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jié)
晨曦嘆了口氣,看著眼前一如既往蒼白的臉,“你若好好調(diào)養(yǎng),未必就不會有好轉(zhuǎn),偏生的…”不聽話,而他,理解她的不顧惜,換成自己,估摸著也會如此,一家滿門啊。 “曦,誰不想好好活著?”可有時候,身不由己,世道不允。 是??!誰不想?覺得話題沉重了些,岔開道:“東離那邊,部署了這幾年,也差不多了,你若想動,隨時都可以,其實,上次水患的事,本可以大做文章,讓東離朝堂更亂些的,你怎么…”關(guān)鍵時候,心慈手軟… 玄凌坐直了身子,看著對方的眼睛,臉色正了正,“晨曦,你可知道,帝家立世數(shù)百年的根本?是仁,是徳、是智、是直、更是節(jié),帝家的后人,無論什么時候,都不能將帝家根本丟了,否則,與那些人,有何區(qū)別,帝家的仇,是東離后宮和東離朝堂上的一些人欠下的,我要討,便向他們討?!?/br> 心慈手軟也好,大義凜然也罷,不為聲不為名,只為固守一些應(yīng)該固守的東西,這些東西,比什么都貴重,同樣,她也希望,帝家唯一的后人,能明白,能固守。 晨曦靜靜回視,他知道,她擅謀擅算,知道她胸懷寬廣,可成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當(dāng)年帝家,說句不好聽的,就是反了也未必會落到最后那個下場。 從對方的眸光中,玄凌看出他的不認(rèn)同,也看出他的不解,可終有一天他會明白的。 “晨曦,你是不是覺得,帝家當(dāng)年的下場,如果硬拼,或許結(jié)局就不一樣?”曾經(jīng),她也是這么認(rèn)為的。 點了點頭,對她,他從不隱瞞也從不偽裝,因為在她面前,他只是晨曦,是黎明的一縷曙光,而不是東離赫赫有名的獵鷹,更不是殷家的閻王。 玄凌也不急,會心一笑,如長輩對晚輩一般寬愛,彎身向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當(dāng)年,帝家若想活命,又怎會沒有辦法,晨曦,時候不早了,我也去準(zhǔn)備準(zhǔn)備,你也準(zhǔn)備一下,一會陪我參加冬宴?!?/br> 有些事,說一遍是說,不如一次說了,大家一起聽聽。 回來了,自然是要陪著她的,笑了笑,朝莫非招了招手,“正好,帶了些東西,你看看喜歡嗎?” 莫非立刻獻寶一樣的將東西一股腦都放到桌上,包袱攤開,里面是幾個木盒子,一一打開,瞬時間有些幌眼。 “東離能工巧匠多,女子裝扮成風(fēng),這東離的首飾胭脂是最好的?!敝浪膊皇呛芟矚g這些東西,可看著好,就忍不住都搜羅來,這宴會的主家,怎么也的好生收拾下。 的確都是精巧的,“阿簡,都帶上,一會挑著用?!毙韬敛豢蜌?,他的心意,她高興。 “公子,什么冬宴?這回來,就有席面吃!”看玄凌離開,莫非笑呵呵藏著晨曦收拾。 “出息,本公子是斷了你吃穿了?快點收拾,她的宴會,不得馬虎!” 摸著被自家公子敲疼的頭,莫非忍不住一邊收拾,一邊試探道:“公子,這帝小姐與公子是如何相識的?你們……”啥時候辦喜事啊,都到了上家門的地步了! 又是一下,“我們什么我們!再胡說八道,小心我打發(fā)你去跑商?!?/br> 公子又嚇唬他,雖然知道是嚇唬,還是忍不住縮了縮脖子,不敢再說了,別看公子平時好說話,一旦動真格的,那誰都不好使。 不說不代表不能想啊,莫非心里嘀咕著,公子真是的,人家是姑娘家,姑娘家都讓他上門了,難道他就不顧及顧及人家的名聲,這被外人看到,好說不好聽啊,再說了,這兩人看著,不都對對方挺好的啊。 他們?殷晨曦嘴上堵著莫非,手上換衣服的動作卻僵慢了下來,他們…曾經(jīng),他雖然還不明白,卻知道,他和她,在她那里,永遠不可能。 在認(rèn)識不久之后,在認(rèn)定她之后,在還是懵懂歲月的時候,他對她說,你是世上唯一對我好的人,等我們長大,我娶你,護你一輩子。 她那時候,也緊緊算是個半大的孩童吧,卻認(rèn)認(rèn)真真的對他說,不管現(xiàn)在將來,我都會竭盡所能對你好,但不是你一輩子要護的那個人,也不是你要娶的人,因為,現(xiàn)在我認(rèn)你做弟弟,這一輩子,你就是帝玄凌的弟弟。 她那么認(rèn)真的重復(fù),反復(fù)的說著,要他清醒的明白并記住。 她不知,年少時的她,就是那般的決絕和殘忍,她不知,她的認(rèn)真,讓他這么多年來,從不敢觸碰這一底線,她知道,這是她和他所有一切的底線,碰不得,一旦觸碰,他就永遠失去她了。 那時候不懂為什么,現(xiàn)在依然糊涂,可這個底線,他心里卻無比的明白。 她對他,好的出奇,甚至可以說是溺愛都不過分,哪怕是同胞弟弟,也未必能這般對待,他從她身上,也感受到了親人的護犢之情。 可這不是他要的,但他不敢再要更多了,因為,他并非真正的殷晨曦。 盡管他不知道,她的好是源于什么,可他知道,她的好絕非沒有原由,他們的相識,也絕非兩個孩童的一次巧遇。 因為,她對他的刻意接近,以及后來的好,都太急切了…急切的就像,她生下來,就該對他好一樣。 但是,他從不去探究,也不想去探究,這樣…。未必不好,他從來都是自私的,自私的不想她再對另一個人這么好,所以,他就是殷晨曦,一輩子都是。 有些時候,誰也不知道,誰在騙誰,或者騙自己。 冬日宴請,一般都是午時用膳,所以早膳過后收拾收拾,就會赴宴,主家也會早早準(zhǔn)備迎客。 這宴請,吃席到是其次的,舉凡這大家族里辦一場大宴,那是很多講究的,首先,這宴就的有個主題,也就是一個由頭,這客人來了,才能有個話頭開始。 帝府發(fā)帖注明是冬宴,這個冬字便是主題了。 “小姐,都準(zhǔn)備好了,我這就到門口迎客去?!弊龊米詈蟠_認(rèn),金如放又將玄凌讓他定做的行頭拿了過來,一切準(zhǔn)備就緒。 說起行頭,他還是頭一次見小姐對行頭有什么要求。 玄凌起身,伸手撫上桌上托盤中的黑色衣袍,先生說,母后生前,與所有女子不同,喜著黑色金秀的衣袍。 帝都里的人都說,她與她姑姑帝鳳曦如何相,她是不知道的,大底應(yīng)該是像的吧,畢竟,那是她的母后,兩母女,怎么也會有些面像吧。 只是,她從來沒有見過母后,所有對母后的影響,都來自于別人的描述,在這些描述中,她隱約可以看到一個鮮活影子,風(fēng)風(fēng)火火,轟轟烈烈又明媚鮮活。 ------題外話------ 啦啦啦~終于搞定了今天的三更,明天開始萬更了。 第142章 飛鳳妝(2更) 對玄凌來說,用來遐想她母后的時間,都是奢侈的。 “小金子,東西放這,我收拾下便去,你先去前頭迎迎帝府今天的貴客們。” 金如放領(lǐng)頷,的確都是貴客,是該去迎一迎,“小姐一會是直接去芳菲園還是?”一般,家里來客,貴客都是主家親自去迎的,還是問問。 “帝家如今,人丁稀薄,分身乏術(shù),想必貴客們都能理解,你只管迎著人,安排懂事些的領(lǐng)到芳菲園就是?!?/br> …。好像確實分身乏術(shù),十分的有道理?!懊靼琢恕!苯鹑绶判矶?,今日這一場冬宴,怕是不少人都永生難忘,她絕不會做沒意義的事。 見小金子離開,看著桌上的衣物,映紅小心湊上,帶著笑討巧,“小姐,奴婢給您上妝。” 玄凌順勢到銅鏡前坐下,“好!”這映紅,屢次去書閣都不得入門,竟還沉得住氣,也難怪她主子將她送到這來。 看著坐在銅鏡前的人,映紅始終小心翼翼,即便到了帝府這么久,她依然覺得,霧里看花水中望月,完全摸不清對方的命脈。 明明病怏怏的一個人,可就是讓人沒來由的生畏,就像現(xiàn)在,明明說的一個好字,她卻硬生生不敢輕易靠近。 “小姐要梳什么樣的妝?”小心試探了句,這才敢輕輕靠近。 “飛鳳妝可會?”玄凌對鏡自照,眼睛卻透過銅鏡看著身后拿著梳子不敢下手的人。 飛鳳妝?映紅愣了下,拿著梳子的手緊了緊,遲疑片刻,搖了搖頭,“奴婢…不會…” “不會啊…也是,我也是沒見過,只聽聞過,今日便試試吧,不用伺候了,去忙別的吧?!?/br> 飛鳳妝,據(jù)說是母后最喜歡的,也是因她梳了,才得名的。 “是…奴婢告退。”映紅有些局促,悄悄瞧了玄凌一樣,見她并沒什么異樣,這才退了出去。 景枝看了一眼門口,豎起耳朵聽了聽,知道外面沒人了這才開口,“小姐,為何留著她?”明知道對方是個舌頭,留著不是麻煩嗎? “不想臟了手,也不想臟了地方,我留她,她主子就留不的她了?!奔炔皇菍m里的人,估摸著就是幕后那只黑手的人,連她是否真的中毒都試探不出,還讓對方懈了防備,壞了她主子大事,八成也是命不久矣。 好一個借刀殺人于無形啊,不是不除,只是不屑。長見識了,怪不得樓主都俯首帖耳的。 “小姐,你會梳妝嗎?”帝簡不是不明白,只是聽的頭疼,既然是不重要的人,索性就不提了唄,她還是比較好奇,小姐自己梳妝的樣子。 額…這丫頭,藥妝都難不倒,這紅妝還能差了去?小瞧她家小姐不是,平日不過是懶。 約莫小半個時辰過去了…。 玄凌有些臉繃不住了,看著自己臉上紅白紅白的,跟要登臺唱戲的丑角似的,只能收手,熟話說,隔行如隔山,一通百通的道理,有時候,也不是都行得通。 帝簡瞪大雙眼,連連搖頭,“小姐,咱還是換一個吧,這飛鳳妝實在是…太不好看了?!边@誰發(fā)明的,挺好聽個名字,怎么…要不得要不得。 這梳妝不是將人往好看里整嗎?怎么這個卻是將人往死丑里去。 景枝低頭,忍著笑,憋的有些痛苦,這小姐還有這樣的一面,那帝簡更是,可愛的緊,這么實誠… “這么久,不知道的,還以為梳嫁妝呢!”殷晨曦收拾妥當(dāng)好一會,還沒聽到這邊的消息,干脆過來看看,反正是陪她去。 剛?cè)朐?,就聽的丫頭們說,還在梳妝。 “你……”腳剛踏進去一只,以為見鬼了… 來不及卸掉,又無處躲藏,只好硬著頭皮,干脆頂著這么一副尊容轉(zhuǎn)身了,遮遮掩掩扭扭捏捏的,更是為難她。 “我…一時興致…”說著,坦率的攤開雙手,“弄巧成拙,可是嚇人了?” 本來想笑,可人家這么誠實,這么實在大方的樣子,只好把笑憋回去,走過去,一把奪走玄凌手中的炭筆,“坐下,說,要什么樣的妝?你說,我來。” “你…會這個?”玄凌顯然不信,被按著坐下,扭頭確認(rèn),這時間可是不太允許鬧騰了。 帝簡也跟著一臉驚奇,滿眼崇拜之色,好似只要是她師父說的話,她都絕不會懷疑似的。 “試試就知道了,保證不耽誤你的冬宴,包君滿意?!彼哪?,她的眉、她的眼,早在心里不知默畫了多少遍。 將信將疑,想著,晨曦這小子,什么時候?qū)W著那些公子哥描眉畫紅了?這…這…他莫非已經(jīng)想著取娘子了? “說!要什么樣的妝?”看著鏡子中的人,說的依然自信。 玄凌只好開口,將聽來的飛鳳妝,大概的復(fù)述了一遍,心里想著,晚些就晚些吧,反正芳菲園花開正當(dāng)時,正好,讓大家好好賞賞,也不枉小金子精心伺候一番。 公子會描妝?莫非下巴差點掉地上了,看著輕輕幫著卸妝的殷晨曦,跟不認(rèn)識似的。 景枝則默默退到一邊,默默打量著眼前的這位公子,知道小姐和帝簡都在盼一個人回來,聽帝簡提起過無數(shù)回,總算是見到真人了。 的的確確是個氣宇軒昂的公子,別的暫時不知道,就這姿容,這風(fēng)度,便是少見的,與他們家樓主…味道不一樣。 一身寶藍長棉,系著白色的風(fēng)衣,玉冠束發(fā),濃眉深目,翹睫輕掩,俊容無雙…人看這也是特別精神,舉手投足也是大氣。 看著看著,終于察覺出什么不對來。 這…這。這小姐竟讓外男幫著描妝,天?。∵@…公子與小姐?不能想,不想,對,不想,不議主子是非。 就在大家伙半信半疑中,殷晨曦手腳飛快,動作很是嫻熟,鏡中的玄凌都看傻了,竟是真會啊。 “這妝容…你是從何從聽來的,未曾見過?!弊吣详J北,都沒見過,卻好看的很,或者說,貼切的很,很適合她,曾經(jīng)也想過,什么樣的妝容適合她,如今瞧這,就是這個了。 其實,不是多復(fù)雜,只是眉鋒與時下的妝容相比,略粗了些,眼角線條微微延長,唇色正紅,如烈焰一般,襯的一張臉更是白皙透亮。 頭發(fā)與男子一般高束,不同的是用大紅的發(fā)帶困扎,發(fā)帶同余下的長發(fā)同垂,英姿颯颯又添幾許別樣風(fēng)情。 “原來是這樣的啊…那的確是好看的?!毙璐鸱撬鶈枺粗R子中的自己,喃喃自語。 飛鳳妝,顧名思義,如一只正待展翅翩飛的鳳凰。 “你這是夸自己呢?還是夸我畫的好?”她啊,總是這般,不知何為羞,不過,這才是她。 是她,怎么樣都是好看的,只是這樣,更出眾了。 回過神來,再看了一眼起身,“難道不好看?”意思沒她這底子,這技術(shù)再好,也是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