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壁w陸的嗓音低且沉，還帶著幾絲沙啞。

    聞言，趙郗冷笑：“你想殺我？”他不退反進(jìn)，往前邁了一步，劍尖上霎時(shí)映出一點(diǎn)血色，“趙陸?！?/br>
    但趙陸并未退讓，他先望了一眼被趙郗護(hù)住的趙宜安，見她無事，才冷聲道：“我不殺你。把宜安還給我?！?/br>
    “住嘴?！壁w郗怒極，“你也配叫我meimei的名字？”

    “你逃不掉?！?/br>
    “我知道我逃不掉。”趙郗微仰著頭，任由血絲緩緩滑下：“你也休想將宜安帶走。”

    二人僵持，身后成百羽林軍不敢妄動(dòng)，一時(shí)間靜若無人。

    趙郗的手忽然被牽扯著一動(dòng)。

    他只顧怒視趙陸，這會(huì)兒卻沒法回頭瞧見趙宜安的情況。

    被趙郗攬到背后的趙宜安，掙脫他的手，慢慢走出，一直到二人中間。

    趙郗繃緊心弦：“宜安！”

    “宜安……”另一邊的趙陸也啟唇，小聲喚她。

    她果真瘦了，趙郗是怎么養(yǎng)的她？

    趙宜安先望了趙陸一眼，又望了趙郗一眼。

    見meimei的目光最后回到自己身上，趙郗一喜：“宜安快回來！別怕他?！?/br>
    但趙宜安誰也不理，抬手要將趙陸的劍推開。

    趙陸一驚，“噔”一聲將佩劍丟下。

    而趙郗被這樣忽然一劃，忍不住捂緊喉嚨，低聲罵了一句。

    趙陸這混賬，真想殺他！

    像是被趙郗的聲音吸引，趙宜安下意識(shí)將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

    “宜安，咳——”趙郗捂著脖子，向著meimei皺眉，“過、過來。”

    立在一邊的趙陸張了張嘴，卻是什么也沒說。

    他屏著息，只等著趙宜安的反應(yīng)。

    “小陸?！壁w宜安終于開口，是她一貫又嬌又甜的聲調(diào)。

    趙陸微微抬起眼睛，像是有了希望。

    “我想住到四哥哥那里?！?/br>
    眼睫輕顫，將眼下的黑痣遮掩。趙陸想問，你是不是全都記起來了？

    但他最后只是點(diǎn)頭：“嗯?！?/br>
    趙宜安輕輕對(duì)著他笑：“把宣荷也送過來罷。我想和她說話。”

    舌根泛苦，趙陸轉(zhuǎn)開眼神：“好。”

    山崩地裂就在他面前，而他無能為力。

    *

    四皇子府只一夜間就重新開了府，陛下還親派了忠勤伯來監(jiān)工。

    眾人都不知天子心意，當(dāng)初四皇子早已殞命，怎么又巴巴兒地開府了？若是賞賜哪一位臣子，也不該用這一處地方。

    “監(jiān)工？監(jiān)什么工？”趙郗喝了一口熱茶，又被燙得連忙吐出，“呸、呸！我看是監(jiān)視還差不多。”

    “吵死了?！壁w宜安趴在梳妝臺(tái)上，“頭痛！”

    趙郗忙不迭跑過去在她身邊蹲下：“又疼了？我叫太醫(yī)來瞧瞧好不好？”

    趙宜安轉(zhuǎn)開頭：“你不說話就好了?！?/br>
    “沒大沒小，連哥哥都不叫了?！壁w郗看向meimei的長發(fā)，“還要梳多久？嘖，真麻煩。”

    “麻煩你就別等了?！壁w宜安坐起身，后頭立著的小宮女連忙放松手，怕扯痛了她。

    趙郗嘿嘿笑：“不麻煩不麻煩，等一天我都等。”又起身去搬了把椅子坐下，一心一意看著meimei梳頭發(fā)。

    趙宜安就問：“他不是叫四哥哥進(jìn)宮么？四哥哥怎么不去？”

    說到這個(gè)，趙郗在椅子里坐直，又摸了摸自己仍纏著紗布的脖子：“誰知道他會(huì)不會(huì)殺我?！?/br>
    話音才落，屋子里靜了一瞬。

    趙郗忙笑道：“好了好了，快些罷，一會(huì)兒天可就熱起來了。”

    趙宜安低著頭不答，慢慢轉(zhuǎn)著腕上的珍珠手釧。

    身后的小宮女聽不懂他們的話，只戰(zhàn)戰(zhàn)兢兢梳著手里的發(fā)髻，不多時(shí)，梳完了頭，小宮女松了口氣，雀躍回道：“娘娘，好了?！?/br>
    趙郗的目光立刻刀子一樣朝她飛過來。

    小宮女渾身一顫：“好、好了?！?/br>
    馬車候在門外，趙宜安先坐了軟轎出去，再換乘馬車。

    趙郗也鉆了進(jìn)去。

    一旁“監(jiān)工”的姚沐，目光若有似無，朝著這邊飄過來。

    他早叫人報(bào)信去了，知道今日趙宜安是要跟著趙郗一同去祭拜趙郡和趙阮。

    又過了一陣，趙郗掀簾出來，跨上下仆牽來的馬，到前頭開路去了。

    姚沐摸摸下巴，也跟著去取馬了。

    在西山腳下碰見穿戴齊整的趙陸，趙郗一點(diǎn)都不驚訝。

    他恍若無睹，返身去扶meimei下馬車。

    倒是趙宜安有一瞬的出神，拉住哥哥的手，側(cè)身躲在他身后。

    趙郗略略得意，帶著meimei要往前走。

    趙陸果然想攔下他：“趙郗?！?/br>
    “嘁?！壁w郗回頭，語氣嘲諷，“先前不還跟著宜安‘四哥哥四哥哥’叫得起勁么？這會(huì)兒怎么倒不叫了？”

    趙陸一愣。

    趙郗也不再理他，拉著meimei想往前去。

    “四哥哥——”

    這回倒輪到趙郗愣住。

    而趙陸微微垂頭，只輕聲道：“我有話，想同四哥哥說?！?/br>
    “你，”趙郗厭道，“你別給我裝可憐?！?/br>
    小時(shí)候就玩這招，還玩到自己頭上來了？

    他撞開趙陸肩膀，作勢要走，而趙陸忽然壓住他右肩，在他耳旁飛快說了句話。

    趙宜安全程躲在趙郗身后，聽著趙陸服軟，又見到趙郗臉色諷刺，最后忽然察覺趙郗渾身一僵，松開了她的手。

    “四哥哥？”

    趙郗像是被meimei喚回神志，倏然又將meimei的手牽緊，對(duì)著趙陸硬邦邦道：“究竟如何，不關(guān)你的事。”

    “怎么？”

    趙宜安一頭霧水，被趙郗拉著往前走，她側(cè)頭，對(duì)上趙陸失落眼神。

    趙陸也看見她，他下意識(shí)想對(duì)著趙宜安笑。

    但趙宜安卻飛快避開。

    過了一會(huì)兒，又小心翼翼回頭。

    趙陸仍望著她。

    “傻子?！壁w宜安小聲嘀咕一句，跟著哥哥轉(zhuǎn)過彎，也不再回頭了。

    躲在邊上看完全程的姚沐，抓耳撓腮走到趙陸身邊，語氣惆悵：“我、這，我也沒遇到過這種事兒啊……”

    太他娘的復(fù)雜了。

    “要不然你帶她去見麗嬪？”

    趙陸蹙眉：“慎言?！?/br>
    姚沐垂頭喪氣：“太難了，我寧愿帶兵打仗。”又瞬間血?dú)馍项^，“我能不能揍趙郗一頓？從前就想揍他了，順便幫你出氣?！?/br>
    趙陸怎么可能同意？

    他只道：“沈家軍——”

    “別，”姚沐告饒，“我練不了，練不了?！?/br>
    乖乖退到了邊上。

    趙宜安和趙郗在山上待了小半天，等到日暮西垂，才由趙郗背著，慢慢自山路走下。

    趙陸還等著。

    趙宜安伏在哥哥背上，轉(zhuǎn)過頭沒有看他。

    趙郗肅著臉，也對(duì)趙陸視若無睹。

    兄妹倆徑直走過趙陸的位置，上了馬車，轉(zhuǎn)向回府。

    “完了。”

    聞言，趙陸回頭，就見姚沐滿臉幸災(zāi)樂禍：“完了，這下折子更多，更看不完了?！?/br>
    趙陸并不理會(huì)他，轉(zhuǎn)身朝前行去。

    “明日你就去沈家軍報(bào)到?！?/br>
    姚沐一愣：“你公報(bào)私仇。”

    趙陸頭也不回：“是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