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千秋意不是習(xí)武之人,有些站不穩(wěn),險些被拽倒了。 “不會的……爹不會的……”千桐雪瘦了一圈的臉頰一片茫然,只知道不停的重復(fù)著。 “二哥!住手,大哥已經(jīng)這樣了,別問了,別問了!我們……聽大哥的?!?/br> 關(guān)鍵時候,竟是柔柔弱弱的千桐錚穩(wěn)住了,臉上掛著淚,一步步靠近千秋意,扶著自家大哥,她們千家,從爹出事,就完了,現(xiàn)在,他們的主心骨是大哥,大哥不能垮。 千秋意看了身側(cè)meimei一眼,“走,都換上孝服,咱們?nèi)ソ拥貋?。?/br> “好,咱們?nèi)ソ拥貋怼!鼻╁P乖巧的轉(zhuǎn)身,拉著千桐雪的手,半拖半拽的拉著她去換孝服。 所謂孝服,這情急之下,不過是幾塊白布裹身,一根麻繩腰間纏繞罷了,發(fā)間一朵臨時做的白絹花,再無旁的。 千府門大開,兄妹四人,披麻戴孝的走出來,就是門口甲兵一時也嚇的不知該怎么辦了,軍令在身,他們不得不攔。 千秋意也不為難,就在千府門前跪下,朝著皇宮的方向,一個頭一個頭的磕著。 “求圣上體恤,為人子女的一片孝心,接回家父尸首,讓不孝子女哭靈一送?!鼻镆獾恼Z帶哭腔,終是落下兩行清淚。 身后三兄妹跟隨而跪,朝著同一個方向磕頭。 千府早已白帆高掛,靈臺搭起,一時間,路人爭相圍觀,千府門前水泄不通,誰人不知,這千府那可是尚書府啊,那跪著的不就是千家的公子小姐,家父……不得了了,那就是千尚書死了? 這千家可能是犯了事,人被帶走了,百姓知道的也就這些,這才多大會功夫,人就沒了,真沒了?那么大個官老爺,哎喲天??!可不得了!出大事了。 玄凌聽到消息,緩緩放下手中書,“千秋意這時候,這一招破釜沉舟走的已是最好的一步棋了,千家這個大公子,是個人物啊,可惜了!” “家主說的沒錯,若是再給千家?guī)啄?,有此人在,千家未必不會成一番氣候。家主,下一步如何打算?”鬼常之放下賬本,攏袖走到火盆前,這個冬真冷啊,年紀(jì)大了,經(jīng)不住哦。 “靜觀其變,天家頂不住壓力,千尚玖的尸體會送回千家,小金子,準(zhǔn)備準(zhǔn)備,去奔喪吧?!比讨?,玄凌沒有靠近火盆,紅樓的藥剛送到,解藥調(diào)配還的一兩天,只能多穿點挺一挺了。 收到藥的同時,也收到她要的信! “奔……是!”金如放應(yīng)下,這人情冷暖,人走茶涼,又是這么去的,加上千尚玖平日的人緣,這滿帝都能去奔喪的恐怕沒幾個,估計躲都躲不及。 小姐這一去,又是何意?不管了,反正他這心思早就轉(zhuǎn)不過了,帝都,這個冬可真是熱鬧了。 千家的事,消息很快就家喻戶曉了,千尚玖死了?一些人還不信。 “去,去打探一下?!惫偶遗c千家相隔不遠(yuǎn),聽到消息,古相正在習(xí)字,手一抖,墨汁沁紙,久久才回過神來。 元家,慕容家,滇家,皆是如此反應(yīng)……不信與震驚! 今日正是半月期滿,圣子府內(nèi),納蘭胤燁剛著好朝服,準(zhǔn)備進(jìn)宮面圣,就聽到這消息。 琉璃整理好他的腰帶退至一邊,這時候,還是避開的好。 “燁,真的死了?”娘的個乖乖,那可是天牢啊。 “千秋意會這么做,消息就錯不了,端,帝都這個冬,怕是不好過了,千尚玖牽涉的案子后面,還有驚天大案,與帝家有關(guān)的驚天大案……” 納蘭胤燁嘆了口氣,低頭整理衣袖。 “帝家……大案!”盡管有些預(yù)感,可聽著話從燁嘴里出來,慕容端就沒來由的腳底生寒。 “琉璃,準(zhǔn)備一下,本宮回來后,可能要去千家奔喪了?!闭f完,大步離去。 “端公子,這……”這時候主子去千府合適嗎?琉璃有些摸不準(zhǔn)。 慕容端扭頭看了琉璃一眼,“他如何吩咐,你就如何辦吧,千家還能吃了你主子不成?!辈贿^,燁這去,確實膈應(yīng)人啊,前頭才拒了人家閨女,后腳又將人家送進(jìn)大牢…… 踏出門,抬頭看了看天,呵了口冷氣,燁說的沒錯,不管如何,他到底姓慕容,或許是該回去看看了。 朝中各家,都聽了信,不敢瞎打聽的,就閉門等消息,今日帝都的氣氛都有些不一樣了。 千秋意依然跪著,跪一步,起身行一步,就是甲兵,也不能當(dāng)著圍觀百姓的面采取什么強硬的態(tài)度啊,百善孝為先。 不能攔著人行孝,只能急匆匆去宮里請示了。 宮內(nèi)。 納蘭秦風(fēng)剛端起的茶杯應(yīng)聲落地,太快了,殺人滅口,再順道把消息告訴千家? 納蘭秦風(fēng)的第一反應(yīng)便是如此,否則,他實在想不出,千家如何能知道的這么快,這消息他還打算捂一兩天,等天牢查出端倪。 “圣上…”張敏看著跪在地上來報的宮人,又看了看納蘭秦風(fēng),這事已經(jīng)鬧的人盡皆知,瞞是瞞不住的。 “尸首送回千府吧,你知道該怎么做。”納蘭秦風(fēng)閉上眼,呼了一口氣,千秋意的反應(yīng),出乎他意料之外,千尚玖的的這個兒子,比之千尚玖,有過之而無不及。 不禁有些恍惚,是不是,他們真的老了? “奴才這就去辦?!?/br> “官位雖然去了,案子還未結(jié),如今人沒了…千家的甲兵就先撤了吧?!奔{蘭秦風(fēng)補充了一句,畢竟在朝十多年了,千家要個全尸,就成全了吧。 千家這么一鬧騰,千尚玖的死就必須有個說法了,可這個說法,唯獨不能是真相。 否則,天家威嚴(yán)將蕩然無存。 張敏領(lǐng)命而去,圣上的意思,他已經(jīng)聽明白了,這尸首可以送回去,但絕不能是中毒而亡… 千尚玖的尸體,被抬到千家的時候,一路上甲兵相送,百姓們這下是真信了,各家也得了確切的消息,都有些坐不住了。 南陽侯府內(nèi)。 南織聽聞消息,依舊一副呆滯的模樣,看的端陽心疼不已,女兒接回來這么久,一點好轉(zhuǎn)的跡象都沒有,那個殺千刀的,現(xiàn)在還死了。 他死了倒是干脆,她的女兒可怎么辦啊。 “送回去吧,她好歹,是千家的當(dāng)家主母,縱然千尚玖如何,孩子總歸是她親生的?!币幌蚝苌龠^問府中之事的南陽侯終于出面了。 第109章 局變(1更) 千家靈堂上,冷清的嚇人。 如今已是深冬了,天也是應(yīng)景,竟下起冬雨,一場冬雨,一場凍。 千尚玖的尸體送回來一天了,上門吊念的,卻是一個都沒有,就是千尚玖提拔過的那些人,也沒一個敢這個時候出門的。 世態(tài)炎涼,自來如此。 入夜了,千秋意讓下人們都下去了,棺木還未封蓋,他靜靜站在棺木前,看著千尚玖脖子上那道明顯的淤痕。 畏罪自殺,或是以死證清白,都不過是個說法了,總之,他爹如今的死法,只能是一個說法,那就是自殺。 千尚玖身上如今的壽衣是千秋意親手換上的,他發(fā)誓,他一定要讓殺他爹的人,血債血償,即便做不到,那也要大家一起不得安生。 “大哥,您去休息一下吧,我在這守著?!鼻╁P有些害怕,大哥現(xiàn)在的樣子,讓她害怕。 千秋意終于有了點反應(yīng),動了動身子,走到火盆前,拿著銅錢紙一把一把的燒著。 “我沒事,你帶五妹下去休息吧,咱們千家如今沒有女主子,后院那些姨娘,你看著安排吧。”這個三妹,總算還是頂住了。 千桐錚欲言又止,最終起身點了點頭,帶著還沒醒過神來的meimei離開靈堂,往后的路,她也不知道該怎么走,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大哥,千家完了對嗎?一天了,連一個人都沒有…”都是趨炎附勢的小人,千家風(fēng)光的時候,他們門檻踏破,千家破落的時候,連個影子都沒有。 千金笑終于體會到,什么叫人走茶涼,什么叫落魄。 “本家也該收到喪報了,可有來人?還是同一個姓,二弟,你記住今天,記住大哥的話,這世上,誰也靠不住,只有自己?!鼻镆庑钠綒夂偷睦湫p語,這般冷清的景象,他早就想到了。 “大公子,二公子,長公主送夫人回來了。”千府管家小心通報了一聲,隨即低下頭去。 聽到這兩人,一個外祖母、一個母親,本是世上至親之人,可現(xiàn)在,兄弟兩心中,竟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端陽本不想送女兒回來,可是她家侯爺說的對,孩子總歸是女兒的親骨rou,這時候,這一家子……只能怪自己當(dāng)初選女婿的時候沒有睜大眼啊。 看著這凄凄涼涼的景象,端陽所有的話都噎回去了,人死如燈滅,說啥都白搭了。 “意兒,你娘如今這樣,你們?nèi)裟苷諔?yīng),便照應(yīng),不能照應(yīng),等這事過了,我接回侯府,只要有我在一天,你們幾個就安生呆著吧,他死的不清不楚,圣上總要給你們個說法?!?/br> 不為那殺千刀的,就為了這幾個可憐的孩子,她這老臉不要了,也要求求圣上拂照一二。 雪兒是過了旨的成王妃,這事不得有變,錚兒的事,她也的籌劃一二。 “外祖母放心,再不濟(jì),千家還是能供養(yǎng)著娘的,您放心。”千秋意的話,不冷不熱,內(nèi)心極其復(fù)雜,若不是因為她,爹不會一去不反。 可看著這一把年紀(jì),也是真心疼他們幾個,千家眼下的情況,三妹和五妹的事恐怕也只能指著她了。 “行了,你們兄弟守著吧,我?guī)隳锶タ纯村P兒她們姐妹!”端陽看了一眼靈堂,帶著女兒就往后堂去。 千金笑雙手握拳,一句外祖母都沒叫,要送娘回來,白天就可以,非要等到這黑燈瞎火嗎? “給爹燒紙吧,別讓火滅了。”千秋意轉(zhuǎn)身在火盆邊跪下,繼續(xù)燒著紙錢。 他心中明白,他這一鬧,轉(zhuǎn)暗為明,對方若要對他下手,也不會在這個時候,他再出事,那就真的是驚天大案了,他們想藏也藏不住了。 這一夜是多少人的不眠夜,發(fā)生這么大的事,誰心里不突突幾下,自殺,誰信? 刑部大理寺燈火通明,這個案子,明天朝議肯定要有個說話的。 翌日清晨,天剛破曉,今天大臣們比往日不約而同的早了些,早早就到了宮門前,宮門尚未開啟。 三兩成群的聚在一起,卻都是虛寒兩句,沒了平日的熱鬧景象。 “這天,漸冷啊,今年這冬,不同尋常?!惫藕阒卓粗鴮m門,接著車夫遞過的手暖。 元哲搓了搓手,呵了口氣,腳下也沒停著,原地抬腳怕被凍僵,“昨夜一場雨,早上就上凍了,寒氣逼人啊,古老可的當(dāng)心身子,這年歲了,熬夜可不成?!?/br> 嘆了口氣,古恒之面色嚴(yán)肅,“出了這事,老夫總的盯著一二?!贝罄硭略谒墓茌牱秶?,他就是年歲再大,昨夜也的出面。 “那位沒說什么?”小聲一句,眼神撇了一眼不遠(yuǎn)處的滇宏。 滇宏管轄著刑部,昨夜應(yīng)該也去了。 “還能說什么?”不過是落井下石,古恒之也隨之望了一眼,眼神透著一股子難以言說的味道。 元哲一臉了然,這官場,從來都是捧高踩低,雖然他與千尚玖一向政建不合,也看不上千尚玖的處世為人,可人都走了,還有什么好說的。 “古相,元大人,早?!惫げ可袝鴨蔚鋭傁铝笋R車,看著這兩人,上前打個招呼。 兩人立刻停止話題,給予回應(yīng)。 “今日都這么早,看來,我這算晚的了?!眴蔚淇戳艘谎鬯闹埽戳丝磳m門。 “不早不晚,剛剛好,單大人來的正好,瞧,宮門開了,走吧。”元哲指著宮門,做了個請的手勢。 就在大家伙準(zhǔn)備動身的時候,一輛馬車掐準(zhǔn)時間停在宮門前,大家一看,都停身謙讓了一下,正是圣子府的馬車。 半月未見,這半月發(fā)生了太多事,以至于大家對這位禁足半月的圣子差點給忘了。 “諸位臣工早!”納蘭胤燁一身蟒袍,環(huán)顧一圈,拱手與文武大臣打著招呼,不見絲毫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