被綁走的百姓大都生不見人死不見尸，即使有活著回來的，也都殘了，或者受了重傷。唯獨齊舉人，雖然身上有血，但是并沒有致命傷，就像他在齊匪那里還受到了善待。

    “這么說來，齊舉人一定有鬼?！眳顷孛掳涂隙ǖ谜f，“那接下來你打算怎么辦？”

    趙陵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眸中精光閃過：“事關(guān)土匪，他隱瞞就于同黨無異，我會再會會他?！?/br>
    叫賣

    阿秀到了約定的地方，孫大娘已經(jīng)到了，見阿秀穿的不是來時的那套衫子，她果然問了下。

    阿秀只說自己不小心跌倒，衣衫沾了污水，福安堂的掌柜娘子好心借給她衣衫穿。孫大娘聽了，又問了幾句，而后三個人坐上驢車回去了。

    到家后，王月環(huán)看阿秀穿了新衫子，很是眼熱。對于阿秀的說辭，她半信半疑，卻看那衫子好看，想要貪下。阿秀只得說這衫子還要還回去，王月環(huán)不痛快地冷哼，說了幾句酸話。

    阿秀想著要煎藥，買的東西放進屋里就去了灶上，給胡氏煎好藥，又看著她喝了，見她睡著了呼吸平穩(wěn)，阿秀稍稍安心。

    她打掃院子，喂了雞鴨，家里的小黃狗跑過來沖她甩尾巴，這小狗有一只前腿先天無法站立，平時也跑不快，但是這也無法阻止它歡快地蹦跳著到阿秀面前求撫摸。

    等阿秀做完這一切，天已經(jīng)快黑了，林青跟何東從林子里回來。

    以前何東會打獵，但是就在她嫁到何家前，他在林子里遇到野豬，從山坡上滾下來，摔斷了腿。

    官府征兵，家中有兩兄弟的，只要出一人即可。原本家中是何東去的，但是因為他摔斷了腿，上戰(zhàn)場的變成了何時，而死在戰(zhàn)場上的也是何時。

    也許是因為這一點，何東面對她的時候總有點心虛，也會瞞著王月環(huán)幫她做些什么，后來見阿秀婉拒，他又改對林青好，想從林青這里補償阿秀。

    他腿傷養(yǎng)好后，經(jīng)常會帶著林青去林子里，只吸取了上次的教訓(xùn)，不去深林。

    阿秀正在灶上做飯，聽到他們二人回來，出去迎了。

    她看著林青與何東走進，卻瞧著林青不像以往興高采烈，反倒低著頭走在何東的后面。

    “大哥，你們回來了?！卑⑿愦蛘泻簦螙|應(yīng)聲，手上拿著弓箭去柴房了。

    林青抬頭快走到阿秀的面前，揚起笑臉，雙手攀著林青的手臂：“jiejie，你回來了，鎮(zhèn)上好玩嗎？”

    “嗯，鎮(zhèn)上很熱鬧，好吃的也多，有空jiejie帶你去好不好？”阿秀伸手替林青擦掉額上的汗珠。

    林青眼睛亮晶晶的，猛點頭。阿秀也笑了，“今天跟大伯去打獵，有什么有趣的事嗎？”

    “有啊，今天有一只特別漂亮的野兔，本來我跟大伯兩個想追上它，可是它太機靈，耳朵支起來，聽到我們的聲音就跑了。我還想去找小六跟我一起去抓，但是小六背著一個布包，跟他爹帶著一籃子雞蛋，一起去什么夫子家了，他還說他爹讓他讀書寫字，以后就不能常常跟我玩了。”

    林青一口氣把今天的事全說了，阿秀瞧著林青說到小六去讀書時一臉的羨慕，若有所思。

    弟弟已經(jīng)八歲，也的的確確是應(yīng)該上學(xué)堂，他剛剛提到的夫子，阿秀也知道。

    那郭夫子年過花甲，在附近幾個村頗有名望，他中過秀才，學(xué)問也是不錯的。

    阿秀的爹以前也讀過書，所以阿秀也識字，但是如果要教給弟弟，她腹中墨水是遠遠不夠的。

    “弟弟，你想去夫子家讀書嗎？”阿秀拉著林青的手，目光注視著他。

    林青點點頭，然后立馬又搖搖頭。

    阿秀凝眉，林青看看院子里的雞說：“jiejie，我聽小六說，去夫子家要好多雞蛋。”

    他們家雖然有雞，但是雞蛋他跟jiejie從來沒有吃過一個。

    阿秀明白了，她的弟弟當(dāng)然想去，只是去夫子家得拿束脩，而他小小年紀卻也知道jiejie的難處。

    阿秀摸了摸林青的頭，手下的發(fā)絲烏黑硬實，跟爹的頭發(fā)很像。

    她只有這一個弟弟，爹娘去世后他們兩個相依為命，弟弟伶俐又聰明，他應(yīng)該讀書習(xí)字，而不是過早地跟著大人去田里除草收糧。

    “放心吧，jiejie今天買了很多絲線，可以做漂亮的手帕跟荷包，到時候賣了錢，jiejie就可以帶你去夫子家?！卑⑿阈χf。

    “真的嗎jiejie？我可以跟小六一起去夫子家嗎？”林青抓緊阿秀的手，不由提高了聲音。

    “當(dāng)然是真的，”阿秀肯定地說，“所以你這些天就把jiejie教你的三字經(jīng)好好背背，爭取能在郭夫子面前倒背如流?！?/br>
    “我一定會的。”林青眼睛笑彎了，跟著阿秀要幫她做事。

    阿秀讓林青擺碗筷，又去喊了何東一家子。阿秀照常伺候婆婆吃飯喝藥，然后自己吃了些，等一切收拾妥當(dāng)，她便開始繡帕子。

    她繡工本來就不錯，只如今帕子是繡房要的。而她今天看到鎮(zhèn)上很多小販在賣帕子也動了心思。如果要把弟弟送到郭夫子那里，她就需要更多的錢。

    婆母的病，弟弟的束脩，再加上日常的花銷，她必須要更加努力才行。她細細描了各種花樣子，除了最常見的花草魚蟲，她還想著將各種仙子也繡出來。

    她想到就做，家中無多余紙張，她用燒過的木枝在薄薄的木板上作畫。

    銀河鵲橋，嫦娥奔月，天女散花，童子拜壽……

    種種畫面在阿秀腦中閃過，阿秀將它們畫下來，又修改了幾遍。一直做到后半夜，雞都開始打鳴，她才終于畫完，捶著腰，借著月光，她看著木板上的成果，露出滿意的笑容。

    這之后，她便抓緊時間繡帕子荷包，之前預(yù)支的銀子已經(jīng)花完了，王月環(huán)指桑罵槐說她跟弟弟吃干飯。

    阿秀有時就裝聽不見，胡氏好了一些會為阿秀說話，那王月環(huán)這才偶爾收斂些。

    幾天的功夫，阿秀已經(jīng)繡出十幾條帕子和荷包，這些頗費功夫，阿秀熬夜，眼睛都紅紅的。

    她繡帕子去賣的事告訴了胡氏，胡氏起先不答應(yīng)，一是覺得阿秀是婦道人家不能去拋頭露面，二也是心疼阿秀。

    阿秀也是為難，跟胡氏說了自己的理由，她想送林青去夫子家，這束脩就是一筆不小的支出。

    胡氏聽到這里倒是想起了小兒子，小兒子也是個愛讀書的。她一時傷感，最后答應(yīng)了阿秀。

    阿秀高興，帕子，荷包裝好，她知道孫大娘這幾天還會去鎮(zhèn)上，所以拿了繡好的荷包送給孫大娘。

    孫大娘笑得合不攏嘴，聽阿秀除了做著繡房的活之外還要去賣帕子跟荷包，孫大娘看著阿秀的眼，只說讓她多注意休息。又翻翻阿秀的帕子，見帕子上的仙女特別美，忍不住贊好。

    阿秀聞言有了信心，她坐上孫大娘的驢車，再一次上鎮(zhèn)。

    這次她長了心眼，穿一件醬色夏衫，發(fā)髻上光禿禿的，只插了支木簪。打眼看過去，得老幾歲，但是她鼻膩鵝脂，眼如秋波，這一身衣著絲毫掩蓋不了她的嬌艷。

    只阿秀不曉得，對自己這幅裝扮挺滿意。

    鎮(zhèn)上已到，阿秀辭別孫大娘，她先去繡房把上次拿的繡品先交了。然后便來到上次自己看好的地方，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那里已經(jīng)被人占了。

    她只好往旁邊挪幾步，蹲下來將竹籃里的帕子搭在籃邊，露出里面美麗的圖案。

    她收拾好，便守在一旁，看向來往的行人。見到有人朝她這邊走來，她有些緊張，好不容易跟自己做好心理建設(shè)，結(jié)果那人走近卻從她面前直接走過去了。

    阿秀的笑還沒到眼底便迅速退卻，她給自己打氣，繼續(xù)期待下一個人的到來。但是許多人都匆匆而來，無視了她和她的帕子。

    旁邊一個賣糖人的老大爺慈眉善目，問了阿秀幾句話。

    阿秀見他親切，便回答幾句。老大爺提醒她做生意要懂得吆喝，要嘴甜心細，不能畏首畏尾。

    阿秀感謝老大爺好心，自己琢磨了一會兒，又多留意別的攤販是如何叫賣的。

    她羨慕別人的大膽熟練，口齒伶俐，自己想要試試，剛開口，那話斷斷續(xù)續(xù)，跟半截潮濕貢香怎么都點不著。

    她握緊手，挎著籃子，再接再厲，總算能喊出成句的了。只不過聲音小如蚊吶，老大爺在旁邊叫賣：“糖人，好看好吃的糖人。”

    似是在特意提醒阿秀如何叫賣，阿秀感激一瞥，然后學(xué)著老大爺?shù)臉幼雍暗溃骸芭磷?，鵲橋帕，乞巧帕，好看的帕子。”

    這句話完整地說出口，阿秀松口氣，好像也沒有那么難，她挺直腰，向著來人的方向笑著又繼續(xù)喊。

    “鵲橋帕？這個倒挺新奇的?！币粋€身著桃紅夏衫的女子走過來，她頭戴銀簪子，耳上是紅色琉璃珠子。

    她身后二人抬著轎子，從轎子窗口能看到里面影影綽綽似乎坐了一個女子。

    “這位小姐，這帕子您瞧一瞧?！卑⑿氵f上了籃子，那女子拿了一塊天河鵲橋的帕子，仔細看帕子上的畫道：“有意思?！?/br>
    “明天就是七夕了，還有這乞巧帕子，您看看喜歡嗎？”阿秀又遞了幾張給那女子，女子眼睛亮亮的，一張一張地拿著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