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恐怕是明明之中天道已經(jīng)注定了一切……？”

    小聲的議論中，跳出了一個不和諧的反對者，“我不管，反正我心中的谷主只有魏紫！”

    討論聲頓時停了下來，所有人都轉(zhuǎn)向了開口反駁的那個女子。

    女子怨恨地盯著中央臺子上的謝懷碧，“如果你沒有出現(xiàn)，谷主現(xiàn)在還好好地活著，要不是非要出谷接你，谷主她就不會死了！”

    蒔蘿氣得站起身來，“羅伊，魏紫jiejie出去接紫陽，就是因為她知道紫陽的重要性，你怎么能這么說？”

    “還有你，蒔蘿！”名叫羅伊的反對姑娘立刻將矛頭對準蒔蘿，“你明明就應(yīng)該低調(diào)地避開魔門的耳目將紫陽安全地護送回來，為什么非要讓谷主出去迎接？谷主的死，你也有責任！”

    眾人立刻嘩然。

    “羅伊，不得胡言亂語！墮魔從有預(yù)兆到實現(xiàn)的時間異常之久，魏紫不可能事先不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

    “可確實是谷主因為出去接紫陽而死……”

    “只要能將皇族血脈成功帶回，有什么犧牲都是值得的。百花谷多少年沒有一個可以和外界匹敵的大能了？”

    “魏紫離化神期也不過一步之遙……”

    “這一步能等死多少修真者？！”

    眼看著場面就快控制不住，謝懷碧按住身旁的楚燚，輕咳了一聲。她在檢測血脈之前就從楚燚那里要了修為過來，如今出竅期的修為站在眾人之上也不算太低，壓過了大半的人，“我認為，羅伊說的不是沒有道理?！?/br>
    謝懷碧這句話一出口，原本支持她和反對她的人都閉上了嘴，不可思議地盯著她。

    “我也認為，魏紫jiejie是十分稱職的谷主，若不是因為我……她也不會和在和魔修的對戰(zhàn)中受傷被魔氣入侵。”謝懷碧慚愧低頭道，“歸根究底，還是我太弱了?！?/br>
    蒔蘿立刻急得替謝懷碧說話，“不是你的錯！你的修為時靈時不靈，如果加入戰(zhàn)斗會很危險的！”

    謝懷碧朝蒔蘿做了個制止的動作，目光從百花谷眾人身上掃過，不緊不慢地鎖定了羅伊和其他幾個剛才出言挑撥群眾情緒的人，將他們的面孔記到心里之后，才接著道，“因此，我也認為我無法擔當起谷主一職，請各位不要為了這件事情爭吵?！?/br>
    不干了唄，她本來也沒打算當百花谷谷主啊這些人爭得這么面紅耳赤的。

    百花谷眾人也愣了。

    倒是楚燚嗤笑一聲，他朝謝懷碧伸手，輕佻道，“那我們走？”

    “紫陽不能走！”蒔蘿立刻反應(yīng)過來，上前張開雙臂擋在謝懷碧面前，“你是百花谷未來百年內(nèi)的希望，魏紫jiejie也是因此才……你不能離開百花谷！”

    “對，你不能離開百花谷！”立刻有人紛紛應(yīng)聲。

    “谷主花了那么大的力氣才將你找回來，你怎么能就這么離開？”

    “你的血脈是屬于百花谷的！”

    “既然如此，”謝懷碧為難地看著眾人，扔了個難題給他們，“我又為什么會從小在谷外孤苦伶仃地一個人長大呢？”

    場面再度陷入尷尬的沉默之中。

    “……總之，”最先打破沉默的人是羅伊，她紅著眼睛道，“我不支持你當谷主，可如果你想要離開百花谷，就只有一條路，就是死了之后再被運出去。”

    謝懷碧微微垂眼打量著這個看起來和蒔蘿差不多大的小姑娘，突然笑了。

    她像是在看著一個不懂事的小朋友似的邊笑邊搖頭，“你的膽子可真大?！?/br>
    楚燚在旁抱著手臂看著羅伊的表情已經(jīng)像在看一只將死的獵物。

    “紫陽，你聽我說——”蒔蘿是離謝懷碧最近的一人，她快步上前想拉住謝懷碧，可走了兩步后，突然臉上表情空白了一下，身體一僵、腳下一絆就往謝懷碧身上摔去。

    謝懷碧這段日子和蒔蘿相處時間不短，見她不知道怎么的來了個平地摔，下意識地跨前一步伸手去接。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蒔蘿的嘴角悄悄地勾了起來，她的袖中悄悄劃出一柄锃亮又藍汪汪的匕首。

    “懷碧！”蒔蘿身上氣息的突然異變沒能躲得過楚燚的感知，盡管蒔蘿和謝懷碧之間的距離已經(jīng)無限趨近于零，楚燚還是在大聲喊出謝懷碧名字的同時顧不得再收手——他猝然站起，凝固了整個空間，將其同化為自己的領(lǐng)域。

    一眨眼的時間里，整個百花谷靜得像是死了一樣，鳥叫蟲鳴全部消失，連所有人的呼吸聲都一同停滯。

    第51章

    蒔蘿手中那柄出鞘的匕首， 堪堪停在謝懷碧的脖頸旁，只擦破了一道淺淺的血痕。

    在這個領(lǐng)域之中能自由活動的兩個人：楚燚和謝懷碧同時松了一口氣。

    謝懷碧往后倒退開一步，用手胡亂地抹了一下自己脖子上的一連串血珠， 打量著蒔蘿和平日里完全不同的兇狠眼神， “這匕首不簡單?！?/br>
    普通的匕首， 就算在蒔蘿這樣的元嬰期修士手中，也是很難就這么輕易突破出竅期修士的護體真氣的。

    可偏偏她就是做到了，即便當時謝懷碧毫不設(shè)防，護體真元可是被動防御。

    楚燚抽手就將蒔蘿緊緊握在手中的匕首拔了出來，他用真元將那匕首擠壓成了一團看不出本來面貌的廢棄金屬， 才黑著臉說， “天道搞的鬼。你……”

    他話說到一半， 瞳仁微微一縮， 快步上前接住了毫無預(yù)兆眼睛一閉就直接向后面倒去的謝懷碧，煩躁地低罵了一句。

    ……這八成是天道搞的鬼。

    謝懷碧發(fā)覺自己再一次似乎被人拖進幻術(shù)之中后，第一個反應(yīng)就是這個。

    有楚燚在身側(cè)，普通不普通的手段都不可能傷得到她， 蒔蘿剛才那幾乎像是被控制了的反應(yīng)和速度顯然只有天道才能做得到。

    那匕首， 大概就算只是劃破一點點皮膚，也會直接生效。

    謝懷碧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舉目四望， 很快看見了空氣慢慢像是帷幕那樣波動起來，接著，一個熟悉的人影出現(xiàn)在了她面前。

    說熟悉， 是因為謝懷碧最近天天在鏡子里看見的都是這張臉——屬于紫陽、也屬于謝懷碧的臉。

    “天道？”謝懷碧見怪不怪道，“想避開楚燚和我玩一次開誠布公嗎？”

    像是從一面鏡子里映照出來的天道笑了笑，她眼神淡漠又高高在上，“不，我想問問，你有多信任楚燚？”

    “總比信任你來得多吧?！敝x懷碧攏了攏自己的頭發(fā)，淡定地回復(fù)她。

    “你難道沒有懷疑過自己為什么會通過百花谷的血脈測試嗎？”天道不慌不忙，“或者，楚燚究竟隱瞞了你什么秘密？”

    謝懷碧看著她，沒忍住還是笑了起來，“而一直想要殺我的你，現(xiàn)在好心地想要將真相告訴我？”

    “真相就算說出口，你也不會相信的。”

    “你不說怎么知道？”謝懷碧挑眉，“想來想去，也不過就是楚燚違背了你的意愿非要將時光倒流，你又制止不了他，只能迂回從我身上找解決辦法，是不是？按照男頻小說的套路來說，也許他一路走來的風調(diào)雨順都是你的陰謀，其實你想讓他成神之后，再占據(jù)他的身體，讓他成為你的傀儡？rou身？”

    天道罕見地在謝懷碧的邪惡腦洞面前停滯了幾秒鐘，才慢慢道，“楚燚必將成神，這是注定的事情?！?/br>
    “他不是已經(jīng)成神了嗎？”謝懷碧不以為然地反問，沒想到問完了之后天道居然沉默了下來，頓時腦中靈光一閃，發(fā)覺了不對勁的地方，“——難道楚燚還沒有成神？”

    “他拒絕了?！碧斓谰従彽卣f，聲音平靜得就像個毫無感情的旁觀者，“他沒有完成最后一步就將時間逆轉(zhuǎn)，才會讓一切都亂了套。我知道你是和楚燚不同的外來者，想要打開那條通道回家，但如果楚燚決意不登上神座，你的愿望永遠都實現(xiàn)不了?！?/br>
    對于天道知道自己的秘密，謝懷碧并不覺得意外，她點點頭不恥下問，“在你看來，我該怎么做？”

    “時間并沒有真正被逆轉(zhuǎn)。”天道直視著謝懷碧，“這里是由楚燚的力量運轉(zhuǎn)的世界，只有他放棄了控制權(quán)，一切幻想才會破碎，讓時間回到理應(yīng)存在的那個節(jié)點。”

    “所以，你想讓我說服楚燚，放棄這個世界，回到‘真的世界’那邊去面對現(xiàn)實？”謝懷碧確認地重復(fù)一遍。

    “你說服不了他。”天道搖了搖頭，她斬釘截鐵地說，每個字里都帶著千鈞的力量，“你必須殺了他，才能離開幻象、讓一切回歸正軌?！?/br>
    謝懷碧：“……”天道大概是瘋了，不然怎么會蠢到指望她殺死楚燚？

    這整個世界，難道有誰能干得過楚燚？立在所有修真者之上的天道都不行，她難道有希望？

    原先還想再聽天道說個兩句的謝懷碧搖起頭來，“浪費時間，我還是找路吧……”

    “這也是唯一能讓你回家的辦法?！碧斓啦挥米呗?，輕飄飄地就跟在了謝懷碧身旁，像個幽靈似的，“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會后悔的。因為你期待的那條通道，絕對不可能出現(xiàn)在這里。楚燚會向你隱瞞這點，不信的話，你大可以試探他?！?/br>
    “退一步說好了，就算你說的都是真的。”謝懷碧邊走邊覺得好笑不已，“什么讓你覺得我、一個和楚燚綁了靈魂契約的人，可以殺死他？”

    “因為你是他放在自己生命之前的人?！碧斓缆曊{(diào)平平，“他可以為了你放棄生命?！?/br>
    謝懷碧側(cè)目，“你真不是楚燚的化身？還幫他說話？”

    她又沒得斯德哥爾摩，難道聽到這些話就會這么輕易對楚燚改觀從而愛上他了嗎？

    “況且，一開始你想殺我，現(xiàn)在又想讓我殺楚燚……這反復(fù)橫跳的態(tài)度，我是有多蠢才會相信你？”

    “你和楚燚，都有明顯的弱點。”天道一點也沒生氣，態(tài)度反倒很淡定，“你想回家，他想保住你。我是想除去你，但若這個目的無法達成，也不必一條路走到黑。”

    不論沿著感覺中的直線走多遠，謝懷碧也找不到離開的路，干脆光棍地往地上一坐，等著楚燚進來救人。

    無論天道在她耳朵旁邊叨叨著什么洗腦的話，謝懷碧統(tǒng)統(tǒng)左耳進右耳出了。

    ——楚燚當然肯定是隱瞞了什么事情，但如果謝懷碧真的蠢到去相信天道的一切說辭，她可能八百年前就把自己的小命弄丟了。

    楚燚破入幻境的速度卻沒有那么快。

    原先明明應(yīng)該已經(jīng)和其他人一樣被禁錮住了的蒔蘿突然轉(zhuǎn)動眼睛恢復(fù)了行動自由，她收回往前刺出的手臂，臉上的表情茫然了一會兒，最終停留到了楚燚身上，閃出驚喜的亮光，“楚燚，你怎么在百花谷？”

    “你帶我們來的?！背D掃了蒔蘿一眼，輕輕皺了一下眉毛。

    “我……？”蒔蘿疑惑了一下，好不容易才重新整合記憶，目光往旁邊稍稍一移就看見了被楚燚抱在懷里的謝懷碧，不悅地叉起腰，“這是誰？”

    楚燚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搖了搖頭，“你不該來這里。”

    “什么叫我不該——”蒔蘿的話說到一半就停了下來，她抱著自己的腦袋搖了搖，終于想起了一切，“我是來找你的，楚燚！”

    “你和胡依依一樣?！背D小心地微微調(diào)整謝懷碧的姿勢，完了后才看向蒔蘿，“但我并不想讓你們過來?！?/br>
    “憑什么？”蒔蘿眼圈一紅，面上卻還是得勢不饒人的表情，“你不喜歡我了嗎？”

    “這么說吧，”楚燚笑了笑，“我喜歡的從來不是你。你被騙了，我也被騙了?！?/br>
    蒔蘿和胡依依都是帶著時間被逆轉(zhuǎn)的記憶出現(xiàn)的，她們共通的特點就是將謝懷碧做過的事情全部當成了她們自己做的，又只擁有上輩子的記憶、并不共享這輩子已經(jīng)被改動了的那些劇情部分。

    楚燚知道天道肯定會給他找麻煩，但他真沒想到胡依依那樣的麻煩來了一個之后還會再來第二個。

    講道理，能種馬的人，多情又無情。

    游戲花間的楚燚早前根本沒想到自己會有一心一意栽進某個人手里的那一天。

    不管多不可思議，既然這件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他也不會去反抗。謝懷碧是謝懷碧，那些角色是角色，楚燚分得很清楚。

    因而盡管聽到他說了什么的蒔蘿難以置信地在他面前哭成了個淚人兒，他也還是一臉平靜，“你和我都被天道耍了，但現(xiàn)在醒過來還不遲?！?/br>
    “我怎么醒過來？我這么喜歡你，已經(jīng)決定從此以后都是你的人了！”蒔蘿不甘地喊道，“我知道你還有其他喜歡的人，沒關(guān)系啊！只要你在心中能給我留一點點位置就好了！”

    “你看，第一，你當時其實并不喜歡我，這是一種假象；第二，我是有了喜歡的人?！背D說到這里頓了頓，后知后覺地有些不好意思，低頭看看謝懷碧才繼續(xù)道，“我心里已經(jīng)沒有給她以外任何人的位置了?！?/br>
    “你——”蒔蘿順著楚燚的目光去看他懷中的謝懷碧，咬牙問道，“這是誰？”

    “她是……我從頭到尾唯一真正喜歡的人?！?/br>
    蒔蘿沉默半晌，艱難地找回自己的聲音，“……你騙人，你最喜歡的人不是巫媚嗎？”

    楚燚笑了起來，他抬頭看向一身紅衣的蒔蘿，眼里沒有殺意，但也沒有任何溫情，“你是前世的幽魂，我送你走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