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jié)
這一事考驗的是徐晉的態(tài)度,她想要知道,他對她的容忍,究竟可以到什么地步。 “東西什么時候繡好,你再來找我?!?/br> 徐晉被蘇木這要求弄得還有些懵,到最后,他自己都有些忘了自己是怎么從蘇家的院子里離開的。 看著自己床頭放著的東西,再聞著上面隱約傳來的味道,這一夜對徐晉來說,注定又將是個不眠之夜,然而他此刻的心下,不知為何卻隱約間泛起了甜,一路甜到了他的四肢百骸,就連臉上和后背的傷對他來說,都仿佛不疼了。 = 松蘿的病情得以穩(wěn)定,可此間卻是好多日都沒有出這藥房,她的吃食一切相關(guān),都是蘇林由送進(jìn)去,最后再端出來。 蘇木心底有了想法,第二日便找顧聿說了話。 屋子里,兩人各坐在床榻的一側(cè)。 聽完蘇木的話,顧聿喝茶的動作頓了一頓,他抬了抬自己眼皮,“你想開脂粉鋪?” “不是。”蘇木見顧聿不知不覺把茶杯放了下來,她給人添了添茶,“我的意思,是開一間特別的胭脂鋪子?!?/br> “如何特別?” 蘇木笑了笑,“表叔可曾聽聞,京中的那些貴人們,最注重哪方面?” 顧聿想了想,回:“無外乎衣食住行用。” 蘇木點了點頭,附和道:“衣食住行用,很簡單的五個字,但對女子來說,尤其是這衣和用上,開銷是極大的?!?/br> “我們沒有誰熟悉這衣,但這‘用’,表叔,你的本事可大有用處了?!?/br> 顧聿被蘇木這話說的來了點興趣,他接著問:“怎么說?” “女子素來愛美,喜愛在臉上擦脂抹粉,描眉點妝,若是畫的不錯,能起到錦上添花的作用,可世人卻少有思考一個問題。” 見顧聿聽的認(rèn)真,蘇木也沒有賣什么關(guān)子,她笑了笑繼續(xù)道:“那便是——” “若女子的肌膚膚質(zhì)差,亦或是較為敏感,那么那些東西用在臉上,結(jié)果會如何?表叔你說說?!?/br> “輕者適得其反,紅疹遍布,重者臉部潰難?”顧聿尋思著說出一種可能。 “對?!碧K木頷首,“但是,這種體質(zhì)的姑娘,表叔以為,她們不愛美,不想改善自己的情況么?” “定然不是的?!?/br> “可目前這個市場上,偏偏就沒有針對這些問題產(chǎn)制的脂粉藥膏。” 顧聿聽到這里,算是對蘇木的想法有了幾分的了解,他沉吟了片刻,“所以,你的意思是——” “讓我針對這些問題,琢磨一些能改善女子身體情況,尤其是臉部的藥粉藥膏?” “對了一半。” “?” “侄女想的是,把表叔研發(fā)出的藥粉藥膏,和胭脂水粉揉在一起,這樣,買家買了東西,既能用,也能改善自己的情況?!?/br> 這個確實也是一種前人沒想打的商機(jī),不過,盡管蘇木的提議前景很大,聽起來不錯,但顧聿沉思之后還是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但是,若是和其他的東西參雜在一起,藥效定會減半?!?/br> 這個問題,顧聿能想到,蘇木自然也能想到,她笑著對著顧聿眨了眨眼,“所以,這就得看表叔的本事啦?!?/br> “表叔醫(yī)術(shù)卓越,侄女相信,表叔定然能研發(fā)出適中的劑量。” 馬屁拍的不錯,顧聿也有些心動,不過他并沒有表現(xiàn)出來,只冷哼了一聲,“要我琢磨這藥也不是不可以,但既然要參雜進(jìn)脂粉中,你必須得把脂粉給我弄過來。” 聽到人應(yīng)了,蘇木面上一喜,“表叔放心,昨日侄女在城中轉(zhuǎn)了半圈,倒是發(fā)現(xiàn)了兩家正在轉(zhuǎn)手的脂粉鋪子,一會兒侄女便出去瞧瞧,若是順利,說不定過兩日便能把所有類型的胭脂水粉都給你拿一套回來?!?/br> “你只需琢磨各種人不同膚質(zhì)該如何解決就好?!?/br> 顧聿還記著蘇木近日和徐晉的事,這事若擱之前,他不會是這個反應(yīng),可這一會兒,他卻不想這么快給蘇木好臉色。 他從榻上站了起來,臨走之前,他掃了一眼還在榻上坐著的蘇木,“這幾日沒功夫折騰你的東西,過幾日再說?!?/br> 說完這話的顧聿想了想又沒好氣的補(bǔ)充道:“不成功可別怨我?!?/br> 蘇木被顧聿刀子嘴豆腐心的模樣逗笑了,她為自己辯解道:“侄女何曾怨過表叔?” 顧聿已經(jīng)提腳往外方走去,聽著蘇木這話,他哼了一聲,“有的人表面不怨,誰知心底有沒有不滿?!?/br> “這......” 蘇木倒是不知自家表叔還有如此別扭的時候,她悶聲笑了笑,原還想解釋一下,可顧聿卻沒給她這個機(jī)會。 屋子里很快只剩下了蘇木一人,等到她一個人笑夠了,她這才從榻上起了身,打算出去找些正事做做。 = 徐晉不會刺繡,別說刺繡了,他連針線都不會。蘇木提的第二個要求,可以說是完完全全難住了他。且這種事,他壓根無法找人幫忙,一旦找了,那旁人定然能猜到殺伐果斷的他竟然還會偷偷繡女子貼身的東西,也不知會如何編排,屆時他恐怕里子面子都沒了。 作為五皇子的貼身內(nèi)侍,徐晉不允許這樣有損他威嚴(yán)的事發(fā)生。于是乎,幾乎第二日轉(zhuǎn)醒之后,徐晉便犯起了難。 就拿最基本的來說,他的屋子里并沒有針線,刺繡的第一步便是穿針引線,工具都沒有,那還怎么弄? 沒有辦法,在毫無頭緒的時候,徐晉只能先出門一趟,把針線買了再說。 擔(dān)心下人發(fā)現(xiàn)自己在做什么,他沒有帶什么人。蘇木這邊為了脂粉的事剛出門不久,便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 她虛瞇了瞇自己的眼,確定自己沒有看錯,她嘴角隨即便噙起了一抹笑來。 鬼鬼祟祟,瞻前顧后,東張西望,徐晉出來做什么,蘇木心底瞬間有了底,于是,她想也未想便跟了上去。 “糖葫蘆——兩文錢一串——” “包子,新出爐的包子,好吃又便宜咯勒——” “來一來,看一看,實用的雞毛撣子,三文錢——” 宋城地處幾州交界,還有淮水從中穿過,經(jīng)濟(jì)繁榮,貿(mào)易昌盛,大街上人來人往,販賣聲不絕于耳。是以一時之間,由于人多耳雜,徐晉并沒有發(fā)現(xiàn),蘇木在跟著他。 他在街上走了許久,最后終于聽到了一家繡房的門前。他左右看了看,待確定周圍沒自己熟悉的人后,方提步走了進(jìn)去。 繡房門前不遠(yuǎn)處是一個街邊的茶肆,茶水一文錢一碗,專供走累了的行人飲用。擔(dān)心過去的太近引人注意,蘇木最后索性在茶館停了下來,一邊等著屋子的人出來一邊小口的喝起了茶。 說起來,徐晉在繡房待了足足有一盞茶的功夫,才從中走了出來。彼時的他手上提著個包裹,里面鼓鼓的,也不知揣了什么。見人一走,蘇木也沒急著跟上去,反而是后腳就走進(jìn)了某人才出的地方。 才送走了一位客人,接著又來一位,女掌柜的笑呵呵的走了上前,“這位客官,小店蘇繡粵秀蜀繡應(yīng)有竟有,不知......” 蘇木揮了揮手,打斷道:“別急,我來問件事?!?/br> “這......”不是買賣,掌柜的熱情頓時消了大半。 蘇木識趣的從自己的腰間拿出了一塊碎銀,接著道:“拿著,我只問一個問題。” 畢竟是小本買賣,若是不傷風(fēng)雅的事,說說也無妨,不過出于謹(jǐn)慎,掌柜的并沒有立馬把東西接下來,轉(zhuǎn)而小心的試探道:“不知這位客官想問什么?” 蘇木眼也不眨便張口就來道:“適才來你家店里買東西的,是我的夫君?!?/br> 她前天剛及笄,及笄后便束了發(fā),說成親了,倒是沒人懷疑。 蘇木笑了笑,她把自己手上的碎銀再一次往掌柜的身前推了推,“近日我二人吵了架,我今日讓他出門給我買針線和布,不知剛才他買了些什么?勞煩掌柜的告知一二?!?/br> 掌柜的起初還道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沒想到最后竟然是這樣。她有些好笑的看著蘇木,倒也沒再推辭,“丫頭,你這夫君不是宋城人吧?” 徐晉的口音帶著些字正腔圓,這和宋城人說話的語氣不同,掌柜能聽出來并不奇怪,是以蘇木遂大方的承認(rèn)道:“他是京城人氏?!?/br> 和自己判斷出的分毫不差,掌柜的點了點頭,“嬸子也算是過來人了,雖然不知你夫妻二人往日中如何相處,但聽嬸子一句,丫頭你這夫君,是個會疼人的?!?/br> 蘇木聞言疑惑的看了眼掌柜,“這話從何說起?” 掌柜似笑非笑的看著蘇木,“他來我這里買了各色的線一丈,還買了些刺繡用的支架,他說他娘子近來想學(xué)刺繡,無奈手藝差了些,秀的不怎么好,遂央我教了他該如何起針收針,說是回家想好好指導(dǎo)一下自家娘子?!?/br> “丫頭,你且說說,這世上,還會有什么男人,會愿意學(xué)刺繡的?” 掌柜笑著搖了搖頭,轉(zhuǎn)身朝柜臺走了過去,“那位公子想來也是不好意思,全程都繃著個臉,一學(xué)完,連找錢都不拿了就走。” “來,這是你家那口子的,嬸子開店這么些年,還是頭一遭遇到上門來學(xué)刺繡的男子,今日我也不收你什么錢,權(quán)當(dāng)你小兩口留著過日子吧?!?/br> 掌柜的全程都在打笑著蘇木,可蘇木卻是有些哭笑不得。 她這借口二人是夫妻,怎么他也用這個借口?兩人竟然還想到一塊去了,這還真是...... 乍聽掌柜這么說時,蘇木此間甚至一時之間都不知該怎么接話,生怕一個不小心就露餡了。 掌柜是個熱心腸,其不僅沒有要蘇木給的錢,還把徐晉沒拿走的錢拿到了蘇木面前,更是拉著她的手一個勁的稱贊徐晉,蘇木原先還直覺徐晉此舉有些莫名的可愛,可聽到后面,見掌柜的說的那叫一個真摯,她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 “丫頭,你家這男人,嬸子活了這么大,嬸子不騙你,嬸子完全可以拍著胸脯保證這宋城,哪怕是這梁國,都找不出第二個這樣的男人!你看你家那口子來我這,對我說的還是你想學(xué)刺繡,他想學(xué)了回去教你,但你說的是什么?”說到這里,女掌柜似笑非笑的看了蘇木一眼。 蘇木說的是什么? 她說的是二人吵了架,她想來看看,自家夫君在店里買了什么東西。 和徐晉的話,明顯就有些對不上。 掌柜的見蘇木愣了一愣,她悶聲笑了笑,轉(zhuǎn)而道:“我們女人哪,偶爾使使小性子,那叫夫妻間的情趣,可若是做的狠了,沒點度,這男人一旦寒了心,想要再恢復(fù)曾經(jīng),可就難咯?!?/br> 一些話,點到即止,說多了反而顯的多管閑事。 女掌柜把錢輕輕的放在了蘇木的手上,她自己笑著看向蘇木,沒再說話。 蘇木垂眸看了眼自己手上的東西,心底或多或少有些觸動。她眨了眨眼,羞赧的回了對方一句“謝謝?!?/br> 掌柜的見蘇木把話似乎是聽進(jìn)去了,她滿意的點了點頭,笑道:“行了,丫頭你不怨嬸子哆嗦就行,你家男人才走,這會兒還愣著做什么?當(dāng)心一會兒人回去沒看到你,該著急了?!?/br> 消息打探到了,徐晉還被掌柜的一頓夸,蘇木有些不好意思,此時見掌柜催促的她追上去,她愣了一愣之后,隨即對人笑了笑,應(yīng)了聲“好”。 蘇木當(dāng)然是不可能去追徐晉,事實上,徐晉走了也有這么一會兒了,她此間縱使想追,也早已不見了人影。 她一個人若有所思的在街上晃了一會兒,最后心底實在是靜不下來,索性也就收拾收拾了心情回了家。 徐晉來宋城帶著趙逸的任務(wù),因為蘇木這邊的意外,他眼下其實已經(jīng)提前把事給做完了,只余下了清剿勢力和收尾工作,不過這些事,倒是可以吩咐給手下去做,用不著他親力親為。 他最近這幾日顯然是和刺繡杠上了。每天都將自己關(guān)在屋中,不過,他本就受了傷,需要好好修養(yǎng),倒也不用再找什么接口去遮掩。 另一邊,松蘿是三日后才從顧聿的屋中出來,她體內(nèi)有余毒,這一次顧聿劍走偏鋒,索性給她放了次血,目前來看,效果還是不錯,只除了人明顯瘦了一大圈外,旁的倒也還好。 松蘿原本便很白凈,這下一來,整個人瘦的蘇木險些以為換了個人。她一邊配合著顧聿給松蘿準(zhǔn)備些藥膳,一邊也找準(zhǔn)機(jī)會時不時便給松蘿熬些湯。 徐晉的刺繡繡了整整四天,到第四天的夜里,他方拿著東西有些惴惴不安的翻過了兩家之間的圍墻,熟練的來到了蘇木的屋門之前。 那一日聽完女掌柜的話,蘇木其實便已經(jīng)有了些許動搖,畢竟這種事在現(xiàn)代都幾乎沒男人會做,還別說男尊女卑的古代了,然而,這么久以來,這也是蘇木第一次意識到,她竟然從來沒問過徐晉如今住在何處,實在是失策。 當(dāng)然,蘇木也曾去起初徐晉告訴她落腳的客棧找過,不過人家直說的根本就沒收過這樣的客人,這個時候的她才反應(yīng)了過來,或許之前徐晉說的他有住處的事,其實只是一個為了讓她安心的借口而已? 找不到人,這人也一連好幾天都不來找她,沒有辦法,一開始蘇木還會特意等到晚一些再睡,到現(xiàn)在,每日都有事忙的她幾乎一沾枕頭就會睡著,擔(dān)心繼續(xù)熬夜被顧聿看出異樣,于是,蘇木索性也就放棄熬夜等人了。 和往常一樣,這一次的徐晉也是基本等蘇家人睡了后才來到的蘇木門前,見屋子里漆黑一片,他此間正猶豫著要不要敲門把人喚醒的時候,誰知適時夜風(fēng)一吹,蘇木的屋門竟然就這樣“咯吱”一聲的開了...... 意識到蘇木就寢竟然不落鎖,徐晉心下第一反應(yīng)是擔(dān)憂,他在原地站了片刻,本想著人既然睡了,他今夜便不打擾了,只不過這門眼下沒關(guān)好,他若是不進(jìn)去看看總歸是有些不放心,念及此,門前的徐晉心下很快就有了決定。