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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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副目中無人的樣子,與當(dāng)年倒是一模一樣的。 往后兩日,御膳房依舊怠慢著,祁凝已經(jīng)每日晨昏定卯地來養(yǎng)心殿蹭飯了。 索性她不出什么幺蛾子,祁歡眼觀鼻鼻觀心,只當(dāng)沒這個人。 這天晚膳耽擱了一會兒,傅予湛帶人端著藥盞進來時,兩人才剛放下筷子。 聽到通傳,祁凝握筷的手明顯一頓。 祁歡注意到了,眼眸一瞇。 之前的漠然果然都是裝的! 敢覬覦朕的太傅! 拖下去一百遍?。?/br> 祁歡心中叫得歡暢,面上卻只能繃著,讓常魏下去傳話:“朕的晚膳還沒用好呢,讓太傅晚一個時辰再來。” 傅予湛卻當(dāng)她又找借口不喝藥,直接端著藥盞就進來了。 “又不想喝藥?我看你這病是不想好了……” 冷厲的尾音消弭在唇齒間。 傅予湛看見石桌旁坐著的女子,眉尖微挑,帶了幾分訝異看向祁歡。 意思是:她怎么在這兒? 祁歡眉心壓下來,恨鐵不成鋼:朕都說了現(xiàn)在不是時候啦!你闖進來作甚! 傅予湛毫無愧色:不怪我,陛下劣跡斑斑,前科太多了。 兩人目光來來回回,祁凝放在桌下的左手緊緊攥住,倏爾笑了:“太傅大人擅闖陛下寢宮,是不是于理不合?” 傅予湛神色如常,避重就輕道:“陛□□子不好,性子卻頑劣,督促她修身養(yǎng)性乃是臣職責(zé)所在?!?/br> 說著淡淡看向祁歡:“陛下,過來喝藥吧?!?/br> 祁歡心中為傅予湛叫好,顛顛湊上前:“嗷!” 端起那碗黑乎乎的湯藥,祁歡下意識看向傅予湛:“你怎么不喝?” 傅予湛面色一頓,想到近來晚上愈發(fā)頻繁的發(fā)夢,聲音澀了下,半晌才道:“陛下還是孩子嗎?喝藥也要人陪著?” 語氣帶些色厲內(nèi)荏的怒氣。 祁歡不明所以,抓了下頭,嘟囔:“當(dāng)初不是你堅持要陪我一起喝的嘛……”觸到太傅大人不甚友好的臉色,剩余的話默默就咽下去了。 行吧,自己喝就自己喝。 完全被兩人摒除在外的祁凝垂下眸子,尖利的指甲掐進掌心,幾不可聞冷笑了一聲。 第16章 確認(rèn)祁凝對傅予湛仍然在意后,祁歡一直等著她發(fā)難。 然而四五日過去,西華殿風(fēng)平浪靜安靜如雞,半點沒有作妖。 很快的,天氣熱起來,祁歡尤其畏暑,每日上朝都如同一只死狗,恨不得抱著冰桶聽他們商議國事。 傅予湛看在眼里,某日早課,他對祁歡道:“后日就出發(fā)去西寧別苑降暑,陛下回去想想,列一個隨行清單吧?!?/br> 祁歡一聽,垂死病中驚坐起,揪著傅予湛的袖口:“嗚嗚嗚愛卿!你真是朕的貼心小棉襖!隨行名單不用想了,朕現(xiàn)在就寫給你!” 說著抓起毛筆刷刷落筆。 傅予湛站一旁,眼睜睜看她寫滿了一張大紙。 好一會兒終于寫完了,傅予湛接過來,沉默了。 密密麻麻一張宣紙,上頭從良言到周禮,再來御膳房小廝,甚至浣衣局的宮女都赫然在列,一副準(zhǔn)備遷都西寧的模樣。 一目十行看下來,傅予湛在最角落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同常魏祁凝列在一處,畫了個大大的叉。 傅予湛:“……” 偏偏祁歡還仰著腦袋期盼地看他:“如何?現(xiàn)在就開始安排吧!明日就動身!” 傅予湛壓了胸口郁氣,指著名單末尾:“陛下不解釋解釋么?” 祁歡掃了一眼,理直氣壯:“朕當(dāng)然不會帶祁凝給自己找不痛快了!常魏這傻蛋近來對祁凝噓寒問暖憐惜有加的,朕非常不滿意,他失寵了!” 傅予湛靜靜聽著,手指落在自己名字的大叉上,重重點了兩下。 祁歡臉色軟下來,討好道:“國不可一日無太傅,愛卿駐守皇宮處理政事,朕跟百姓們也放心吶,是不是?” 是……個屁。 祁歡純粹不想在避暑行宮里還成天被揪起來讀書做策論,此時不將他撇下,更待何時! 傅予湛聽完,平靜地點點頭,當(dāng)著她的面將那張紙撕了干凈。 祁歡:“……” 算了,掙扎過了。 …… 最后敲定下來的人只有名單上不到三分之一,祁瑞良言周禮,還有據(jù)大臣們所說“寡居宮中甚是可憐”的祁凝。 祁歡當(dāng)朝翻了個白眼。 出宮那日,祁歡繞著寢宮轉(zhuǎn)了半圈,糾結(jié)許久,還是將“傅予湛”的人偶帶上了。 唉,沒有太傅睡在腳踏上還怪寂寞的。 到了宮門口,常魏巴著車窗淚眼婆娑:“陛下,您不愛我了么陛下!” 祁歡摸摸他的腦袋:“傻孩子,你怎么才知道。”說罷,提腳在他屁股上踹一腳,“給朕呆在宮里反省!” 常魏嗚嗚嗚嗚哭泣不止,被人駕著胳膊拖下去了。 …… 因此次出行一切從簡,統(tǒng)共只準(zhǔn)備了兩輛馬車。 傅予湛周禮祁瑞一輛,祁歡只得和祁凝坐在一處。 一上馬車,祁歡就別開腦袋翻小人書了。 祁凝冷著臉,手中則是一卷舊朝著作。 兩人分坐一隅,互不搭理。 然而祁歡就不是靜得下來的性子。 車隊一離開汴京,她立馬掀開簾子,探頭探腦地四處張望起來。 西寧位于汴京西側(cè)的九微山上,一路過去多是叢林翠竹,風(fēng)景甚好。 祁歡趴在窗口,皇城離得越遠,她的心情便愈發(fā)舒暢。 山風(fēng)清朗,撩起她額角的碎發(fā)。 祁歡唇角翹起,伸出手去捉風(fēng),十足孩子氣。 “不怕掉下去?!?/br> 傅予湛的聲音從旁響起。 抬頭看去,就見他一身戎裝,騎著匹馬慢悠悠從后邊過來,與馬車并駕。 祁歡從來只見過他沉眉斂目朝堂對峙,少有這樣利落颯爽的裝束,不由眼前一亮,第一反應(yīng)便是將簾子拉上大半,擋住馬車內(nèi)若有似無飄過來的視線。 她仰著臉笑:“你怎么不坐在馬車上?” 傅予湛視線落在她飛揚的發(fā)間,唇角舒展:“聽說這邊有人在演雜耍,我過來瞧瞧?!?/br> 說完玩笑話,還是忍不住教訓(xùn)她:“別探到外邊來,小心摔下來。” 祁歡聳了下鼻尖,不滿道:“里面可悶了?!?/br> 說著,她伸長手臂拍了拍那匹馬兒的耳朵尖:“哎,你湊近一些,這匹馬長得真俊俏。” 傅予湛依言驅(qū)馬往馬車靠了靠,又聽她唉聲嘆氣:“朕的后宮空懸已久,如今看一匹馬兒都覺得俊俏了。” 傅予湛斂眉,無聲地笑。 祁歡歪過頭看他上揚的唇角:“太傅大人也心情甚好嘛?!?/br> 傅予湛將她垂在車外的襟帶撈起來,柔軟的緞子從指尖劃過,有淺淺的香氣發(fā)散。 確實。 一出到宮外,便覺得有些什么不一樣了。 心情甚好。 第17章 祁歡幾乎是掛在馬車窗上到的行宮。 下車時兩只手托著腰背,直挺挺地被良言扛下來。 兩側(cè)侍從皆斂目低眉,不敢出聲。 西寧行宮位于山腰,四面竹林環(huán)繞,蔥翠欲滴。 此時盛夏光景,熱辣的日頭層層濾過,只在地面落下幾個小小的光斑。 當(dāng)?shù)刂莸谝淮蚊嬉娕?,弓著腰將人往行宮殿宇領(lǐng),一邊用余光悄悄打量。 小皇帝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的模樣,穿著條煙青色半臂裙,長發(fā)編成辮兒垂在身前。臉頰白皙到帶了些病態(tài),像是有不足之癥,此時因為暑氣懨懨地趴在太傅肩頭,眉頭蹙著。 乍然一瞧,不過是個半大的小姑娘罷了。 知州心中唏噓著,又往女帝嬌俏的臉龐看了一眼,冷不防對上一雙冷寂的眸,不由心口一跳,忙別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