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沐詫異：“啊？我問陛下與湖嬪是不是真的生了情愫，公公以為我問什么？”

    聽見姚沐這幾句話，金公公便有些尷尬，只訕訕道：“……原來、原來如此，倒是我想錯(cuò)了?！?/br>
    那廂姚沐轉(zhuǎn)回頭，似乎對此已沒了興趣。

    又過了一會(huì)兒，金公公耳邊忽炸開一個(gè)聲音。

    “所以沒那個(gè)？”

    不然何必不開心？

    金公公一噎，只在心里打自己的嘴。

    ——叫你亂想！

    待趙陸沐浴出來，看見外頭兩人各自如木樁子一般站著，也未曾說什么，領(lǐng)著人直朝匯澤閣而去。

    姚沐自然在后跟著，等到了匯澤閣，忽見兩個(gè)大宮女立在次間外，正要掀起門簾。

    “陛下。”

    “陛下?！?/br>
    瞧是趙陸來了，延月和應(yīng)秋忙轉(zhuǎn)身，向著他下拜。

    只聽趙陸問：“湖嬪可醒了？”

    二人卻搖頭：“是小搖來喊的奴婢們，只說是娘娘醒了。奴婢們正要入內(nèi)查看?！?/br>
    小搖就是那個(gè)新頂上來的小宮女。

    趙陸便道：“這會(huì)兒不用你們伺候，下去罷?！?/br>
    二人走后，只剩趙陸、姚沐，還有金公公三人。

    等金公公也識趣下去后，趙陸往前一步，親去掀簾。

    姚沐樂滋滋候在后頭，見趙陸掀了簾子要進(jìn)去，忙跟緊了腳步，也要入屋。

    誰知面前的趙陸忽然一頓，甩手撒開簾子，又道：“別動(dòng)?！?/br>
    那簾子劈頭蓋在姚沐臉上，他疑惑不解，正要將簾子拿下去，卻聽見趙陸說：“出去。”

    “祖宗，又叫我別動(dòng)，又叫我出去，到底是哪個(gè)？”

    門簾被微微掀開，趙陸就擋在屋前，抿唇道：“等著。”

    說完，又放下簾子，這回連門也關(guān)上了。

    姚沐在外撓了一會(huì)兒頭，忽記起方才幾個(gè)大宮女的話，不知想到什么，在心中暗笑了起來。

    不多會(huì)兒，次間的門就開了，趙陸拿著薄薄的一本書給他：“走罷?！?/br>
    接過書，姚沐放入懷中，猶豫了一陣，才道：“你這會(huì)兒，可別弄出個(gè)小皇子出來?！?/br>
    聞言，趙陸一愣，又皺眉道：“亂想什么？”

    姚沐只嘀咕：“你自己注意些罷，我這就走了?！庇终f，“也不多辭了，這回我去了，若找到了，萬事俱備，只等你的傳召。”

    趙陸拍了拍他的肩：“我明白。”

    *

    姚沐已離開，趙陸在明間里獨(dú)自立了一陣，才輕輕吐出一口氣，而后掀簾進(jìn)了次間。

    次間里，熏籠燒得旺旺的，玫瑰香餅已快燃盡了，只留一點(diǎn)淡淡的香氣。

    比這馥郁的，卻是趙宜安身上的味道。

    她已不在桌邊坐著了，而是斜斜臥在床上。

    似乎是屋里太熱了，原本穿在身上的水綠色外衫被她拉扯得有些皺褶，松松套在胭脂色的抹胸外。

    趙陸慢慢走近，頓了頓，才俯下.身，輕推她的肩膀：“宜安，醒醒。”

    走近才發(fā)覺，趙宜安的臉上微微也泛著粉色，顏色醉人。

    趙陸忽有些疑惑，屋里真的這般熱么？

    被他推了推，床上的趙宜安蹙眉，緩緩睜開了眼睛。

    她有些茫然，眼前只有個(gè)模糊的人影，趙宜安便出聲喊道：“小陸……”

    趙陸一怔，又彎下腰，一面替她重整理好了衣裳，一面應(yīng)道：“嗯，我在。該醒了。”

    可惜趙宜安不聽，她伸出手抱住趙陸的手臂，嘀咕道：“怎、怎么，洗澡不叫我？”

    “叫過，你沒醒?！?/br>
    趙宜安便歪頭：“是么？”

    她的眼睛亮得出奇，似乎漫天璀璨星光，此刻全映在她的眸子里。

    趙陸越發(fā)覺得奇怪，但聽見趙宜安問她，就對著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

    “哦，這樣呀……”

    趙宜安一面應(yīng)答，一面拽著他的手臂，要將趙陸也往床上拖。

    “出了何事？”

    “沒有。”趙宜安笑瞇瞇的，又朝他彎起眼睛，“小陸過來?！?/br>
    趙陸滿心裝著困惑，趙宜安這樣一拉他，他便忙用手臂支住床柱，怕將她壓到。

    又輕斥道：“不許再拉了。”

    哪知就是這么一句話，抱著他手臂的趙宜安忽然一撇嘴，眼睛里就滴出了淚珠。

    趙陸一慌，抬手要替她拭去，又問：“怎么了？我只是說了一句罷了。你想拉便拉罷?！?/br>
    但趙宜安只盯著他不動(dòng)，過了一會(huì)兒，才抽泣道：“這是什么？”

    聽見趙宜安的話，趙陸順著她的視線望到自己身上。

    見趙宜安盯著自己的頸項(xiàng)處，趙陸便側(cè)頭一看。

    原來拉扯間，他的衣裳也松了，露出脖頸那一塊，正好是方才姚沐用力搓了一下的地方。

    趙陸便輕笑：“是個(gè)不知輕重的小公公，伺候沐浴時(shí)不小心弄紅了?！?/br>
    趙宜安從床上跪起來，拉著他的領(lǐng)子要瞧：“給我看看，我要看看。”

    趙陸無法，只好由著她拉開了自己的衣領(lǐng)。

    那印子是淡淡的紅色，已是消了一些，不知趙宜安怎么眼尖就看到了。

    她探手摸了摸，問：“痛么？”

    自然不痛，趙陸搖頭：“是被熱水熏的?！?/br>
    趙宜安了然，又仔細(xì)摸了一會(huì)兒才放手。

    被她摸得有些癢，趙陸低頭忍著，一直到趙宜安松開了手。

    但這事完了，趙宜安很快又拉著他哭起來：“我做不到?！?/br>
    以為趙宜安說方才拉他的事，趙陸便問：“做不到什么？”

    又將另一只手也遞過去：“這樣可能做到了？”

    趙宜安搖頭道：“不是這個(gè)?！?/br>
    雖然說著不是這個(gè)，卻仍將趙陸的兩只手都握住，然后才道：“消寒圖，我畫不完了?！?/br>
    趙陸一聽，反握住趙宜安的手，將她扶起來靠在枕頭上，又笑道：“這有什么？也值得哭?！?/br>
    聽見他笑了，趙宜安卻更傷心，抽抽搭搭道：“畫不完，畫不完……”

    “如何畫不完？一天一瓣，再有一個(gè)月，也就畫完了。”

    趙宜安只搖頭，又喃喃道：“太慢了，一個(gè)月太慢了?！?/br>
    記起當(dāng)初，趙宜安畫這個(gè)圖是為了同他換賀禮，趙陸便問：“什么賀禮，再過一個(gè)月就慢了？”

    趙宜安轉(zhuǎn)開目光，自己對自己說：“一個(gè)月，元嬤嬤要再吃一個(gè)月的苦，蓮平也是?！彼砷_趙陸，低頭掰著手指，“還有宣荷，宣荷也是?！?/br>
    趙陸這才覺出她的不對勁。

    自醒來后，趙宜安從沒有這樣使小性子，今日卻鬧個(gè)不停。

    她也未在他面前提先前玉禧殿伺候她的那些人，趙陸只以為是她初初醒來，記得不牢，倒沒想到趙宜安竟記得這么清楚。

    那時(shí)若留這幾個(gè)人在趙宜安身邊，只怕她們?nèi)滩蛔「嬖V趙宜安，關(guān)于太子及四皇子五皇子一事，倒刺激了她。因此趙宜安出了事，趙陸順?biāo)浦?，將玉禧殿的人換了后，便讓金公公遣她們各自回家了。

    想到這兒，趙陸便問：“你想用消寒圖換她們回來，是么？”

    聞言，趙宜安望著他，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

    環(huán)顧四周，趙陸果然在桌上看見了那只玉壺。

    他回頭，湊近趙宜安的嘴唇，輕輕嗅了嗅。

    又問：“飲了多少？”

    見趙宜安一副不解的模樣，趙陸指了指玉壺，再問了一遍：“里頭的東西，飲了多少？”

    不知這酒是誰讓放進(jìn)來的，心里正氣，趙陸又看見趙宜安抬起頭，比劃著手勢，小聲道：“只有，一點(diǎn)點(diǎn)?！?/br>
    他問：“真的只是一點(diǎn)點(diǎn)？”

    趙宜安用力點(diǎn)了一下頭：“嗯！”

    趙陸便說：“元嬤嬤她們沒有吃苦。”

    不知怎么話又繞回去了，趙宜安瞧著他，一時(shí)沒了言語。

    趙陸又接著說下去：“她們不吃苦，你卻要吃苦了?！?/br>
    他的聲音沉如遠(yuǎn)磬，道：“叫李太醫(yī)來，酒也是亂喝的？”

    *

    一刻鐘不到，李太醫(yī)就到了匯澤閣，替趙宜安寫了醒酒的方子。

    后忽聽見是孫太后叫人送的，匯澤閣里的人又忙了一陣，一直等李太醫(yī)確定了這只是普通的鹿茸酒，助興用的，稍飲一些并無妨，眾人才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