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jié)
郭嬈心下一驚,想起夢中場景,不知為何,突然手腳冰涼。 宋妙涵一見她反應,便知她一定經歷過什么。 “夢是夢,夢亦非夢,一切示兆乃命中注定,施主,你是受上天眷顧之人?!?/br> 度空點到即止,萬物自有其定律,他雖窺得天機,卻也無法真正道破,來回因果,報應太大。 宋妙涵見度空出去,心中焦急,就想先去安慰安慰郭嬈,再去找度空問清楚。但一回頭,卻發(fā)現(xiàn)郭嬈早已被人攬在了懷里,柔聲細語安慰。 她不再猶豫,安靜地退出去,追著去尋度空。 季瑜看著懷里面色慘白的人兒,很心疼,將她鬢邊發(fā)絲挽至耳后,他寬慰道:“你莫要信那老禿驢的話,有我在你身邊,誰敢找你麻煩?” 郭嬈神情恍惚,靜默不語許久,才看向季瑜:“……可我真的夢見過自己死了,那種感覺很真實,我曾經也告訴過自己,那一切都是假的,可是今日度空又提起,好像還知道些什么,我就感覺那夢肯定沒那么簡單,它可能真的是一種預示,將來我會——” 季瑜用手輕壓上她的唇:“別說出那個字,嬈兒,相信我,你所擔心的一切,將來一定不會發(fā)生?!?/br> 他眼眸幽深,低下頭,溫熱的輕吻落在了郭嬈額頭,此刻卻無關情.欲。 郭嬈被季瑜抱在懷里,左思右想的復雜不安,最后全化在了這克制的一吻里。她靠在他溫熱的胸膛,聞著他身上熟悉的味道,閉上了眼,突然就感覺無比安心。 宋妙涵見過度空,就在外面等著他們出來,見郭嬈臉色好了很多,她稍稍放了心。 但今日這一出,大家估計都沒什么興致在寒山寺轉了,于是宋妙涵又安慰了郭嬈幾句,約她改日再見就與她告別。 回到府上,宋妙涵心里還在不停地回憶著上一世郭嬈的事情。 上一世她被郭嬈求情救下,后來回到楚府,楚風離對她心懷內疚,她略施了小計便讓楚風離將宋云傾徹底打入冷宮,從此不聞不問,她雖是姨娘,卻相當于主母的存在。 那次魏老夫人六十大壽,楚風離帶她去參加,她才真正和郭嬈相識。那時郭嬈十七歲,孝期已快結束,她記得沒發(fā)生什么大事。可她問度空,度空只給她一句天機不可泄露,便什么也不肯說。 難道是她死后郭嬈才出的事?也只有這種可能了。 “小姐,楚公子剛剛過來了?!?/br> 一聲叫喚,將宋妙涵拉出回憶。 宋妙涵神情淡淡,問:“他人呢?” 拂冬咬著唇,面色有些憤慨,又不知如何說。 “說。” “楚公子剛問了一句您去了哪里,二小姐就過來了,她說……她說先帶楚公子出去轉轉?!狈鞫钦娴目床粦T二小姐的行為,虧得還是知書達禮的千金小姐,竟然連jiejie的未婚夫都敢明目張膽地覬覦。 宋妙涵唇角扯出一抹諷笑,沒再多問,進了屋子沐浴出來,想起什么似的,忽然問身邊的拂冬。 “花農今日情況如何?” 拂冬回:“他今日飯菜比往日多吃了些?!?/br> 宋妙涵點點頭:“現(xiàn)在過去看看他吧。” 西廂房一隅,屋子燈火明亮。 宋妙涵推開門進去,一眼就看見了縮在角落里的少年。 她嘆了口氣,揮手讓拂冬出去,然后走到少年面前,溫聲喚道:“小隱?!?/br> 少年聽見聲音,身子一顫。 良久,埋在膝間的頭才抬起來。 他右邊的半張臉掩在了半截白銅面具下,另外半邊臉,眉眼雋秀,肌膚白凈如雪。 “夜里地上涼,快起來?!?/br> 女子聲音帶著熟悉關切,少年渙散的瞳孔慢慢聚出幾分精神,繼而喊了一聲。 “妙姐。” 第48章 生辰前夕 夜深人靜,樹下只有風吹蟲鳴。 影六眼睜睜看著那道黑影掠入了姑娘香閨,猶自不敢置信。 他覷著旁邊的人,又驚又奇:“孟總管,那位表小姐……” 孟安心下對于主子的孟浪也是震撼的,但跟在主子身邊久了,總不得像什么都不知道,他面上裝得淡定,乜影六一眼,高深莫測:“心里明白就好,不必非要說出來。” 這話說得,那就是了。 影六抱著劍靠在樹上,腦子一轉,腦補了一出,突然間就恍然大悟。 那次長公主府刺殺,他被派去保護表小姐時就有些疑惑了,又曾聽影四說過表小姐曾脫了衣勾引…… 主子與表小姐福來棧相識,本就有過一夜姻緣,主子對那位表小姐心存憐惜也是情理之中。兩人再次見面,說不得主子就是有些意動的,不然主子那樣一個有潔癖又冷厲的人,怎么可能任由別人脫了衣近他身? 這廂季瑜悄無聲息進了郭嬈閨房,腳步輕緩。 月光透過棱窗撒進來,漆黑的屋子滲了微微光芒,就像披了一層銀光薄紗,透著寧謐的朦朧美。 不遠處案桌上還燃著安神的金合香,味道芬香馥郁,還帶著些女孩子喜歡的香甜,微風吹進來,絲絲卷攏煙縷猶如被沖折了腰,散開來,剎時消逝在流動的空氣中。 風來風去,淡香盈室。 床前,被風拂動的流蘇簾帳,被一只纖長的手掀開。 皎潔的月光盈上女子側臉,女子面頰瑩潤,睡顏酣美,細細柳眉下,睫毛彎彎翹翹,就像兩把撲撲的小扇,精致美麗,可愛至極。 季瑜想起這雙小扇上抬時,露出的那雙純粹干凈的眼,每次嗔著笑著看他時,水汪又閃亮,總是讓他心底發(fā)軟,心生歡喜。 她的鼻子也很美,細膩秀挺,好像在做著什么美夢,唇翹了個小小的弧度。 季瑜嘴角也忍不住彎起,然后俯下身,伸出手覆在了女孩子臉上輕撫。 曾經那樣肖想又思念的姑娘,每每午夜夢回都會夢到的姑娘,是真的已經在他身邊了。 可是,度空卻說她活不過雙十年華,這么一個讓人憐愛都來不及的嬌人兒,她還這么年輕,世間美妙的感情才剛在她心中萌芽,他還沒教她開出一朵花來,她就要凋敗,香消玉殞。 季瑜想到此,眼眸徹底沉下來。 他并不信什么預言,也不懼神魔,卻怕這世上真的再也沒有一個她。 他伸手從女孩兒臉頰流連到了錦被上的雙手,女孩兒的手又小又軟,可能放外面久了,還有些冰涼。 季瑜將被子輕輕掀開一角,將她的手放了進去,在黑乎乎又溫暖的被子底,與她十指緊扣著纏綿摩擦。 …… 郭嬈做了一個夢。 夢里她躺在貴妃榻上假寐,一只不知哪兒來的小白貓突然跳上了榻,鉆進了她被子里,在她手邊來回輕蹭。胖軟的爪子輕巧巧踩著她的掌心,又伸出粉嫩的舌頭輕舔,尖尖的牙齒廝磨著她的手指,那濕潤滑溜的觸感擾得郭嬈心頭癢癢。 正想抬起手打它一打,那小貓卻突然松了口,兩只小短腿攀上她的腰腹,在被子里蠕動著,輕壓慢爬到了她脖頸前,毛茸茸的腦袋埋在她的脖子上,流連著又蹭又咬。 郭嬈還聽見了那小貓輕輕地“喵~”,就像在叫著她的名字,輕聲細語,羽毛劃過心尖兒似的。它臉上的幾根胡須扎到了她的臉上,它又滑出了小舌尖在她臉上舔…… 早上香云為郭嬈更衣,瞧見郭嬈白嫩的脖子上有個大紅印,非常顯眼。 她一驚,掀了郭嬈一角衣領仔細看:“小姐,您脖子怎么紅了一塊?”這夏季到了,屋子里日日都燃著特制的驅蟲香,難不成還有蚊蟲? 郭嬈一怔,不知怎的忽然就想起了昨晚夢到的那只貓,她坐到梳妝鏡前偏頭看了眼,果然有個印子,草莓似的,又大又紅。 香云心里急得不行,生怕這屋子真有什么臟東西,于是替郭嬈上好藥后,匆匆忙忙就跑去了藥圃找滅蟲藥。 季連欣自從那日帶著郭嬈去偷聽墻角,就知道自己闖禍了,這些日子一直躲在宮里不敢回來,就怕哥哥訓她。 好不容易今日回來,正在廊上徘徊著要不要去見郭嬈,恰巧就見郭嬈的婢子風風火火地往藥圃沖。 她靈機一動,想也不想就蹦出去,半道截了人,問:“香云,跑這么快做什么,發(fā)生什么事了?” 突然蹦出一個聲音,香云嚇了一跳,見是六小姐才呼出口氣。 “六小姐,是我家小姐,小姐不知被什么蟲子給叮了,脖子紅了大片,也不知道那蟲子有沒有毒?!毕阍平辜钡煤?,“奴婢現(xiàn)在是要去藥圃找些驅蟲藥,不然萬一再傷著小姐,奴婢便是萬死也難辭其咎了。” 季連欣一聽,卻精神抖擻。 這可是她向jiejie將功贖罪的好機會,于是扯著香云的袖子就往藥圃奔,邊道:“我知道煙染這里有一種燃香,專驅各種蛇蟻鼠蟲,可有用了,我?guī)湍阏遥 ?/br> 不遠處的假山旁。 季瑜蹙著眉,轉頭對孟安說:“去看看她們在做什么?!?/br> 六小姐身邊的是表小姐的婢子,事關表小姐,孟安不敢懈怠,連忙彎了腰退下去打聽。 再次回來時,他稟道:“藥圃小童說,表小姐身邊的丫鬟在找驅蚊蟲的藥……好像是昨晚表小姐的脖子,被蟲子咬傷了?!?/br> 那么個嬌滴滴的姑娘,孟安想象著她頸子上有個蟲子叮的大紅印子,這就跟一件精美光滑的瓷器上突然有了個小瑕疵一樣的道理,看著是很美,但礙眼也是真的。 主子對表小姐向來溫柔呵護,連句重話都舍不得說,如果不是他們的事還公開不得,表小姐就差被他們這些知情下屬當祖宗供著了。 但現(xiàn)在照看她的下人卻還讓她受傷了,孟安似乎已經預見了主子盯著一群下人凍得能嚇死人的冰渣子眼神。 他抬眼,用余光偷覷了眼那位。 這一看,卻以為自己眼花了。 往常總是端著一張冰山臉的某世子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變得古怪,面上還浮現(xiàn)了幾絲紅暈。 這世上能讓自家主子露出這種表情的,除了菡萏閣那位還有誰? 孟安心思一轉,聯(lián)想起昨晚,眉毛一跳,突然就明白了什么。 這邊,季連欣在藥圃拿了藥,就和香云去了菡萏閣。 郭嬈正坐在窗邊,拿著繡了一半的竹葉香囊在研究,看見季連欣過來,有些驚訝。 季連欣笑瞇瞇地跑過去,將揣著的驅蟲藥獻寶似的拿出來給她:“jiejie,聽說你被蚊蟲咬傷了,喏,這個可是煙染的獨家滅蟲秘方,有錢也買不到,我專門找出來給你的!” 郭嬈一頭霧水,疑惑地望向香云。 香云就將路上碰見季連欣,季連欣拉著她去藥圃幫她找藥的事都說了一遍。 郭嬈聽完,看著季連欣,莞爾道謝:“那就謝謝連欣了?!?/br> 季連欣見jiejie笑起來,終于松了口氣。 她哥哥雖然看起來不好相處,但性子她了解,若他不喜歡jiejie,是不會與jiejie曖昧親近的。 上次哥哥在祖母面前說那話肯定有其它原因,她不應該因為興奮好奇就帶著jiejie去聽墻角,結果害得他們之間產生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