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jié)
辛辛苦苦了兩個月,好不容易家里有點起色,這下可好,一朝盡毀,還毀的一干二凈,且隨著日子一天走過一天,天氣越來越冷,東西沒了就算了,連唯一遮風(fēng)避雨的屋子都沒了,要說不絕望,那絕對是騙人的。 可是,作為家里現(xiàn)在唯一能當(dāng)家的大人,蘇木抓狂歸抓狂,卻不敢在蘇林的面前表現(xiàn)出來讓小孩子跟著自己擔(dān)憂。 當(dāng)日,見姐弟兩人都平安無事,畢竟是自己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村子里的眾人自然都十分開心。至于徐晉主仆二人,到底是兩條人命,村中的人也都盡心在灰燼下搜尋了,不過最后卻是并沒有找到尸體,于是,這父子兩人的去向,便成了小河村的一大未解之謎。 人走了,日子還是得繼續(xù)。 蘇木回來的那日,小河村的眾人都先后前來慰問,且念著姐弟二人小家盡毀,也都多少帶了些粗糧前來接濟,更多的,大家伙卻是拿不出了。 這種鄰里間和諧友愛的情況,蘇木很是感動??蛇@感動其實并未保存多久,甚至連半日都沒維持下去,便又被一種新的流言抹滅了去。 迷信這種東西,是自古以來都存在的東西。 起初的小河村眾人,因為有天煞孤星的名頭在,而一直以來多少抗拒和蘇家來往。后來蘇木用計破除了神婆的定論之后,再加上愿意將自家的良田出租,村子里的眾人這才開始愿意放心的和蘇木往來。 現(xiàn)在,蘇家和徐晉兩家的房屋被大火燒毀,而徐晉主仆二人又不知所蹤,不知怎么傳的,從一開始的天煞孤星流言重現(xiàn),到后來的謀財害命一說,幾乎不過是半個下午的時間,流言便有越演越烈的趨勢。 這種流言,在蘇木看來,實在是無稽之談,但凡用點腦子想想,都不會相信,可讓蘇木沒想到的是,她著實低估了村中眾人的受教水平。 大家看起來雖沒有全信,但來回審視和打探的目光卻無一不告訴蘇木,他們這群人,心底的天秤其實已經(jīng)有了傾斜。 這個認識,讓蘇木的心漸漸的沉重了起來。 其實想想也是,在現(xiàn)代教育普及的二十一世紀(jì),都尚且有迷信之人,何況是各方面水平都落后的這里?還別說眾人都知道某人家中不缺錢財,幾乎每日都讓村長去采購糧食,有人有錢,自然就有人眼紅,徐晉“父子”去向不明,家又被盡毀,那謀財害命的說法一出,蘇木便知道,對方這次這一招,出的夠準(zhǔn)夠狠。 這是這個時代許多人都有的劣根性,她改變不了,也無法改變。 當(dāng)蘇木這邊正糾結(jié)何去何從的時候,讓人開心的是,顧聿趕了回村。 彼時的蘇木正在家門處烤著大黃在山里抓的野兔,顧聿遠遠的就瞧見這情況有些不對,誰曾想走近一看,呵—— 這滿地狼藉堆里那兩個臟兮兮的人,怎么越看越熟悉來著? 與村子里的眾人不同的是,顧聿從小接受的教學(xué)和醫(yī)學(xué),讓他并不相信鬼怪這一說法,而錢財于他而言,從來都不算是什么特別重要的東西,哪怕到了只能入山打獵充饑,到了貪戀蘇木承諾的回報的地步,錢財于他,也不過只是一個數(shù)字,是以當(dāng)蘇木十分嚴(yán)肅的告訴她村里流言的時候,他除了愣上一愣之外,也只不過嗤笑一聲,隨即便看起來像是什么都沒發(fā)生過的樣子幫忙查看起家中的情況來。 說實話,顧聿會有如此反應(yīng),蘇木有些意外。 但正因如此,反倒是讓她想要離開小河村的心越發(fā)的堅定了起來。 她并沒有告訴村里的人她那日清晨獨自搜尋的時候,在一個十分起眼的灰燼旁發(fā)現(xiàn)了一個包裹。 包裹里的東西不算多,只有十錠銀子和一疊銀票。 當(dāng)看到這個包裹的第一時間,蘇木并沒有立馬將其藏起,而是先快速的環(huán)顧了一下周圍的情況。 可是,及目所至之處,卻并沒有看到她印象中那抹熟悉的身影...... 包裹所處的位置,時間,包裹里的錢財數(shù)量,這里的每一條線索,都在無聲的告訴著蘇木,究竟是誰將這東西放在的這里。 蘇木從不愛占別人便宜。 這么多的錢對她來說,無異于不義之財。她的第一想法是想還給徐晉,第二想法卻是縱使不還,她也不會留下這個東西。 只是,讓她沒想到的是,她前腳才拿到這個包裹還沒想好如何處理,后腳便聽到了村子里越演越烈的流言蜚語。 這實在是算不得什么好事。 蘇木思前想后,猶豫再三,看著百分百信任自己還在長個的蘇林,再看著破敗的灰燼堆,她咬了咬牙,第一次做了一個有悖自己良心的舉動—— 借錢。 某人這錢,她要不起,也不能要。可事急從權(quán),她這邊一家老小,受傷的受傷,受怕的受怕,當(dāng)務(wù)之急自然還是落腳的地方更為重要。 都說一文錢難倒英雄漢,蘇木這次借徐晉這錢,算是徹徹底底的體會到了這各種心酸之感。 盡管,這些錢,或許本就是對方為了感謝她而特意給的...... = 半年后 宋城官衙后院,一行數(shù)人快速的走著,為首的乃是才上任不過數(shù)月的新任宋城知府劉知航劉大人。 “大人,那位剛到不過一盞茶的功夫?!?/br> 劉知府的氣息有些不穩(wěn),顯然是急匆匆從外方趕了過來,看著身側(cè)的管家,再一聽這話,未免有些責(zé)備道:“怎么沒有早些傳話!” “大人,小的冤枉,那位突然就來了,小的哪里......” “行了行了,不用說了?!毖劭粗鸵綍蛷d,劉知府也沒耐心再聽自己人解釋,他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去,給本官上最好的茶,再把那位帶來的人給本官好好招待,若有差池,本官唯你是問!” “是,小的這就去!” “等等!”一路匆忙,未免著裝失了規(guī)矩,劉知府停了下來稍作休整,不過,這邊剛一動作,似是想起了什么,他卻是突然又把人喚住了去。 管家不敢大意,連忙將身子轉(zhuǎn)了過來,“大人,還有什么吩咐?” 劉知府的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看著管家小聲道:“那人這次來做什么,你可知道?” “回大人的話,小的不知?!?/br> “你......” “不過,小的倒是聽說了一件事?!?/br> “什么事!婆婆mama,你倒是把話一下給本官說完!”客廳還有人等著,劉知府臉色被自己管家弄得有些難看。 “是是...”見自家大人生氣,管家嚇得縮了縮自己的脖子,一邊認錯一邊快速說道:“回大人的話,剛小六來說,這行人來府衙前先去了一趟城里的回春堂,看起來,這行人中應(yīng)是有人受了傷需要問診?!?/br> “哦?”聽到了勉強算是有用點的消息,劉知府的神色緩了一緩。他沉吟了片刻,心底多少有了一兩分底。 管家在原地等了會兒,在接收到自家大人的眼神示意之后,他便對著對方頷了頷首,隨即轉(zhuǎn)身快速的朝外方走了去。 “阿林——” “當(dāng)家的,阿林說是去前鋪找大當(dāng)家的去了,這會兒應(yīng)該不在后院?!?/br> “這會兒天都快黑了......” “可不是?!痹鹤永?,兩個聲影隔著老遠,雖各自做著自己手上的事,但談話一起,看起來卻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蘇木手上的藥草是牛屠夫才給她送過來的,數(shù)月之前,她和蘇林以及顧聿幾乎是大火后的第三日便從小河村搬了出來。當(dāng)時送他們離開的還是牛屠夫的驢車,念著這份恩情,在他們落腳安家后不久,蘇木便有了想要報答的心。 雖說小河村位置偏僻,可這后山的藥材卻是實打?qū)嵉呢S富,顧聿那日上山之際便發(fā)現(xiàn)了,然而,可惜的是,小河村多數(shù)人愚昧,寧信謠言也不信從小看到大的他們,若只有蘇木一人倒也罷了,反正對方如何看待自己她也不多少什么rou,可她身旁還跟著蘇林,蘇林還是孩子,若是從小接受異樣的眼光,這無疑不利于成長。 再加上,那座后山那日那人在那便殺了那么多人,盡管去后山的人少,入了冬后更少,可那些尸體還沒人處理,但凡有人往后山走深一些,總會意外碰到,屆時雖和她無關(guān),但她在后山采藥的次數(shù)一多,難免流言又會冒出。 所以,后山這處的資源,蘇木只能忍痛放棄了。 不過,正所謂山不轉(zhuǎn)水轉(zhuǎn),小河村四面環(huán)山,也不是只有后山一處物資豐富,借著趙逸讓人留下的錢財,蘇木先是在宋城買下了一座兩進兩出的小宅子,再是用小宅子的外門做成了門面,往日中他們雇上牛屠夫幫忙,然后由蘇木打理藥材,再由顧聿制藥,最后販出,因著戰(zhàn)亂一年多的緣故,顧聿這藥倒是格外的好賣。 當(dāng)然,因為戰(zhàn)亂的特殊性,他們售賣的對方自然并非尋常百姓,雖然個中也吃過啞巴虧,更是走了許多冤枉路,可當(dāng)拿到第一筆錢款之時,蘇木的嘴角卻是沒忍住上揚了整整一日。 要知道,戰(zhàn)爭財發(fā)起來,可不是只是盈利一星半點。蘇木和顧聿忙前忙后忙了兩個月,最后賺的錢,還了她借徐晉的錢后,都還有十分可觀的剩余,這讓蘇木如何不開心? 都說富貴險中求,古人誠不欺她。 “對了,當(dāng)家的,王員外剛剛來下了貼子,說是邀你今晚柳腰閣一聚。” “王員外?” “嗯,就是城北青峰坊的那家,聽聞他家和城外的西風(fēng)寨上還有點關(guān)系?!?/br> “邀我?”說起這個,蘇木還有些印象,他們之前并未打過交道,不過既然下了貼子,以她們的規(guī)矩,便意味著有合作的意思,蘇木篩弄藥草的動作一滯,狐疑道:“你確定是我不是表叔?” 說話的姑娘聽著蘇木的疑問,也漸漸的慢了下來,“來人說,王員外說的便是當(dāng)家的你,不是大當(dāng)家?!?/br> 說話的姑娘白白凈凈,穿著樸素,周身干練,這邊說著說著,像是回憶起了什么,卻是笑了笑,道:“要松蘿說啊,這員外定然是聽聞當(dāng)家的年紀(jì)小,身量小,存了欺小的心,若不然,他怎么不直接找在外的二當(dāng)家,反而找當(dāng)家的你呢?!?/br> “哦?”蘇木被松蘿說的來了點興趣。 這名王員外看來是沒打聽清楚他們的情況,便出手了。 呵—— 有點意思。 “當(dāng)家的,我一會兒喚人去回......” “不了?!笔稚系臇|西差不多弄完了,蘇木在自己圍裙上擦了擦手,隨意道:“不用回絕?!?/br> “嗯?” “我也有段日子沒出去轉(zhuǎn)轉(zhuǎn)了,剛好去會會客,順便也長長本事?!?/br> “那可要松蘿給當(dāng)家的備衣?”松蘿來了這邊有四個月了,也見過蘇木的本事,對于蘇木的話,若說一開始的她還有懷疑,那么現(xiàn)在便是十足的信任了。 蘇木和顧聿剛到宋城的時候,什么都沒有,只能靠自己摸索,所以許多的單子和人,幾乎都是蘇木去接洽的,而她的身份又不方便,所以便索性換上了男裝,再擦上顧聿特制的藥水在臉上,原本秀氣的姑娘頓時就變成了一個假小子。 一開始,所有人見蘇木個子小,又瘦弱,九成的人都起了輕視的心,不過很快,有前世經(jīng)歷的那些人情冷暖和在學(xué)校學(xué)到的本事,雖說第一次第二次都失敗了,但第三次,卻有了明顯的進步和變化。 成功的路從來不是一帆風(fēng)順,若說這幾個月吃的苦加起來比蘇木人生二十幾年的都多,但這收獲卻也是這些年來最大的。 “不用,我自己來就好?!眲偤们妩c了藥材,順便洗洗澡。 蘇木一邊解著圍裙,一邊朝小廚房走去。恰好隔壁傳來了些許談話的聲音,蘇木抬頭看了一眼,“隔壁今日怎么了這是?” 松蘿繼續(xù)清點著自己手上的東西,聞聲并沒有抬頭,“聽阿莫說,是家里出了事,所以宅子就賣了,之前當(dāng)家的忙,沒注意到這個,看樣子該是新鄰居搬進來了吧?!?/br> 作者有話要說: 第95章 人參鹿茸 “新鄰居?”一說起鄰居, 蘇木這些日子以來一直被她刻意忽略的臉龐突然就毫無征兆的冒了出來。她的一雙秀眉微微蹙了蹙,“什么來頭,你可知道?” 松蘿并沒有注意到自家當(dāng)家的的小變化, “唔, 我記得阿莫好像說過, 是個做生意的,宅子買了似乎不是常住。” “當(dāng)家的怎么突然好奇這個了?” 松蘿對蘇木曾經(jīng)的事并不清楚, 后一句話本是她誤以為蘇木有了新的盤算而隨口問的, 但此話一出口, 蘇木的神色卻顯得有些不大自然, 她垂了垂眸, 把身子往一旁側(cè)了側(cè),“我們既在此處落腳,自然得多關(guān)注關(guān)注鄰里情況,今日既有鄰里搬來,你晚些找點東西送去,權(quán)當(dāng)喬遷之禮。” 松蘿聞言笑了笑, “好的,松蘿省的, 當(dāng)家的放心。” “嗯?!?/br> 簡單的交代了一下, 蘇木很快就從院中走進了廚房。 他們現(xiàn)如今開著藥館, 做著的是藥材生意,廚房中因著熬藥的緣故一日幾乎鍋中都燒著熱水,蘇木想要洗澡, 倒是方便。 松蘿是他們來到宋城之后因緣巧合在人販子手中買下的姑娘,當(dāng)時的她被折磨的周身上下沒一處好的地方,恰好被要買人的顧聿給看到了。顧聿這人,學(xué)醫(yī)成癡,那段日子剛好也在教導(dǎo)蘇林,見到松蘿的慘樣,再仔細一看這姑娘身上還似乎中著毒,臉上頓時就樂了。 可以說,之所以買下松蘿,還真是顧聿為了能有練手的活物而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